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笑声未停,指着柳舟身上那件宽大的襦裙,捂着肚子:“确实很好笑。”
冯桂芳轻斥道:“晚晚,你别笑了,这也是权宜之计。他衣服都破了,还沾了血迹,我给他上了药,缠了纱布。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衣服,只好先让他穿上我的旧衣。”
“等到明日,若天色晴朗,我下山给他买两件衣服。”
林晚勉强止住笑,看向柳舟,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片刻,问道:“你有钱吗?”
柳舟脸色又红了,难为情地说:“我,我的钱袋不知丢在哪里了,现在,身无分文。”
林晚哦了一声,又问:“那你家在哪,你父母可有钱?我说了,救你可是要报酬的。”
柳舟知道,索要报酬是人之常情,只是林晚一再提醒,他只觉得有些难堪。
他看向林晚,脸颊气鼓鼓的,用牙齿咬着薄唇,半晌才道:“我父母很有钱的,一百倍的报酬给你都可以,你放心好了。只是,只是他们远在长安,一时送不过钱来。”
冯桂芳看柳舟似乎有些生气,连忙阻拦道:“晚晚,你干什么,救人是行善事,况且,也花不了几个钱,何必这般讨要,把这后生的脸都吓白了。”
林晚撇了撇嘴,摆手道:“那不行,看病给钱,天经地义,凭什么不要?正好,你既然没钱,那就以工抵债。等你伤好了,就留在这里,砍柴挑水,洗衣做饭,等工钱和报酬相抵,我再放你离开。”
砍柴挑水?洗衣做饭?这个好看的姐姐,怎么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他可是世子,府里金银无数,还能赖账不成,姐姐竟要让他干这些粗活抵债,太过分了!
他正准备表明自己的身份,转念一想,他此次出来游历,特意低调行事,连衣服都穿的极为朴素,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个模样俊秀的寻常男子。
若非知根知底之人,谁会对他这样一个“寻常男子”痛下杀手呢?可若说仇家,他自问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到底谁要杀他呢?
好不容易摆脱了追杀,虽然眼前不过是老妇少女,对他没有威胁,但是为了避免引起事端,还是隐藏身份为好。
再者,即便他说了,这两人也未必信,说不定还以为他吹牛,或者根本不知世子为何物,反倒尴尬。
若是林晚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只怕要笑出声来。老妇少女,便没有威胁吗?弟弟,你怕是不知道我杀过多少登徒子了吧!
林晚见柳舟低着头,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你哑巴了,有什么话就说啊!难道你不愿以工抵债?”
柳舟嗯了一声,抬起头,认真地说:“姐姐,我可以想别的办法挣钱还你。我一路走来,看到街上有卖字画的,我也会一些,应该可以卖字画挣钱。”
林晚微微一笑,语气带着几分嘲讽:“连看病都没钱,还要卖字画?我问你,笔墨纸砚要不要钱,这些你又从哪弄?”
柳舟听到这话,一时怔住,是啊,他现在不是在府里,要什么就有什么,出门在外,事事都要用钱,如今他身无分文,真是处处掣肘,还要被一个村姑嘲讽,这都是什么事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柳舟仰起脸,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姐姐人美心善,能不能……”
“不能。”林晚不等柳舟说完,便拒绝了他的请求,又道:“怎么,你觉得写字作画就高贵,砍柴挑水,就低人一等?”
“不,不是。”柳舟想了想,如实道:“其实,我,我不会砍柴挑水,更不会洗衣做饭。”
林晚睫毛微动,诧异道:“那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柳舟眉头微皱,小声辩解:“这些活计在我家,自然有仆人去做,根本不用我亲自动手。”
林晚想了想,她也是见过一些读书人的,满嘴孔孟之道,实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柳舟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没吃过苦。肯定是父母对他太好了,只让他专心读书,所以这些日常活计他都没有做过,自然不会。
不过,林晚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你家是做什么的,这么有钱,还有仆人?”
柳舟低下头,想了一想,开口道:“我父亲经商,做些小买卖,家里也不算大富大贵,只找了两个仆妇,帮忙洗衣做饭。”
说到这里,柳舟又补充了一句:“我母亲看重功课学业,只让我读书,不让我操心杂事。”
果然,这人除了一副好皮相,和韩起有七分相似,剩下的,真是连韩起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不过没关系,什么不是学的呢,他不会,那她可以把他教会,如此一来,她和阿婆就能轻松多了。只是,看起来,他好像很抗拒留在这里干活呢!
想到这里,林晚狡黠一笑,转身倒了一杯茶,递给柳舟,语气关切:“看你嘴角都干了,应是渴了吧,先喝口水再说。”
柳舟道了声谢,一仰头把整杯茶水都喝下去,而后擦了擦嘴角,夸奖道:“这茶水好甜。”
林晚轻哼一声,又板起脸:“以前你什么样,我不管,等你伤好了,你就是我家的下人,这些活计,你必须会。”
下人?柳舟听到这个词,立刻出声反驳:“什么下人,我才不是,我只是帮忙干活,报答阿婆对我的救命之恩。”
林晚啧啧两声,不屑道:“报答救命之恩,语气还这么冲。别人若要报答,都恨不得当牛做马,你倒好,只是让你当个下人,你还委屈上了,有本事死在山上,别让我救你啊!”
