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横卧在房梁上,手中拿着剑穗仔细端详着:“短短三个月不见,没想到,你居然成了庆安王王妃,七杀殿的眼线可真是无孔不入。”
他余光斜视了一眼雪微:“不过,你恐怕要失望了。”
他清了清嗓子:“庆安王双膝残废,卧床不起,连最基本的人道,怕是也不能执行了。”
雪微听得出十一话里话外的嘲讽,夜色清冷,虽然三月开春,但昼夜温差还是有点大,每到夜间,气温总是下降的格外迅速,今日已然快接近零度:“本来也是假的,他卧床不起,对我来说,刚好。”
“你真是个狠心的女人,丈夫都快成为植物人了,你还能够在这里悠然自得。”
雪微冰冷的眼神落到十一的身上,烛光照耀到十一的面具上,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她冷声道:“你又不是我的丈夫,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哪里还轮得到你多嘴。”
“嗯......”十一沉默了会,突然开口道:“娴妃娘娘最近与朝中官员来往密切,再过两年,七皇子即将年满十八,到时候,他将会迎娶莫家嫡女莫嫣然。”
“莫嫣然?”雪微拿起毛笔在宣纸上迅速写上莫嫣然三个大字。
“你也知道,娴妃是莫家的长女,虽然只不过是一个庶女出生,但与莫家,毕竟同气连枝。”
雪微冷笑道:“她想为七皇子铺路。”
十一冷哼一声:“跟你这个女人说话,简直是太无趣了。”
“走了。”
过了会,雪微抬头朝着房梁上看了一眼,房梁上卧躺的十一早已离开。
“莫,嫣,然。”她盯着纸上三个大字看了许久,突然开口道:“锦瑟。”
“少宫主,有何事吩咐。”锦瑟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去查一查这个人。”雪微把写着莫嫣然三个大字的纸片递给锦瑟道:“莫家掌管着西晋一半的财力,莫家的嫡女虽然出身于商贾之家,但也是不能小看的。”
“是。”锦瑟接过那张纸片,转身离开了。
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不少,雪微叹了口气。
复仇这条路上,一定要谨慎为之,不能遗漏掉任何一个人。
当初宁王府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第二日姐姐便在李府上吊自杀,雪微总觉得姐姐的死,很不寻常,她坚毅果敢,孩子才五岁,她怎么可能舍得丢下自己的孩子,选择自杀呢?
“姐夫,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雪微在纸上写下李朔两个大字:“你曾经承诺过要守护姐姐一生一世,你失约了。”
她看着烛火笑了笑,写着李朔两个大字的宣纸越烧越旺,直至消失。
......
“李玄,你想回李府吗?”雪微看着李玄怔了怔,李玄是姐姐的孩子,当初,姐姐自杀后,李府因为李玄身体里流淌着林家的血脉,于是便把年仅五岁的李玄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生活,让其自生自灭。
雪微心里嘲讽道:“虎毒不食子,李朔,可能你也没曾想到李玄还活着吧。”
“我想,我想把娘亲的牌位重新放回李家的祠堂。”李玄眼神坚定道:“我想要为娘亲讨回公道。”
“也许你的娘亲不一定想回李家呢?”她并没有告诉李玄自己的真实身份,复仇这条路路太过艰险,稍不注意,就会全盘皆输,她不想让李玄知道太多。
空气瞬间陷入凝滞,二人沉默了许久,雪微明白,把姐姐的牌位重新放回李家的祠堂只不过是让李玄重新回到李家的一个借口,他真正想要的,是整个李家。
“既然他敢要,那我就敢给,李家毕竟也有姐姐的一部分。”雪微心中想了许久,“我总不能保护他一生一世,既然他长大了,就应该让他独自去飞翔,至于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
李玄看着窗外树枝上的小鸟叽叽喳喳的跳跃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羡慕与向往,他开口道:“雪姨,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我与你并无任何关系?”
雪微顿了顿,心中想道:“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呢?有些事,我只是不想把你牵扯进来罢了。”她低头沉思片刻,说道:“我与你母亲是至交好友,你小的时候,我抱过你,只不过你太小,不太记得罢了。”
“原来如此。”他垂下眼眸,叹了口气:“自从外公一家被诬陷叛国,母亲自杀,当初与母亲结交的那些人都走的走,散的散,没想到雪姨居然还以母亲好友自称。”他苦笑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是啊。”
雪微感慨道:“你相信你的母亲是自杀的吗?”
