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脑子霎时清醒了过来，连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神色略显心虚。
连夷慢慢动了动眼珠，看着他，眉如刀锋，眸如黑墨：“我娘？”
“没......”井明真目光躲闪：“没什么......”
他见连夷一直盯着自己看，一时恼了：“我都说了没什么！”
连夷收回目光，神色淡淡，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倒是汤宝儿反应有些大，她挨着连夷，看向井明真，大声质问：“你干嘛凶我大哥哥！”
井明真撇撇嘴，扫了连夷一眼，敷衍开口：“对不住咯。”
他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眼珠转了两圈，抱着软枕靠近汤宝儿：“你不是挺害怕出门的嘛，怎么我看你现在倒是挺高兴的？”
说罢，他嘚瑟道：“莫不是因为有小爷相伴？”
汤宝儿神色变得一言难尽，她颇为嫌弃地扫了井明真两眼，哼了一声，将脑袋扭到一旁，屁股动了动，又挨近了连夷两分。
她会安心出门，自然是因为有大哥哥相伴，有大哥哥在，她便不那么害怕了，只觉身边有依靠，心下安定。
井明真一瞧，顿时气得冷笑连连，他心里也有些生恼，索性倒在软枕上，闭上眼养神，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到了西市，井明真率先下了马车，也不等身后二人，直接走向井家兄妹。
井明玉拧眉：“宝儿和连夷呢？”
井明时站在一旁，神色略显不耐。
连夷和汤宝儿先继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汤宝儿便被西市的热闹烟火气吸引了，街边灯火璀璨，印在她眼底，显得她一双眼眸又亮又灵动。
得知汤宝儿要出门玩耍，慕氏特意给她拨了六七个会拳脚功夫的家奴，福叔也被汤弦拨来跟着了。
井家也带了不少家奴，一群人浩浩汤汤，可谓是十分有排场。
“大哥哥，你看那里！”汤宝儿牵着连夷的手，指着不远处的西域摊贩，那摊贩生得浓眉大眼，眼眶深邃，鼻梁高高的，汤宝儿一脸惊奇：“他长得好奇怪哦！”
连夷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那是西域的人。”
井明时将二人言行看在眼里，不屑撇撇嘴，眉目之间的轻蔑更甚，她小声嘟囔：“真是土包子......”
井明玉扫了她一眼，眼里含着不赞同的意味，她咬咬唇瓣，有些不服气，却也扭过头去，没去关注那对商贾兄妹了。
连夷兑现承诺，给汤宝儿买了个示灯粑粑。
于是汤宝儿一手拿着示灯粑粑，一手牵着连夷的手，她看着街边的热闹，乌黑分明的杏儿眼滴溜溜地转着。
水港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
西市人来人往，大家面上都挂着笑意，耳边是热闹至极的人语笑声，鼻尖萦绕着或是食物香气、或是花香脂粉香气。
汤宝儿一边吃着示灯粑粑，一边分辨着鼻尖的味道。
嗯......寸金、下塘烧饼、吴山贡鹅，还有烘糕清香的味道。
她动了动鼻子，似乎还闻到了三河小炒的味道，这是她爹爹的下酒菜。
西市太热闹了，将井明时这位刺史千金都吸引了过去，她这会子倒是无暇嘲讽汤家兄妹了，拉着井明玉的手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一双眼睛也亮得厉害。
“汤宝儿！你居然吃独食!”晃荡好一阵的井明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他一把搂过汤宝儿的肩头，眼底晃着笑意：“好啊你，被我逮到了。”
汤宝儿歪过头去看他，眉目干净乖巧：“大哥哥给我买的。”
井明真鼓了鼓腮帮，一脸控诉：“我也要！”
连夷侧过头去，多看了他两眼。
不多时，井明真手里也有一个热气腾腾的示灯粑粑，刚出锅的示灯粑粑，他一口咬下去，满是咸香酥脆，烫得他在嘴里嘶哈了好几圈儿才心满意足地咽下去。
“哎你说——”
井明真一边吃，一边又手肘顶了顶汤宝儿：“之前拐走你的山贼，官府抓到了没有？”
汤宝儿看了他两眼，真诚问道：“你不是说你什么都知道吗？”
井明真一噎，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我只是觉得。”他咬了一口示灯粑粑，嘴里含糊不清道：“似慕姨那样的铁血手段，山贼的结局应该不会太好。”
他可是听说汤宝儿的母亲年轻时是位狠角色。
且说汤家梧桐苑。
慕氏稳坐主位，手里端着一盏青釉丰彩云纹杯。她先是用杯盖轻轻拨了拨浮在面上的茶叶，轻轻啜了一口后，才慢悠悠放下杯盏，她拿手帕擦了擦嘴角，遂，抬起一双清凌凌的凤目，看向琉璃：“处理干净了？”
琉璃笑着上前，提起茶壶添满茶水：“夫人放心，万无一失。”
“井家怎么说？”
“井家说，就当黑虎山的山贼逃出了庐州城，不知踪迹。”
琉璃站在慕氏后方，轻轻给她捶着肩颈，声音清润温和：“官府那边，井家也已经打点过了。”
“虽是如此。”慕氏往后一靠，双手搭在扶手上，她目光落在地毯上，眉目凌厉阴狠：“还是教那些混账东西死得太便宜了！”
“夫人莫恼。”琉璃笑吟吟道：“那些腌臜玩意儿死前受尽了折磨，割舌的割舌，剜眼的剜眼，手筋脚筋都是挑断了的。”
“也罢。”慕氏理了理衣裙，神色淡淡：“总比他们在官府养老来得强，这样的结局，已是极好。”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眉目柔和了下来，眼里也溢出丝丝笑意：“那皮猴儿也不知道玩得怎么样了。”
琉璃动作一顿，声音低了下来：“前两日，老太太拨了翡翠去了姑娘身边伺候。”
“我知道。”慕氏道：“翡翠的老子娘原先在大哥大嫂身边当差，后来一起去了兖州，皆死于山贼之手。”
“翡翠我见过几回，年纪和宝儿相仿。”
她回头看了一眼琉璃，微眯双眼：“有什么不妥？”
“玲珑姐姐说，翡翠似乎对姑娘颇有微词。”琉璃这话说得有些迟疑。
慕氏却冷笑一声：“微词？下人生养的玩意儿，敢对宝儿有微词？几时提她来见我，我来会会她。”
琉璃恭敬应下，手上动作愈发轻巧。
西市。
汤宝儿紧紧挨着连夷，她看着眼前被打得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少女，眼里满是惊惧怜悯之色。
水港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出自《送人游吴》-杜荀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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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狠慕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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