他头又开始痛了，像有只几千只蚂蚁穿过颅骨啃食他的血肉。
他趴在桌上整个人头埋在臂弯里，为什么越接近真相越痛苦。
他曾经迫切寻找的真相现在只差一步就可以出现在他的面前了，若是回到那时，他一定会感到高兴，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该以哪种情绪去面对真相了。
许时曼已经死了，死在那片冰冷刺骨的海水当中，那时候没人替她申冤，现在有了，可真相浮出水面，她还回的来吗？答案是否定的，她回不来了。
那么一切的意义是什么呢？
沈青舟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可笑，如果再来一次，现在这个爆炸性的新闻以许时曼没抄袭，许时曼枉死为标题，那么那些曾经审判过她的人就会站出来替她感到惋惜，然后发表一些悼念她的文字，当做他们干过的伤害她的事，攻击过她的话语像是不存在般，在一片叹息声中消失。
沈青舟离开网吧时是下午三点左右，他在电脑前趴了许久，直到脑子不那么乱，不那么痛才离开。
外面的雪停了，时隔几天，太阳有了要出来的模样，这几天阴沉着的天空着实让人心情不太好。
他拿着手机看别墅区那边的消息，基本确定了今晚停电的事，他前脚一走，巷子里就隐约传来一声呼救，沈青舟听的不真切，可准备离开的脚步因为这声呼救被绊住。
小巷里几个染着红毛的社会闲散人员把一个衣衫单薄的人堵在角落。
一个红毛道：“刚刚撞了人就走什么意思？”
“想死吗？你小子？”另一个红毛揪住他的头发说。
被堵到角落的人唯唯诺诺的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有道歉的。”
“你还敢顶嘴？”
沈青舟踢了一脚堆在路边的箱子，将这些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一个红毛不耐烦道：“又来一个找死的。”
四个人朝沈青舟走过来，忽略了原来那个人，那人趁他们不注意及时溜走。
沈青舟没废话，找了根趁手的木棍进入混战，除了背后挨了一闷棍，他将那群人打的落荒而逃。
木棍随着战斗结束落地，他拍了拍身上的灰，一转头，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就出现在他眼前。
江南星裹着严严实实提着一袋子菜出现在巷子尽头。
他背着夕阳里最后一点光，身上的黑色的长棉服到他的小腿，脚上是一双雪地靴，在这格格不入的环境里他久违的闯入了沈青舟的视线。
他应该才来，只看到结束战斗前的后半段，被吓得一双眼瞪的老大。
“你没事吧？”江南星提着菜一路小跑过去询问沈青舟。
沈青舟看着面前人担心的眼神正准备说没事，话到嘴边就变了个说法。
“没事，就是背上挨了一下，不痛的。”
安静的小巷里两人对视着，目光交汇于一点，沈青舟感觉自己归于平静的心在这长久的对视里一点点变快。
喧闹的环境在进入一栋居民楼时被隔离。
江南星拿着钥匙开门的瞬间突然有点后悔把身后这人领回来。
“进来吧。”
沈青舟跟在他身后，像那天的场景反过来了一般，这场次轮到他让沈青舟进门。
江南星道：“不用换拖鞋。”
沈青舟在他身后打量着这间还没自己家客厅大的房子。
按理来说，江南星是江家的人，再怎么也不会住在这种地方，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小少爷该住的地方，更何况他们家不算穷，不至于买不起一个好房子。
“你一个人住吗？”沈青舟沉默了半天开口。
江南星嗯了声，毫不避讳的回答这个问题。
“你先坐吧，我去拿药膏。”
沈青舟莫名有种被安排的错觉。
屋子里的东西不算多，基础的家具还是有的，不算很新。
江南星从里面房间提着一个小型的医药箱走到沈青舟面前，他把箱子放在沈青舟对面的桌上。
“你……把衣服脱一下。”
江南星强装镇定的咳了一声，随即扭头打开箱子。
沈青舟听话照做，他将围巾摘掉，外套脱掉放在沙发旁，最里面的黑色毛衣放在左手边，接着上半身**着出现在江南星的视野里。
他坐的沙发偏低，抬头就能和江南星的眼睛对上。
他的体型不算很壮的那种，但有肌肉，看起来很是力量感，宽肩窄腰，比例很好，趋近完美，年轻的身体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
这样的身材无论穿什么衣服都撑的起来，江南星看的耳朵一红，他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
之后沈青舟整个人趴在沙发上，那一棍子使他的背后多了一道深紫色的淤青，看起来很是骇人。
江南星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看起来会这么严重，不禁拧眉。
“可能有点痛，你忍着点。”他说着，上手将药膏轻轻涂抹在伤痕周围。
