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舟,我衣服呢?”
顾白后知后觉地感觉冷,伸手裹紧了身上的浴袍。
从浴室出来后,他一直受到惊吓,热水澡带来的暖意早已消散无踪。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顾白的错觉,他感觉这个简单的问题竟然把眼前的秦行舟问住了。
黑暗中,雪发少年眼眸闪烁,用一种极其缓慢的语气回答说:“衣服……放在……楼下了……”
阿嚏!
顾白拢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一只手从前面伸过来,先是谨慎地触碰了一下顾白的浴袍,然后渐渐大胆,往上移动,按在了顾白的颈侧。
湿湿的冷意穿透皮肤,顾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说着,顾白就缩了缩脖子,想离秦行舟远一点。
但眼前的雪发少年察觉到顾白的动作,不仅没有收手,反而继续往前,用这只刚冰过顾白脖子的手臂,环绕住他的肩颈,单手把他拥入自己的怀中。
顾白结结实实地撞在对方冰凉的胸膛上,那滋味就像撞进了一座冰山,如雨雾般的潮气将他紧紧包裹。
“秦行舟,你身上好冷。”顾白说出自己的不适。
“嗯,晚上太冷了。”
“秦行舟,你身上好湿。”顾白继续说。
“嗯,外面雨太大了。”
雪发少年的嗓音如梦呓般轻柔,回答的内容可以说有点相关,也可以说答非所问。
顾白默默叹气,动了动肩膀,试图挣脱这个令人不适的湿冷怀抱。
雪发少年却将他抱得更紧,用的还是那一只手。
顾白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秦行舟的力气之大,上一次是觉得他抱他的速度很迅猛。
明明只是单手的拥抱,却牢固如锁链缠绕。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一声叹息在顾白的耳畔响起,他本想假装没听见,但又听见眼前的人继续说:“顾白,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这个“久”字里似乎藏了千言万语。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语气过于楚楚可怜,在这个混乱的停电之夜,顾白的心中瞬间生出一点不忍。
“他们也整蛊你了,对吧?”
雪发少年将脸埋在顾白颈窝,鼻腔发出一个轻哼,“嗯。”
顾白想起自己今晚被吓得半死的过程,更加心疼起眼前的人。
他也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雪发少年的脊背,就像安抚做噩梦的小孩子一样。
“别怕,别怕。”
这两个字既是说给眼前的人听,也是说给顾白自己听。
“就当一场噩梦,等明早醒来,又是美好的一天。”
话音刚落,顾白隔着浴袍感受到眼前人的胸腔发出微弱的震动,像是在轻笑。
“我知道的,”雪发少年一字一句地回答,“有你的地方,就是最美好的世界。”
他的语气如立誓般真诚而郑重。
顾白将这句话理解成一句简单的情话。
如果勾手算是告白,那么他们现在就是情侣预备役,确实应该对彼此说一些粘牙的情话了。
不过,顾白还没来得及储备自己的情话库,此刻搜肠刮肚,也只憋出一句。
——“我也一样。”
……
黑漆漆的别墅里,顾白与雪发少年牵着手,一步一台阶,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很快,他们走到了一楼的楼梯口。
一面镜子斜对着他们,镜面如蛛网般支离破碎,在夜里折射出破碎的光芒。
每个碎片都在尽责尽职地映照眼前,于是便照出无数个暗夜里的别墅,以及楼梯上的两人。
随着两人继续走动,他们照镜子的角度不断变化。
某一刹那,顾白忽然发现镜子里的左右方向出现了异样。
按道理,现实里的他左边牵着秦行舟,镜子里的左右是反的,那么在镜子里,秦行舟应该在他的右边。
然而这时,以镜面中线为界,右边的那堆碎片里,确实如上所述。
但在左边的那堆碎片里,秦行舟出现在了他的左侧,手里还捧着一叠衣服样式的物品。
而且,这个秦行舟没有牵他的手!
意识到这一点的顾白,呼吸瞬间停滞了,身体变得僵直冰凉。
两个秦行舟,两个长得一样但动作不一样的秦行舟。
顾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更不知道假的哪个又是什么东西。
老天啊!他记得他穿的是个校园游戏世界!才不是什么灵异恐怖小说!
顾白如雕塑般定在原地。
直到那个手捧衣服的秦行舟开口,他才找回思绪。
“顾白,你牵着谁?”
