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月隐谜案卷
第9章烬夜长明
漠北联军的狼嚎声穿透夜色，姜折月足尖点过机关城飞檐，玄色披风扫落簌簌积雪。腕间蛊王嗡鸣震颤，藏宝图金纹游走过整座城墙，所到之处火龙弩机括自动校准，幽蓝箭尖直指城下黑压压的敌阵。
"姜捕头好大的手笔。"谢无咎的嗓音裹着药香飘来，他斜倚城楼残柱，绯色官袍裂口处翻卷着焦痕，指尖却闲适地把玩着半枚糖葫芦玉簪，"用瑞王府的炼丹炉灰混着火药，倒是省了军饷。"
姜折月反手甩出铁莲子击碎他脚边暗箭："谢大人若是闲得慌，不如去地牢审审你那位'好皇兄'？"她足尖碾过砖缝间残存的赤焰蛊卵，溅起的黑血染污谢无咎的银线仙鹤纹，"毕竟皇后娘娘的供词里，可没少提你幼时试药的趣事。"
谢无咎低笑一声，玉簪尖忽地挑开她腰间机关囊。淬毒银针"叮铃"散落一地，其间混着张泛黄纸笺------竟是三年前姜尚书亲笔的《牵机毒解方》！
"姜捕头藏私房钱的癖好，倒是与令尊如出一辙。"他苍白的指尖抚过"以血引蛊"四字，笑意浸了毒般渗人，"难怪当年姜府大火后，刑部掘地三尺也找不到这方子......"
话音未落，城下忽起轰鸣。
漠北铁骑阵中升起十架青铜投石机，裹着赤焰蛊的巨石暴雨般砸向城墙。姜折月旋身甩出天罗地网，银丝割裂夜空的刹那，却见巨石缝隙钻出无数蛊虫，背甲赫然印着天机阁星纹！
"谢无咎！"她厉喝声中甩出飞刀，刀锋擦着他咽喉钉入城墙，"你养的耗子倒会挑主子！"
谢无咎广袖翻卷遮住蛊群，玉扳指炸开的冷光冻住半数毒虫："姜捕头不妨猜猜，三日前是谁往我的药里掺了蛊卵？"他染血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你那好师妹苏妙仪送来的'十全大补汤'，滋味甚妙......"
姜折月瞳孔骤缩。记忆如电光劈落------昨夜苏妙仪端来药膳时，腕间七宝琉璃串确实闪过诡异红光！
城楼轰然震颤。
一道茜色身影撞破瓦砾跃上城头，苏妙仪的金镶玉算盘砸在两人中间："姓谢的少血口喷人！那蛊卵分明是你......"她突然哽住，颈间红痕随喘息若隐若现，"是敌国质子逼我......"
"逼你在他榻上藏蛊虫？"谢无咎慢条斯理展开染血的帕子，内里裹着半截凤凰纹腰带------正是敌国质子贴身之物，"苏掌柜这'苦肉计'演得，比天香阁的花魁还动人。"
姜折月铁莲子脱手击碎苏妙仪鬓间珠钗，蛊王尖啸着钻入她发间，叼出枚米粒大的蛊卵："解释。"玄色袖口下，藏宝图金纹已攀上她颈侧，映得眉眼比箭镞更利。
苏妙仪突然掩面啜泣，染着蔻丹的指尖却猛地点向谢无咎心口："是他用虎符要挟！说若我不从，就把醉仙楼改成瓦窑......"
