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澜一时无言，他原本想避开这个话题，但蔓华就这样将问题摆在他面前。这样的发展……他没敢去想，现在也不能去想。
“我从小就在你身边，数千年过去了，但是清澜，我现在越来越意识到，我并不了解你。”蔓华颇为可悲地讲述着，“比如认识我之前你是什么样，你原形是龙是源于何，你与亥风何时相识……你对我的想法又是怎样？”到最后一个问题时，蔓华的眸子是闪着光亮的，他还期待着回答。
“我们就这样也很好地过了这数千年。”清澜表面还算淡然温和地回答，却不经意间躲了蔓华好几个强势的注目。
“所以……你有想过让我了解你吗？”蔓华不肯就这样被搪塞过去。虽然也许清澜并没想糊弄，但得不到是与非的答案，让这个问题也显得毫无意义。
可他们之间存在这样的事实。
曾经的他一定问过清澜关于他亲朋好友，孩时往事诸如此类的问题，可没有一次得到过正面且直接的回答。甚至连清澜的原形是龙，也都是好久好久被他无意中发现。清澜没有想过要主动告知，虽然没有刻意瞒骗的痕迹，他一直将这些事情云淡风轻地掩饰为无关紧要之事。
也就是这样的点滴积累，造就了他对清澜的好接受得理所应当，更忽视内心真正的感受，不管是他自己的还是清澜的。
“你关心我爱护我，是出于什么样的感情？在我还不懂那些情感的时候，你教会我很多，可是唯独忽略了一种。是因为你也不懂，还是刻意回避？”蔓华无法承受此刻清澜端严般的沉静，就好像从头到尾被情绪牵引的不过是他自己。
“蔓华……”面对蔓华如此炽热的目光，清澜没法做到无动于衷，但还是希望他能冷静下来，因为现在并不是时机。在当下没有他们感情的容身之地，如果任由其牵引，最后这份感情只会成为他们的葬身之所。
“莲上的出现让我的心像是被填满，我以为那就是爱，当我满怀欣喜告诉你的时候，你表示支持。”由于挡住了部分外部照入的光线，他的身形形成了阴影一片笼罩着清澜。而随着蔓华的气息渐沉，有风不知从何起，带着寒意在这屋舍飘忽不定，吹得两盏烛台都熄灭。光线瞬暗，逆光而立的蔓华甚至让他无法辨清其神情，只觉得颇有压迫之感。“你也认为那是爱么？”
“蔓华，感情是因人而异。我怎能左右你的想法。”清澜不得不微微后退一步，借此避开蔓华不经意流露出的这般压力。他如此平稳自己的情绪，只希望不波动蔓华，不过深地探讨感情之事。
究竟还是不可避免么？
“我与莲上以闹剧收场，尚且如朋似友，相处自然。可为什么再相见，你明明如此友好平和想要与我相处，但我心底却更加难受？我不想与你谈在平京的点滴，因为我不把你当清薰，也不希望你把我当修华。就你与我之间，从头到尾，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何种情感存在？”
蔓华的步步紧逼，迫使清澜不得不步步后退。他没想过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也为着蔓华这一句句提问而感到心伤。这是他目前的大忌，到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意无意地避着蔓华。
他怕蔓华对他表现得无情，更怕蔓华与他吐露真情。这两点对现在的他而言都是一种损伤，而他不能承受！
“蔓华，你别这样。”清澜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并要安抚蔓华此时处于危险境地的状态，已然不再是先前那般平静宁和的模样了。
看得出清澜有一些慌乱和拒绝，蔓华内心极度难受，也让他清醒几分。他怎么能逼迫清澜，还是以自己不成熟的所谓的爱情。也许只会将清澜推的越远，想到这，蔓华停驻了脚步，有些无措又有些懊悔，好好的沟通怎会变成这样。“清澜……我只是找你好久，也一直很迷茫。”
好多事情都没有头绪，也像是寻不到答案，这让他有种生命被掌握在他者手中的不适感。
事实也如此。
无论是他的感情，还是他的身体，充满了未知和不定，因此也由不得他。拨开云雾见迷雾，如何才能探寻到事物的本质和事情的真相？至少要去追寻去争取，可是他现在一点儿想要认真开始的动力都没有。
