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坐在窗边的躺椅中,他神色平静,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搂着怀里的小姑娘,明亮金黄的春光透过窗纸洒进屋中,照亮了少年的眼睛——
慕氏和汤弦进屋时,正巧看见了这一幕。
连夷听见动静,转头看去,见二人站在门口,他便放下手中的书,作势要将汤宝儿抱起来。
“我来吧。”汤弦声音轻轻的,他进了屋子,自连夷怀中将汤宝儿抱起。
汤宝儿哼唧两声,她眼睛睁开一条缝,隐约看见汤弦的面容:“爹爹......”
她抱着汤弦的脖子蹭了蹭,动了动身子,调整舒服的姿势,哼哼唧唧又睡了过去。
等汤宝儿被慕氏叫醒时,外边儿的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宝儿坐在慕氏的怀里,乖乖地让人给自己穿着鞋袜。她脸上还有睡觉压出来的压痕,头发乱糟糟的,不过小脸睡得红扑扑的,杏眼迷茫,小嘴微张,怎么看怎么像个胖乎乎的雪团子。
“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慕氏有些怕,便多问了一句。
汤宝儿靠在她怀里,打了个哈欠,眼尾溢出泪花,她揉了揉眼睛,嘟囔道:“宝儿已经大安了呀,娘怎么还问。”
慕氏哑然失笑,弯腰在她脸上亲了两口:“我们宝儿晚上想吃什么?”
汤宝儿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高兴道:“泥鳅挂面!”
西市开了,井明真早早就来找汤宝儿了。
“你怎么这么磨蹭啊!”井明真坐在一旁,一脸郁闷地看着正在梳妆打扮的汤宝儿:“外边儿太阳都快落山了!”
汤宝儿抽空往窗子那里看了几眼,她鼓了鼓腮帮:“骗子,明明太阳还那么大。”
井明真泄气,他趴在桌上:“你们女子真是麻烦。”
他想了想,又坐直了身子问:“你叫了谁?”
汤宝儿一一道来:“大哥哥、大姐姐肯定不去,二哥哥、三哥哥在学院,也去不了,二姐姐、三姐姐被二伯母拘着,也出不了门,今日就我一个。”
井明真听得晕晕乎乎的:“你们汤家人真多。”
汤家拢共三房。
长房汤弛、姜氏身亡,留长子汤连夷、长女汤植姝。
二房掌握着汤家大部分的产业,是汤家的顶梁柱。二房汤弘、曹氏育有汤家嫡次子汤连策,焦姨娘是汤家唯一的姨娘,为汤弘生下幼子汤连锋,双胞胎汤植瑜、汤植珍。
三房汤弦、慕氏于六年前在庐州城外的一处开满鲜花的小山坡中,捡到了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他们将其收养养在膝下,仔细疼爱,取名“宝儿”。
“你一个人也好。”井明真慢慢悠悠道:“我还真不想和你们汤家别的人往来。”
汤家的人,个个他都不喜欢,当然,汤宝儿除外,难不成因为她是养女的缘故?
“为什么?”汤宝儿好奇。
井明真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汤宝儿一脸莫名其妙。
井明玉看了二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汤宝儿身上:“那今日就你一个人吗?会不会拘谨?”
“她有什么好拘谨的。”井家千金井明时坐在一旁,她梳着双丫髻,髻上别着毛茸茸的珠花,穿着一件杏色立领碎花袄子,眉目清丽高傲,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微微上挑,看上去是个不好相与的。
井明时斜了汤宝儿一眼,嘴角噙着一抹古怪的笑意:“她都快是井家的人了,哪里会拘谨。”
汤宝儿有些气鼓鼓,她一直都觉得井明时和大姐姐汤植姝有些像,都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怪话。
她年纪尚小,不知那叫阴阳怪气,只觉得那话落在耳朵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小时。”井明玉在弟弟妹妹面前还是颇有威严的,他板着脸的时候,二人都不敢再多说什么。
井明时见状,便将脸扭到一边去,满脸不服气。
自己有说错吗?汤宝儿最爱缠着两位兄长,比自己这位亲妹妹还要像妹妹,哼,区区商贾,满身铜臭味儿。
井明真支着脑袋,双目无神:“汤宝儿,你到底好了没有?”
宝儿抚了抚髻上的粉色绢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美滋滋道:“好了好了!咱们出发吧!”
金乌西坠,落日熔金。
汤府角门。
井明真掀开马车帘子,一脸纳闷儿看向角门门口:“汤宝儿,你又磨蹭什么?”
汤宝儿无暇搭理她,她站在门外,看着门内的连夷,一脸愕然:“大哥哥,你怎么......”