“对了,刚才你喝的茶水,我加了些东西,叫什么来着,七七断魂散。腿长在你身上,你若是偷偷跑了,天大地大,我上哪寻你要钱,还是用药物保障,最为妥当。”
柳舟瞪大眼睛,眼神中都透着震惊,声音有些发颤:“七七断魂散,那是什么东西,听起来怎么像毒药?”
林晚语气温柔,脸上却是似笑非笑:“没错,就是毒药。七七断魂散,很好理解啊,服用之后,如果一直不曾服下解药,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便会毒发身亡。”
柳舟气的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他万万没想到,刚出狼窝,又进虎穴!
眼前这个女子,亏他还以为人美心善,没想到为了让他留在这里做工,竟然对他下毒。有个词怎么说来着,蛇蝎美人,对,林晚就是蛇蝎美人!
柳舟想到这里,不自觉的说了出来:“你,你这个蛇蝎美人!”
林晚听到这四个字的评价,不仅没有任何恼火,反而很赞赏地说:“读书人就是不一样,骂人都这样文雅。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蛇蝎美人,这个评价,非常精准。”
“不过,你放心好啦,只要你认真干活,不偷懒不懈怠,等到四十天后,我会给你解药。”
柳舟啊了一声,脱口而出问道:“四十天,不是四十九天吗?”
林晚忍不住笑道:“怎么,你非要最后一天吃解药,不怕来不及?提前九天让你吃解药,你还不乐意?”
冯桂芳刚才给柳舟上药,耽误了时间,饭菜都凉了,又拿去热了热,此时刚进屋,便听到这句话。
柳舟像是看见救星一样,对比林晚的人美心狠,他越发觉得冯桂芳慈眉善目,赶紧求情道:“阿婆,你孙女给我下了什么七七断魂散,你让她快点把解药给我好不好?”
冯桂芳笑了笑,指着林晚道:“小舟一看就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你别作弄人家。”
林晚扭过头,哼一声,看着柳舟,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你这小子,居然还敢告状。看来,我不该发善心,想要解药,等到四十八天之后吧。”
柳舟又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向冯桂芳,试图激起她的同情心,冯桂芳笑道:“行了,我给你说个情。晚晚,一个月之后,给他解药。”
柳舟顿时觉得,这冯阿婆,似乎也没那么慈眉善目了。
等到几人吃过饭,林晚便去厨房刷碗,冯桂芳看着柳舟身量高大,长手长脚,感觉主屋这张小榻,他根本睡不下。
冯桂芳想了想,便道:“小舟,一会儿我把西厢房收拾出来,给你支个床板,你暂且在那儿睡吧。”
柳舟应了一声,他进来时,便已经观察过了,虽说这处住所是山寺模样,但明显年久失修,外面的墙皮多有脱落,不过里面的布置,倒还算清新雅致。
主屋分为三室,东西两侧应是卧房,中间是正厅,用来吃饭待客。东厢房充当厨房,南边一间小屋应是净室,他能住的,自然只有西厢房了。
林晚刷好碗,刚进屋,便听到冯桂芳的安排,想了想,去自己的卧室拿了一套被褥,放到小榻上,又道:“如今天凉了,这被子厚一些,应该不会着凉。你要是还觉得冷,烧些炭火也行。”
柳舟下意识就要道谢,又想到她给自己下毒,这样的蛇蝎美人,又坏又狠,他才不要道谢呢!
果然,他立刻就听到林晚的下一句话。
“不过,这些都是要钱的,被褥是二两银子,木炭,给你算便宜点,一百斤一两银子。”
真黑,简直是趁火打劫!
柳舟忍不住辩驳道:“木炭也就算了,被褥怎么还要钱,我又不是长住不走了。等我走的时候,会把被褥洗干净还给你的。”
林晚眼神清澈,语气却带着揶揄:“你的意思是,你要让我躺着你躺过的褥子,盖着你盖过的被子?怎么,你这个读书人,让我和你同被共褥,这时候,就不在乎我的清誉了!”
柳舟听到林晚这番言辞,脸色涨红,咬牙道:“你,你,什么同被共褥,你一个闺阁女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都,都不害臊的吗?”
林晚翻了个白眼,对此不置一词。
柳舟看林晚一脸不屑的模样,也懒得劝说,话锋一转,又道:“我在你家做工,管吃管住,不是应该的嘛!”
林晚哦了一声,把被褥拿起来,淡淡笑道:“你说得对,那你就穿着这身襦裙,席地而睡吧。毕竟,这也算是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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