虽然无比自信没有谁能夺走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一切，可那个曾经出现在脑海里的声音，以及元神被多次控制却找不到任何对象的事件都让他一再不那么确定，因为那一定是更强大的存在。摸不清意图，对方无迹可寻……也不是那么彻底的无从寻找，只是有那么一些线索的月白也都消失不见。他找了许久都不曾找到。
这一切看来都那么的失败和沮丧。他知道自己最该做的是确认清澜安全无恙之后，自己去寻找真相，等一切浮出水面之后再去确认感情之事。不应该将清澜牵扯到自己的危险之中，绝不应该！
但他却不得不悲观地想：关于真相的找寻也许是漫长而遥远，觊觎清澜的不止一个两个，万一有谁捷足先登，那他还找什么真相，那个时候他自己是谁都显得一点儿不重要，让胆敢插足他们之间的混账知道他招惹的是谁才重中之重……但万一清澜心动了呢……；另外甚至找到了真相，他却无力回天，不知让清澜知道自己的心意，也不知清澜心意，即便两情相悦，却只能抱憾终身天各一方，白白浪费这么多时光……
这些年他空的时候没少思考这些问题，思前想后，他觉得无论如何还是以感情为重。
见蔓华如此失落和坚定，清澜心中情绪也很复杂，但不可否认的是至少他感到了欣慰和希望。他定定地与蔓华对视片刻，最后像是下定决心般，缓缓开口了：“蔓华，我有两个顾忌。第一个是我自己要去做的，至于第二个……只有你能去弄清楚。”
蔓华有些紧张地盯着清澜，那清美端严的面容中，没有拒绝，而是在很认真地讲述一些事情：“第一个，我与天界佛门缘分未尽，时间也快到了，那时我自然会给出抉择；第二个，就是你本身，你对我有多少喜欢，对莲上仙君又还剩几分真情？”
“清澜，我跟莲上没有什么……你别听亥风的话，他就是故意挑拨离间……”蔓华感觉自己百口莫辩，想到亥风在清澜面前搬弄是非导致清澜对他的不信任，他便心生一股冰冷的恶意。
“这跟亥风无关。”清澜似感到他情绪的变化，也不得不进一步解释。他幽幽问道：“蔓华，我们相识了数千年，在我们一起渡过的天宫时光里，你曾有过一次对我动情么？”
蔓华想不起来具体的，但他凭直觉就能回应：“有的，只是那时候的我不懂情为何物。”这也是他这些日子不断思索的问题。因为他与清澜之间太过复杂，以前相处时明明那么简单，但以现在的心态去回想很多事情，都可以有不同的解读，何况他此刻是先入为主地去搜寻清澜喜欢他以及他也喜欢清澜的事迹，自然能得到满意的答案。毕竟以前的他是那般依恋清澜，而清澜又是如此体贴爱护于他。
“可你说你心中所爱莲上仙君。”清澜声音变得有些微弱，似是身体有些异样，一手微微撑在石桌上，借此缓解。
“清澜，你怎么了？”蔓华有些担忧地想要上前一步去查看，但被清澜伸手很坚决地拒绝，“无事，我今日说得过多了。”
“那不说了，你要是身体不适，我们以后再谈这个。但清澜，我与莲上只是君子之交。”
清澜却只是认真地看着他，坚持道：“蔓华，答应我好好思考。”
蔓华很想马上回这都不需思考，莲上与他而言是单纯的故友挚友。但感受到清澜如此认真和诚挚的态度，他也只得下意识点头应下。
后来蔓华想了很多，为什么清澜一定要他重新审视对莲上的情感，可能也就是从刚得知莲上成为上仙时便带着凡间的记忆和情愫百般积极主动去靠近，再到朝会示情而莲上拒绝后自己决意离开天宫……但这些都是可以解释的。
他一靠近莲上便有种心重归于体的满足感，但就算没有这种心被填满的感觉，他都逍遥自在地活了数千年，何况作为朋友也能彼此靠近交流，这并不是爱，是他一开始就弄错了。而朝会那些事情不过是答应月白离开天宫的一套说辞，刚好那段时间他们之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没能正常说上话……提到那段时间发生的微妙变化，蔓华愿意将之称为情感的觉醒。
在此之前清澜对于他都是一种依赖，一种温暖。而初碰禁果时，就算没来得及吃，但光是闻着那味儿，都已让他情不自禁，念念不忘。
以前他可能得暗骂自己离经叛道，现在他可以大大方方承认他就是对清澜动心思了，可能是深藏久远的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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