连夷穿着一件鸦青竹枝长袄,外披鹤氅,他对上小姑娘清澈干净的眼眸,平铺直叙:“上回说了,要带你去买示灯粑粑。”
汤宝儿哑然,她都忘了这茬事儿。
这次去西市玩,她并没有邀请连夷,因为她知道连夷不喜出门,所以没有邀约,但没想到,他居然惦记着那个无关紧要的承诺,亲自来找她兑现。
马车内,井明真趴在马车窗子边缘,一脸郁闷地看着汤宝儿圆滚滚的身子:“她到底在干什么。”
井明时捧着手炉坐在一旁,她将颊边的发丝别在耳后,慢慢悠悠道:“人家压根儿就不拿你当回事,你还眼巴巴凑上去做什么?”
井明玉皱眉,作势要训斥。
谁料井明真扭过身子来,一脸惊讶地看着井明时:“小时,你是不是摔坏脑子了,你怎么对你的好姐妹这样阴阳怪气?”
井明时气急,她没想到,自己的这位好二哥跟缺根筋儿似的,一点也看不出她跟汤宝儿之间的古怪,她什么时候跟那个小胖子是好姐妹了?
“你真的要一起吗?”汤宝儿有些犹豫地看着连夷:“今日人多,你若是不便,下回也可以的。”
连夷走近两步,看她,眉目沉沉如霜:“我看今日就很好。”
汤宝儿经上回被拐一事,心里戚戚,有些害怕出门。今日若有连夷相陪,她心里的大石头没了,定能好好玩一通了。
兄妹二人相继上了汤家的马车。
“今天我们去西市。”汤宝儿兴致很高,一双眼亮晶晶的:“西市有许多好吃的,我听说那儿还有西域来的商人呢,卖一些奇珍异宝什么的,说不定我们能买到好玩意儿。”
唰的一下马车帘子被人拉开,汤宝儿吓了一跳。
“我要坐这辆,跟你们一起。”井明真上了马车来,大咧咧坐下,他瞅了瞅连夷:“汤宝儿,你不是说你大哥哥不来吗?”
宝儿挨着连夷坐,闻言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井明真咧嘴一笑,他歪着身子倚着软枕,多看了连夷两眼:“你没去学院?”
“没有。”连夷稳坐如山,目光清正。
“哦~”井明真双手环胸,将他打量一通:“我听说你曾经也在灵泽书院读了几日书,后面好像又没去了。”
连夷颔首。
井明真:“为什么没有去了?”
连夷对上他的目光,一言不发。
曾经他在灵泽书院读书时,还是喑人,口不能言,常被同窗欺辱孤立。一日午后,他被同窗推入池中,险些溺亡,幸得被人救起。
后来他便退了学。
这事在当时还闹出不小的风波来,井明真定然听说过。
“不喜。”连夷言简意赅,目光如凉水。
井明真有种被他看透的感觉,不自然地哦了一声,讪讪摸了摸鼻子。
汤宝儿搭话:“大哥哥,你还是去给祖母说说吧。”
“让你重新入学。”
她瘪瘪嘴:“二哥哥、三哥哥嫌我小不理我。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不去学院,我一个人,好没意思。”
井明真不满:“你拿我当什么了?”
汤宝儿觑了他两眼:“你跟我上下学又不同路。”
她转过头去,看着连夷,巴巴问:“可不可以呀?”
“我估计悬。”井明真打了个哈欠:“一会儿入学,一会儿又退学,这会子又要入学,你当这是闹着玩儿的?老夫人为人严谨,定是不会容忍这种行径的。”
汤宝儿小脸皱成一团:“当真不行么?”
连夷看了她一眼:“既在学院,便专心读书。”
井明真一脸嫌弃地看着他,真是古板木讷,无趣至极。
“哦对了。”井明真坐直了身子,他翘起腿:“听说杨家布行被烧了,烧得那叫一个精光,一块儿布都没剩下来,杨家老太太直接晕倒在铺子门口,说是人中都掐青了。”
汤宝儿满眼茫然望着他。
“笨!”井明真恨铁不成钢:“你们被拐走,就是杨家干的。”
汤宝儿:“为什么?”
“因为嫉妒你们汤家的烟罗坊啊。”井明真摇头晃脑:“但却没想到,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朝汤宝儿竖起大拇指:“你娘真了不得。”
汤宝儿再度茫然。
井明真白了她一眼,重新歪在软枕上:“慕姨可厉害了,我听说她把下边儿的人治得死死的,这次火烧杨氏布行,也是她计划的。”
汤宝儿:“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什么不知道?”井明真嘚瑟一笑:“我知道的多着呢!”
他看向连夷,得意洋洋,脑子一热,话语未经过斟酌,张口就来:“我还知道你娘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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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井汤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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