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拿着照片，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大到整个身体也都禁不住的一起抖，李怀石试图用右手去按，结果自然徒劳无功。
他的嘴唇也颤抖着，一张一翕，想要对小绿说什么，小绿只看到他的嘴型，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眼眸染上一抹血色，他目眦欲裂，刚刚平复的情绪又几近癫狂。
小绿却没有被他发疯的样子吓退，待在原地，如同看好戏一般看他发狂。
他右手一把擎住小绿的手腕，声音暗哑到几乎要泣血，“哪来的照片？”
照片中的女人年龄稍长，除去眼下没有泪痣，眉眼之间几乎跟成熟版的小绿一模一样！又或者……说是跟画中人年长之后一模一样更为贴切！还有她怀中视若珍宝的襁褓孩子，看着小巧可人，五官轮廓竟然也跟她有五分相似！
是她抱着孩子？
可打量着照片的边角泛黄，不像是全新拍摄的样子，反倒是推测应该有一定年头。
但，怎么可能……无论是画中人还是眼前的小绿，都远远没有到照片里边的年龄，更不要说孩子的存在，更加是无稽之谈。
李怀石实在想不通透，他思维混乱，目眦欲裂，看着眼里都要滴出血泪，“说！”
小绿试着挣脱他的禁锢，发现根本撼动不了半分，索性放弃用力，倒是对着李怀石眨巴眼睛，嫣然一笑，“你先前限制我行动，是为了什么？”
“……是……”被没来由的当头一问，李怀石呼吸一窒，说话吞吞吐吐。
他确实没有任何理由限制小绿的行动，他只是心里不舒服，看不惯她和其他人过多接触，他只是在担心她……他并没有考虑太多……
李怀石质问自己，除了内心憋闷和苦涩，竟给不出一句完整的答案。
气势顿时消散大半，李怀石颓唐的松开困着她的手腕，他坦然承认，“我没有任何理由。”
小绿却接着他兴致的溃败，转而整个人贴到他的面前，几乎要吻上他。
李怀石大惊失色，猝不及防的心脏狂跳不止，是惊讶还是心动，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清楚。
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小绿不管他后退半步的身形，再往前一把勾住他胸前衣襟，令他退无可退，“不如，我来告诉你理由。”
情绪纷乱导致心虚不敢与她对视，闻言之后，李怀石蓦地抬眼看她，没想到，她还能读懂他自己都捉摸不定的心意。
“你就是心有不甘的占有欲！李怀石，你喜欢我！”
小绿大声揭穿他心底想法，他心底一口气像是瞬间找到宣泄的出口，一股脑流泻出去，他也顿时送了口气，算是合理化先前自己任意妄为的幼稚行为。
然而小绿却没有给李怀石喘息的时间和机会，再次拉近两人的距离，她太了解李怀石，只要泰山不崩于前，他就可以一直龟缩不前，伪装天下太平，好像承认自己心意就会满盘皆输一般。他太被动，总期望对方能再往前走，一直走。
他回避的态度让人生气！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她下猛药逼他！
“李怀石，阁楼上的画中人呢？你喜欢她吗？”
“如果不喜欢不爱，你的一笔一划为什么都是她？”
“如果你喜欢的人是她，又何必来招惹我呢？”
“李怀石，你既要又要，你是要享齐人之福？”
小绿的咄咄逼人让李怀石避无可避，他双手掩面，双肩微微颤抖，连翻的言语攻击逼得李怀石情绪崩溃。他的肩背瑟缩着，看不清表情，但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在无声的宣泄。
看来短时间内是再难有进展，或许是手法太过于激进，反而弄巧成拙。小绿自忖，没想到李怀石内心脆弱到不堪一击，她的猛料是太猛了，猛到过了头。
小绿长叹一声，转身就要走。
许是听到小绿的动静，沉浸在左右摇摆情绪中的李怀石蓦地清醒过来，一把抓住小绿。
双眼猩红地看着小绿，李怀石声音低沉，“我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她！我限制你的行动，也不过是因为你长得像她罢了！”
好家伙，能把别人当替身这事说得理直气壮，甚至没有愧疚之心的人，李怀石也算勇敢。
小绿微微一笑，没有如他预料的悲愤或者哀伤，至少正常人面对为人替身时候所表现出的心有不甘，在小绿的脸上是完全没见到。
她甚至好整以暇，邪魅的笑容在嘴角从未消散，仿佛从始至终在笼中表演的人，仅仅是李怀石一人而已。
小绿的态度让李怀石怀疑，自己是哪里说错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小绿的反应异于常人。
就好像……
事先就会知道……