熟悉的嗓音回荡在别墅里。
“我不知道啊。”
顾白欲哭无泪。
好在这个整蛊顾白的神秘人士懂得见好就收,他主动松开了紧握顾白的手,往后退了半步。
周围的黑暗如舞台帷幕般朝两侧拉开,又在顷刻间悄然无声地合上。
假的秦行舟消失在黑夜中。
真的秦行舟紧张地上前,一手捧着衣服,一手抓住顾白的手臂,防止他因浑身脱力而跪倒。
“我们晚餐吃了啥?”
顾白的精神受到极大重创,自顾自地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我是吃了毒蘑菇吗?我好像看见不同颜色的小人在眼前跳舞。”
“好多星星啊……五彩斑斓的,一闪一闪的……好美,秦行舟,又是一场流星雨,快许愿!”
“一定是开大巴的司机技术不好,让我一个不晕车的人都晕车了,然后才会脑袋不清楚,总是觉得别人在整蛊自己……”
……
当顾白醒来时,他躺在别墅里一个卧房的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空调被,眼前是环绕着淡黄暖光的天花板。
显然,别墅的停电结束了。
顾白的脑海中浮现出经典的三连问——我是谁?我在哪?我来干什么?
“你醒了?”身旁传来关切的问询声。
顾白侧头,一片茫然的黝黑瞳仁中映出一张精致无暇的脸。
是秦行舟。
看起来他一直守在他身边。
“我好像醒了,”顾白神情忧郁,“也可能还在睡着,睡梦与现实的界限,有时候并不那么清晰。”
此时此刻,顾白觉得自己是个深沉的哲人。
这个世界对他不干人事,他自然也不说人话。
顾白的状态让秦行舟很是担忧,他用手背贴了贴床上人的额头,确认了一下他是否发烧。
“没事的,你可能着凉了,额头有点烫。”
这个秦行舟的手指很温暖,让顾白有种回到阳间的安心感。
为了让手指慢点抽离,他主动抬起脸,用脸颊一点点蹭着对方的指尖。
秦行舟察觉到顾白对他的依赖,心中一半羞涩一半怜惜。
秦行舟翻转手腕,让温暖的手心朝前,一遍遍轻抚着床上人的眉眼、鼻梁与唇瓣。
“顾白……”
听见秦行舟的呼唤,顾白的眼神聚焦了一瞬。
身旁的秦行舟温柔似水,他说:“我在这。”
“顾白……”他又唤了一声,顿了顿,再度强调说,“我在这。”
在这样耐心的呼唤与回应中,顾白震动的心神渐渐归位。
他从床上坐起,发现自己仍穿着浴袍,床边摆着他之前湿透、现在被吹干的一套衣裤。
顾白想了想,振作般下床,当着秦行舟的面更换衣物。
他们两个是同性,在秦家又是同住一间房的舍友,所以很多时候并不特别避讳。
换好衣服之后,顾白转过身,斟酌着措辞,和秦行舟说起自己今晚的离奇经历。
“那个化学课代表当着我的面跳楼,然后又从另一个方向,若无其事地跑了过来。”
秦行舟听了,也觉得奇怪,“他这人不是身体虚弱,一百米都跑得气喘?”
顾白捶了一下床垫,愤然说:“对啊,不会跑,倒是会瞬移了!”
紧接着,他又说了体育课代表的事。
“体育课代表和别人在打架,他的篮球长得像人头。”
“人头?”秦行舟把眼睛睁大了一些,显出些许惊愕的神色,“万圣节道具吗?是不是准备得太早了?”
回想中的顾白略过了思政课代表相关的事。
因为在他看来,今晚的思政课代表除了突发文艺病外,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反倒是秦行舟……有点问题。
“今晚,我遇见了两个你,”顾白竖起食指和中指,“一个是现在的你,一个不知道是谁假扮的。”
秦行舟也回忆了一下,接着问:“是在楼梯口吗?”
“对!”顾白摸着下巴想了想,又改口说,“也不对,我是在二楼走廊遇见了他,又在一楼楼梯口遇见了你。”
“你看清了他的样子吗?他和我真的长得很像吗?”秦行舟问。
顾白语气肯定:“看清了!”
他伸手抚摸眼前人的脸颊,吐出一个字:“脸!”
然后,他的手又滑向眼前人的肩膀,吐出两个字:“身形!”
最后,他用指腹按了按眼前人的喉结,“还有声音!”
“全都一模一样!”顾白强调说,“虽然当时很黑,但我和他靠得很近,感受得很清晰。我敢确定,他和你简直是双胞胎,从头到脚,毫无区别。”
随着顾白叙述的推进,秦行舟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他没有把顾白的离奇经历当成是错觉与幻象,而且以一种极其认真的态度来倾听与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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