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各宗弟子在文启殿前集合，出发前天渊宗发放玉令，遇险时只要砸碎，其他令牌便会有所感应，修士们可在识海中看清碎玉方位。
“师妹，瞧瞧这是什么！”
因着二长老御剑平稳，许文景才有机会从储物器中掏出一盒热气腾腾的桂花糕。
曲清雪接过糕点，“我还以为师兄会说天氓太过危险，小师妹不如返宗。”
“我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他摇头，“但师姐临走前说，你不可能一直活在羽翼下，况且以你的性子，阻止未必又用。”
她忽然想起那日许文景让自己外出游历的事。
“所以那日问我是否离开，其实是早有答案？”
“师姐说你若留下，她定会护你周全。”他轻咳一声，“也不是只有她能护小师妹吧……”
“反正有师兄在，绝不会让你遇险就是了！”
许文景一拍胸脯，神色认真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对天发个毒誓，“要是有人敢伤你，就先跨过我的……”
“唔唔？！”
还未等他说完最后两个字，曲清雪就将桂花糕取出，抬手熟练地卡住他的下颌，接连塞了好几块。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她眉眼微抬，笑得善解人意，“师兄不会怪我吧？”
许文景下意思想摇头，发现自己还被钳制，只能瞪大眼睛看她。
尤其是他嘴里塞的满满当当，疯狂咀嚼的模样，像只撑坏的仓鼠。
好一阵，曲清雪已经转过头去打量此次各宗派出的弟子时，才听见他亢奋回道：“不会！”
正在御剑的二长老瞥了二人一眼，又冷冷转过头去，仿佛在说“安分点”。
许文景讷讷挠头，压低了声量：“师妹待会可要跟紧我。”
她目光仍停在一侧的御剑玄鹰宗弟子上，点点头，“尽量。”
对面察觉到了什么，回首朝她笑了一下。
曲清雪没有移开目光，手肘搭在膝盖上，饶有兴致撑着脸看他。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大胆，愣了一下才转头去和同宗的弟子聊天。
就这么一路看着，直到许文景拍了拍她的肩，“那小子有什么可看的？”
听见他幽怨的语气，她回眸看去，许文景瘪下的双颊又开始鼓噪起来了。
“你认得他？”她问。
“师姐之前横扫各宗精英弟子的留影石被人拿去高价拍卖了，幸好师姐留了一份。”
“他就是被师姐两枪废掉一只手的楚忻，现下虽用灵宝续回来了，但使剑肯定是不行了。”
强行续回的经脉太过脆弱，若那只废掉过的手强行动用灵力，恐怕连知觉都会失去。
她好奇问了一嘴，“废的哪只手？”
“左手。”许文景挑眉，一点也没有为对方惋惜的意思，甚至幸灾乐祸，“听说玄鹰宗的弟子们知道此事后高兴坏了，这楚忻平日喜欢仗着身份调戏女弟子，还侮辱那些外门的杂役弟子。”
“什么身份？”
好熟悉的台词，曲清雪眸光微动，抬头与那位恶名在外的楚忻对上了，目光短暂交汇，对方径直朝她走来。
“某个长老的儿子。”
许文景正说着，发现头顶的烈日被遮了大半，回头就被吓了一跳。
“玄鹰宗楚忻。”
“天渊宗曲清雪，这是我师兄。”
话音刚落，许文景一下跳到她面前，摆出一副严肃神情，好像对方是什么洪水猛兽。
“我们……可是见过？”楚忻抬脚往旁挪了两步，视线直勾勾落在她身上。
许文景噌地跟上，“还是这么老套的开场白，小师妹深居简出，怎么可能见过你？”
男人的保护欲一起来，编瞎话都不用打草稿的。
“深居简出？”
楚忻的身形要比许文景高上些，纵使被遮了大半，曲清雪也能看见他漆黑瞳仁透出的玩味。
视线交汇之际，她勾唇，“许是楚公子真的记错了。”
“也许吧。”他点头，笑容客气而疏离，转身离去了。
全程表现得彬彬有礼，丝毫没有传闻中那般不堪。
与楚忻一道前来的玄鹰宗弟子穿着黑色斗篷，身形瘦小，走路也只敢低着头，步子扭扭捏捏，实在不是男子所为。
曲清雪看着站在树后恨不得钻进地底的人，“你可知玄鹰宗另一人是谁？”
“没见过。”许文景只是瞥了一眼，注意力更多放在了楚忻身上。
一阵清风拂过，带着泥土的湿润气息灌进曲清雪的鼻腔，她干咳两声，瞧见许文景眼神一滞。
“没事吧？”他顿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垂眸，仔细感受风中熟悉的气息，没再多言。
待其余的两大宗门到齐，四队人马开始往天氓山封印处去。
不过两刻钟便有人发现端倪，众人停下步子，看着地上深深浅浅的痕迹，纷纷后退了几步。
“这是方才做的标记。”一位万兽宗弟子指着散出奇异气息的树根，他脚边的双头犬撒欢般绕着树根继续标记。
“区区迷阵，何足挂齿。”无言真人拂袖掐诀，开始寻找阵眼方位。