既然事先会知道，又何必伪装得伤怀，咄咄逼人的发出一系列质问，直至问到他情绪崩溃，口不择言，说出伤人的话语，她反倒不受任何影响。
好诡异……
李怀石脊背发凉，他忽然觉得后怕，看不清眼前这个女人的真面目，或者说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看她！
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他，他却用戒备的眼神盯着小绿，自觉无趣的小绿唇角轻勾，手上力道一松，放李怀石自由。
得到自由行动许可的李怀石下一秒就退开好几步，喘着粗气在远处打量着小绿，在确定小绿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飞一般逃离现场，像是在躲避之不及的瘟疫。
小绿苦笑，这人到底是有多凉薄，翻脸就跟翻书一样迅速。
李怀石又开始闭门作画，他把二楼工作室的门锁上，又将照片夹在画架左上角，开始一笔一划的临摹。
他要把他的思念，用他的画笔表达出来，一如先前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他知道照片里的女子就是他魂牵梦萦的她，至于她为什么会和记忆中的年龄有差距，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他无比确认，那就是她，绝对不会有错！
他的画笔在纸面游走，流畅得仿佛画作本身就是天生就在纸面上端，而他，只是负责执笔将画显现出来而已。仅是寥寥几笔的轮廓，他停笔细看，情不自禁被她吸引，即便是青春容颜不在，她也依旧是她，巧笑倩兮，令人心生爱慕。
李怀石禁不住沉沦在画作之中，他的每一笔都很慢，像是在和久违重逢的老友边喝茶边细聊，不是匆匆忙忙的谈公事，而是细水长流的促膝长谈。
他的手指抚上女子成型的轮廓，竟看得痴了。
他就这样一直看着画里的她，从艳阳高照直到夜幕降临。窗外华灯初上的星星点点提醒着李怀石，他慢悠悠回过神，才把注意力转移到画面中的另一位——女子抱着的孩子。
孩子有几分像她，生得伶俐可人。
他在纸上细细描摹着孩子的轮廓，却好像遇到什么阻碍，怎么也拿捏不好孩子的脸型。他反复试了无数次，改了又改，还是不能令自己满意。
高傲如李怀石顿感挫败，他先前从未否定过自己的作品，然而现在，他却怎么也看不下去，觉得他笔下的孩子，破坏了他的整幅画，没有平衡，更没有美感可言。
又经历数遍修改，灰心丧气的李怀石将画笔狠狠朝墙面投掷出去，他的心里只剩愠怒。
暮色渐深，房间不开灯，若不是接着窗外昏黄的光亮，屋内只余伸手不见五指。李怀石龟缩在墙角，他遥遥看着画架上的照片和画，感觉里面的人也在用同样的目光凝视着他。
李怀石蓦地瑟瑟发抖，画作一旦活起来竟然是会瘆人。他埋下头，不愿与之对视，却仍旧能感受到灼灼的视线朝他袭来。
“咚咚咚……”
“咚咚咚……”
猛地一激灵，李怀石被吓了一跳。难道是画作真的成了真？画中人和孩子来找他了？想到这里他更加恐惧，整个人愈加缩成一团。
敲门声戛然而止，还来得及让李怀石松口气，就听到门外钥匙响动的“哗哗”声，紧接着是机械锁芯被拧动的声响。
门外大喇喇一道白光刺入，随着开门角度的增大，白光范围也越来越大，大到有些晃眼睛，一时不适应，眼睛只能看到门外立着的一个消瘦窈窕的身形，五官轮廓只能隐秘在黑暗之中，只在周遭勾着一道如同天神降临一般圣洁的光。
李怀石摒弃凝神，打量对方良久，直到认清对方身份，才悠悠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还好不是来找他报复的那对母子。
还好只是小绿。
对人的认知就是此一时彼一时，先前还厌恶她的反应异于常人，此刻却已经在庆幸她是她，至少她不是其他人。
向来光鲜的李怀石，此刻只如同丧家之犬，面如土色的窝在墙角。小绿看着，觉得有几分好笑，先前限制她的气焰和底气都去了哪里。
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画架上的那幅画吸引。原来躲起来是为了临摹照片，可惜竟然没有画完，李怀石的水平理当远不及此，按照先前他的速度，他早就该完成。
她的目光停留在被刻意留白的部分——孩子的脸。
是被孩子阻碍了发挥吗？小绿笑了，孩子竟然是他过不去的坎。
目光四处逡巡，小绿轻松在地上找到了李怀石先前扔出去的笔，她抬起笔，手堪堪搭在那副画上——
李怀石彻底慌了神，紧张得抑制不住声带的颤抖，“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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