“他们都说母亲是自杀的。”李玄沉默了许久:“但我不相信母亲会自杀,母亲去世的前一晚,我们都在一起,她还在给我讲故事,和往常一样。”
“结果,第二天清晨,我醒来,府中的下人就告诉我,母亲死了,她身边的丫鬟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我也被送往乡下的庄子。”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连母亲的遗体都没有见到。”
说着说着,他抽泣道:“我一定要查出来,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我要把那些害曾经伤害过母亲的人,一一揪出来,要让他们给母亲赔罪。”
“你母亲是一个好人,她对待每一个都很好,可是,这样一个良善的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每每想起此事,雪微都伤心至极,当年,她要是早点过去通知姐姐,家里出事了,也许姐姐不会毫无防备,就这么死了。
“好,既然你想回到李家,拿回属于你与你母亲的一切,雪姨一定会全力支持你。”雪微看着李玄那双深邃的眼眸:“你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吧。”
“她的模样,看起来大不了我多少岁,我母亲怎么可能是她的至交好友?”李玄表面笑了笑,但脑子却十分清楚,当年他五岁被李家送到乡下别院,母亲已经二十二岁了,如果雪姨是母亲的至交好友,那么今年她应该是三十多岁,但她看起来却如此的年轻,不像三十多岁的人。
五年前,他失手杀害了别院里李冲,李冲是别院管家李牧的儿子,性格暴躁,经常喜欢欺负弱小。自从李玄被李家丢弃到别院以后,李冲经常对他冷嘲热讽,辱他,骂他,有的时候还拿鞭子抽他。
后来他与李冲激烈的争吵,一时失手,他用力推倒了李冲,竟没想到,李冲居然被身后的烛台刺穿了心脏,他死了,鲜血从他的胸口喷涌而出,溅满一地。
李牧为了替儿子报仇,把他锁在铁笼里,像狗一样的打他,骂他,折磨他,甚至让他吃馊掉的食物,李玄觉得自己命悬一线,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死去的时候,雪姨一袭黑衣,如同闪电般,刺穿了李牧的咽喉。
“你是谁?”李玄睁大眼睛呆呆的看着雪微问道:“你是来杀我的吗?”他每一天都活在胆战心惊之中。
雪微看着他的双眼,冷声道:“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李玄苦笑一番,不可置信,“居然还会有人前来救我。”
“不管你相不相信,今日,你必须跟我走,要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雪微打碎铁笼的锁芯,走进铁笼拉住李玄的手,二话不说,便往外拽。
“你不告诉我你是谁,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李玄用力甩掉雪微的手,心中充满疑惑,问道:“你为什么救我,你想要什么?”
雪微冷笑一声,她上下打量李玄,这小孩,这么多年不见,做事到越发谨慎了:“你觉得,我从你的身上还能够得到些什么吗?”
“也是。”他声音低沉道:“确实没有。”
“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我才感到更加的奇怪,你为什么会冒着得罪李家的风险,前来救我,你难道不知道李牧是李家的人吗?”
“知道。”雪微扫了眼李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知道又如何,他只不过是李家的一条狗罢了,难道,李家会为了一条狗来抓我。”
她冷哼一声,“就算李家想为一条狗出气,那他也得知道我是谁,不是吗?”
雪微笑了笑,“这下,你肯跟我走了吧。”
“我想什么,她都知道,这个人心思深沉。”李玄看不明白这个人,心中暗自想道:“我杀了李冲,李牧也死了,如果李家派人前来查看,自己必然逃不过,说不定,他们二人的死也会安在我的头上,左右不过一死。”他看了看雪微,点了点头。
“我跟你走。”
“这五年,她像一个谜一般,白天永远都见不到她的人,但一入夜,她便会出现,教我武功,传我心法,她终日带着一副面具,我甚至从未见过她真正的面目。”李玄看着雪微的身影,直觉告诉他,此人深不可测。
雪微的身上有着许多的秘密,她对任何事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有一次,雪微教完他招式,离开时,李玄趁着夜色偷偷跟随雪微一路,但不知怎么的,居然把自己给绕丢了,他一个人在一片树林里转了三天三夜,这才走出来。
等他走出来之时,雪微正站在树林出口处笑着看着他。
她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说,憋得李玄心里堵得难受。
“她到底是谁,为何对我了如指掌。”李玄心底一阵发寒,得罪任何人都不能得罪她。要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还不能死,他还要回到李府为母亲伸冤。
......
“少宫主,这是霜月今早传来的消息。”锦瑟把纸条递给雪微,雪微接过纸条看了看,“赌坊?”