玄鹰宗擅阵法，尤其是幻阵一类，与隐匿之术相辅相成，大乘者绝对能做到不动声色把人困死然后……逃之夭夭，尤其是身为长老的无言真人。
“为何……”无言真人的目光这东、南两个方向来回观望，摇头道：“此处很是古怪，居然有两个阵眼。”
一般来说阵法只有一个核心，若出现两个甚至更多，必定存在不实。
有弟子提议道：“不如分为两队，各自前往东、南一探究竟？”
几位长老面露犹豫，不知敌人实力的情况下贸然分开，显然容易被钻空子。
可目前的情况，若是都去了假阵眼处，又得耗上许多时间。
更何况连精通阵法的无言真人都难辨真假，他们很有可能在假阵眼里全军覆没。
“我玄鹰宗弟子只擅幻阵，若遇强敌恐怕受困。”
就在众人决定如何组队时，楚忻站了出来，笑容温柔，举止有礼。
不知道是不是曲清雪的错觉，她总感觉楚忻有意无意朝她看来。
而且他身上有熟悉的气息，这也是她为什么会注意楚忻的原因。
见众人不语，楚忻又道：“早闻天渊宗之人五行阵法、丹术、医毒均涉猎，更有毒圣白炽亲自带队，其他两队相合亦是攻守兼备，不如就此一队朝南，一队往东？”
万兽宗长老扫了他一眼，目光掠过曲清雪时顿了一下，“我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长生门长老也朝她看来，目光淡淡，叫人看不出情绪。
可曲清雪看出来了，他们是觉得她修为低下，会拖后腿。
这种情况若真遇上什么凶兽，只怕他们自己就先逃了，然后美名其曰回去求援，他们是不会让自己人折在这的。
白炽眉头微蹙，目光停在楚忻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唇瓣翕动终究没有开口。
最后几大长老猜了丁壳，天渊宗和玄鹰宗往南，余下往东。
那场面简直了，连往东还是南都能互相嘲讽。
当然，二长老白炽就没有参与此事，而是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看着另外三宗争得面红耳赤。
若是他在，定会叹一句“幼稚把戏”。曲清雪垂眸，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
“师妹可是累了？”见她出神，许文景特意慢下步子，时不时还瞟向不远处的楚忻。
“有些。”她打着哈欠，无所事事跟在后头，隐隐觉得有道炽热的目光黏在身上。
曲清雪抬头，便见楚忻与同门正在交谈，那个角度……余光似乎刚好能看见她。
她愈发坚定心中猜想，忍着困意往前凑去，明目张胆走到无言真人身侧。
“真人，听说我师姐曾去挑战过你们玄鹰宗。”
无言真人瞥她一眼，没答。
“不知道战败那位弟子伤势如何？”她接着道：“师姐是下手比较重，我代她向贵宗赔个不是。”
“嗯。”他淡淡应了声，脸上没有显出情绪，好像宗内废了名弟子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曲清雪偏头，恰好看见藏在黑色斗篷下的半张脸，帷帽垂下的阴影遮住她的额发，黝黑的双眸似蝴蝶般微微震颤。
与曲清雪对上眼时，那位少女便慌张低头，她窥见了少女藏在袖下的指节不停蜷起又放下。
“你可认识那人？”她看向斗篷下的少女。
许文景在旁听的一头雾水，虽然不理解但支持，便也默不作声地投来目光。
无言真人专心寻找阵眼所在，而白炽更是无心理会小辈间的相处，神色恹恹的，好像此行任务是清虚子强迫他来的一样。
“认、认识。”
“姑娘别紧张。”曲清雪走到少女身旁，和善地笑了笑，“唤我清雪就好。”
“谢、谢欢。”她点头，白皙指尖从宽大袖袍下伸出，“我只是不太习惯和、和陌生人说话。”
曲清雪点头，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谢欢的手指。
“那人是……”谢欢瞥了楚忻一眼，“楚师兄。”
“曲姑娘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如问本尊？”
见曲清雪还想问点什么，他直接走到她面前。
“谢欢姑娘的隐匿之术应能排进玄鹰宗前十吧？”
楚忻身形一顿，没料到她这么快就转移了话题。
他目光一扫，谢欢藏在斗篷下的手颤了一下，“自然，毕竟此次来的皆是精英弟子。”
精英弟子？曲清雪点头配合道：“是我冒昧了。”
“说起来曲姑娘不过筑基，天渊宗此番却派你前来，想必是有不少过人之处对吧？”
她窥见了他温和表面下隐隐跃动的戾气，了然一笑，“自然是没有楚公子厉害的。”
曲清雪的目光扫过他仍在恢复期的左手上，“想必楚公子一定是替天下苍生忧心惨了，在下佩服不已。”
楚忻双眸半眯，眼神深邃得仿佛透过她在看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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