他凑的有点近，很仔细的涂着，湿润的呼吸就这样打在沈青舟的背上。
沈青舟的手枕在下巴下面，修长肤色均匀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他的目光直视前方，不敢回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青舟感受到背后冰凉的触感，思绪分神。
他今天的情绪起伏太大，像坐了趟过山车，整个人在狂风中思考不了太多问题，剩下的只是害怕担忧这样不好的情绪。
现在有了一处安逸平淡的环境，他的心得已抚平，那些不好的情绪被丢到垃圾桶里，好像所以不好的事都可以暂时被遗忘。
“好了。”江南星清润的嗓音响起，把他带回现实。
沈青舟起身胡乱把衣服套上，房间的并没有暖气，但此时两人都感受到这静谧的氛围中暧昧的气息在蔓延，江南星将医药箱收好率先逃离。
阳台看去，外面又开始下雪。
道路周边厚厚的雪堆积起来，偶尔从小巷子里跑出几个孩子，捧起地上的雪扔向同伴，欢笑声从街头传到巷尾。
马路上的雪混杂着过路车辆的车泥印，不似周边的洁白无瑕。
长在路边的一颗橘子树旁堆着个小小的雪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也不知道是谁堆的。
橘子树的墨绿树叶上那点雪花随着天边最后一点余晖融化，它化作几滴水珠，晶莹剔透的垂在叶尾发着光。
矮小的雪人直挺挺的立在橘子树旁，像个小骑士一般誓死捍卫这颗树苗。
江南星从房间出来后尴尬的跟沈青舟对视一眼，避开目光转头直奔厨房。
“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拿着玻璃杯接了杯温水。
沈青舟看着他慌乱的背影莫名想笑，今天覆盖在他头顶的阴霾好像消散了许多，露出一点光来。
江南星慢吞吞的把玻璃杯递给对面的人时，沈青舟盯着他唇角扬起一个小幅度，浅笑了一声，接过那杯水道了句谢。
江南星找了个他旁边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之后想起正事般道：“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那？还被人……围殴。”
他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有点小，江南星不确定这个词用的对不对，不过沈青舟那时确实是一个对多个，看起来有点小惨。
沈青舟看了他一眼声音淡淡道：“被家里人赶出来了。”他说的无关紧要，像不是自己的事一样。
江南星没想过会听到的是这种答案，措不及防间露出对沈青舟同情的神色。
沈青舟对上他这副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视线轻声道：“怎么了？”
江南星：“没事，你也别太难过。”
“你家里人可能只是一时太生气了，才让人来揍你的。”
此时张口乱说的某人：“………”安慰的很好，下次别安慰了。
沈青舟抿了抿唇，嘴唇翕动片刻，没能说出什么话。
江南星安慰完沈青舟后低着脑袋像是在思考什么哲学性的大问题，看不清神情。
他毛茸茸的脑袋垂着，细散的碎发贴在耳前，接着是高挺的鼻梁，鼻梁下方两张薄薄的唇瓣下意识微张着。
他坐的不算直，手肘撑在沙发上，原本身上的白色外套在进屋后脱掉，里面是件灰白条纹的家居服，不算很薄，手腕处的衣袖被勾起一点，露出一节冷白的皮肤，这衣服穿在他身上给人一种干净利落的感觉。
不过很快，沈青舟就得出结论，是因为江南星实在是太瘦了，他身上好像空荡荡的，除开脸上以外其他地方没多少肉，小腿也是，白袜堆积在着脚踝处，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
但他的瘦又不同于那种骨瘦嶙峋毫无美感的瘦弱，他更偏向于青春期少年特有的纤细，加上他这张五官极为精致白嫩的小脸，让他看起来像一件稀有的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就是那种放在橱窗里不对外出售的藏品。
让人有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既视感，沈青舟这样想着，突然生出了一点不好的念头。
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江南星像忽然被一闷棍敲醒一样大叫一声：“完了！我的鱼！”连带着沈青舟被他这一嗓子叫醒。
“什么？”沈青舟看着飞奔向厨房的江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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