“有意思。”
“叶肃一生最厌恶赌博,竟没想到他的大儿子叶宏居然会成为赌徒。”这是今日收到最好的消息了,雪微抬头看了看窗外,窗外的那颗枯木上面,又重新长出了嫩芽。
她换了一身男装,给自己装扮了一番。
逍遥楼是京城最大的赌坊,其背后的经营者是一个叫二爷的人,此人精明能干,最擅长的就是洞察人心,雪微站在二楼,仔细观察着那个叫叶宏的男人,她对赌博不是很了解,但是她对赌徒却是十分的了解。
他的双眼炯炯有神,恶狠狠的死盯着桌子,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子贪婪。
赌徒们一掷千金,满怀信心的掷下骰子,希望能够一夜暴富,但雪微却察觉出他内心是无比的焦躁。
“大......大......大......”众人像押宝似的,由最开始的兴奋到忧虑,然后开始感到不安,焦躁,像斗兽场被困住的野兽般,拼命的挣扎着,直到被输掉所有的筹码,最后又变得一无所有。
循环往复,周而复始,致使深陷泥潭,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叶宏最终输掉了所有的筹码,整个人仿佛抽丝剥茧般,被侵蚀得体无完肤。
“两千两,我借给你。”红袖从一旁走过,往桌面扔下两千两银票:“公子,还赌吗?”
叶宏看着桌面上的两千两银票,双眼发光,他紧握银票,对着红袖说道:“等我赢了,我加倍奉还。”
红袖抿嘴笑了笑,赌瘾就像毒一般,一旦种下,就会万劫不复。
......
“二爷。”雪微隔着面纱仔细瞧了瞧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眉间有一道深深的刀疤,长得十分狰狞。
“属下拜见少宫主。”
“起来吧。”雪微面无表情,声音十分冰冷,为了这一刻,她已经等了十三年了,每一天,她的脑中都会演示着手刃仇人的快感,看着仇人在她的眼前,生不如死,痛苦的求饶,都不能动摇她为宁王府三百条人命复仇的决心。
死有什么可怕的,生不如死才是最可怕的,我要让你们活着,在地狱里煎熬的活着,为你们曾经犯下的罪孽忏悔,为三百条被你们杀害的亡灵赎罪。
“开心吗?”雪微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叶宏:“想不想再来一把,扳回一局,还清所有的赌债。”
她用手指勾起叶宏的下巴,仔细瞧了瞧,“长得还不错,眉眼七分像他。”
“可惜。”
“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来。”叶宏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制约着他的两个人,向前攀爬着,紧抱着雪微的大腿,“我父亲是当朝太缚,他会替我还钱的。”
“太缚?”雪微狡黠一笑:“你真的是叶太缚家的公子吗?”
叶宏使劲的点头:“是,我父亲是太缚,等我回去,我自然会把钱送来的。”
雪微看了看手中的借条,“三万两啊,你确定,你父亲会替你还钱?”
“会......一定会的,我是他唯一的儿子。”叶宏说话的声音都快碎掉了,“还有我娘,我娘一定会替我还的。”
雪微摸了摸下巴,装模作样问道:“我该如何相信你。”
“如果你跑了,我又能够去哪里找你?”
叶宏惊恐道:“我不会跑的,我的父亲是当朝太缚,我怎么可能会跑?”
雪微笑了笑,从叶宏的身上取下了他的随身玉佩,“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我会叫人去太缚府中取钱,钱一到帐,我立马会放了你,怎么样?”
“不......不......不能告诉父亲,要不然......要不然他会打死我的。”叶宏声音颤抖道:“他会打死我的。”
“不会的,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怎么舍得呢?”雪微微微一笑,看着叶肃的儿子如今像狗一样的趴在地上,可怜兮兮的祈求她,叶肃要是知道了,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神情,雪微想了想,心里感到十分欣慰。
叶宏感到无助而绝望:“他会的,其实......我并不是他唯一的儿子,反而,他经常在家里一直贬低打压辱骂我。”
他抱紧雪微的大腿,“我求求你,我愿意为你办任何事,只要你能饶我一命。”
雪微想了想,“你当真愿意替我卖命?”
“我愿意。”他跪在地上,使劲的磕头,“只要你能够绕我一命,我愿意替你干任何事。”
从叶宏的口中得知,他表面上虽然是太缚府中的大公子,可是实际上他的母亲却是一个不知名的风尘女子,他只不过是一个替身,那真正的大公子又去了哪里呢?
“德高望重,玉洁松贞。”雪微冷哼一声:“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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