"咔嗒。"
谢无咎袖中机关弩顶住她太阳穴，笑意温润如初见那夜："苏姑娘可知，你发间这支累丝金凤簪------"弩箭尖端挑开簪头暗格，滚出颗猩红丹丸，"与二十年前沈贵妃毒发时含的，是同一炉所出？"
姜折月腕间金纹骤然暴起。记忆如潮水倒灌------五岁生辰夜，娘亲咽气前呕出的血珠里，就混着这般腥甜的丹香！
"你早知她是皇后细作......"她袖中飞刀抵住谢无咎后心，声线却发颤，"却纵容她在我身边十年？"
谢无咎喉结滚动咽下黑血，广袖卷住她执刀的手按向自己心口。痊愈的毒疤下，心跳震得她掌心发麻："姜捕头不妨探探，这里可还有能伤你的算计？"
蛊王突然尖啸着钻入他血脉。姜折月惊觉藏宝图金纹正顺两人相贴处疯狂游走，谢无咎颈后竟浮现龙纹胎记------与冰棺中沈贵妃遗书所绘的皇室印记分毫不差！
"你才是被调包的真皇子......"她指尖深陷他痊愈的毒疤，"皇后怕东窗事发，才让国师用牵机毒......"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吞没了未尽之言。漠北联军阵中腾起赤色烟云，数百架火龙弩突然调转方向，将淬毒箭雨倾泻向自家军营！
"看来姜捕头的蛊王，比虎符更好用。"谢无咎就势将她箍进怀中，染血的婚书滑落敌阵，"毕竟能操纵火龙弩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藏宝图------"他咬破她指尖，血珠坠入城墙机关凹槽，"而是沈氏血脉。"
整座机关城发出龙吟般的轰鸣，蛰伏地底的青铜巨兽破土而出。姜折月后颈金凤图腾灼如烙铁，恍惚看见母亲立于兽首，糖葫芦玉簪映着火光："阿满，娘教你最后一课------"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谢无咎的唇擦过她染血的耳尖，将玉簪残片按进她掌心，"这局棋，该将军了。"
苏妙仪的尖叫混在爆炸声里："你俩要殉情也带上我啊！"她茜色裙裾被火龙弩的余波燎焦，却仍死死抱着敌国质子从城头跃下，"接着！"
姜折月甩出银丝缠住两人腰身，藏宝图金纹顺丝线钻入敌国质子心口。少年猛然睁眼，紫黑毒痕自颈间消退："姜......姜姑娘？"
"叫城主。"她屈膝顶翻企图偷袭的漠北将领，铁莲子击碎其喉骨，"苏妙仪，带着你的小郎君滚去地牢------"
"恐怕来不及了。"谢无咎忽然旋身将她扑倒在地，玄铁箭雨擦着发梢掠过。他官袍下摆燃起火焰，却仍笑得从容，"姜捕头可还记得，第一卷宗第三十六页的'火龙吟'注解？"
姜折月瞳孔骤缩------那页被她折角处写着：凤血为引，星图为契，可焚千里。
腕间蛊王突然钻入青铜兽瞳孔，整座机关城开始解体。无数淬毒弩箭自动装填，谢无咎染血的手与她共握机关钥："十年前没烧成的凤仪宫------"他指尖发力拧转，"今日补上如何？"
地动山摇间，姜折月看见皇城方向升起玄底金凤旗。新帝仪仗的锣鼓声中，皇后凤冠坠落的明珠滚到脚边，映出谢无咎袖中那份染血的《废后诏书》。
"你早算到这一步......"她拽着他跃上青铜兽脊背，夜风卷散未尽之言。
"从你撞碎谢府琉璃瓦那夜起，"谢无咎将凤冠扣在她发间，玉簪残片泛着血色，"这局棋的输赢，就全系在姜捕头身上了。"
漠北联军的哀嚎渐弱，赤焰蛊群反噬其主。姜折月蹲在兽首啃第十三根糖葫芦，糖衣裂声清脆："谢无咎，你我的账该清算了。"
他含笑咽下喉间腥甜，婚书最后一笔在火光中清晰------
「山河为聘，生死同归。糖葫芦管够，瓦片钱免债。」
机关城轰然坍塌时，史官未曾窥见的暗夜里，女捕快拎着酒坛踏月而来，病愈的权臣在废墟中拾起半枚玉簪。
而朱雀巷深处，糖葫芦铺子的琉璃灯彻夜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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