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燮近来觉得自己不太正常;
或者说,没有之前那么正常了。
这份反常具体表现在他的情感方面。
从他把全家人都支出去旅游、带小乐回家里住的这段时间,或者从更早时、早到他根本无从防备和察觉,总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直压抑在心底,那份躁动的、畸形的情感冲出牢笼,愈发的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在浴室等小乐洗澡的时候,只是余光瞥到了对方裸|着的背影,他的心脏就开始难以自抑地咚咚狂跳。
等苏燮再回过神来,嘴里一股糟糕的泡沫味道犹如当头一棒,让他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心绪碎裂一地。
原来就在刚刚,竹炭牙刷上面赫然被他挤了一道海盐味的洗面奶。
正是他胡思乱想的产物。
苏燮:“…………”
苏燮感觉自己这是疯了。
不正常、有毛病,脑子坏掉了。
晚上两个人睡一张床铺,他又开始忍不住地口渴,口干舌燥,小乐回身抱过来的时候,那种期待感被填满的感受,又令他欲罢不能的兴奋着。
这像一颗被糖衣包裹的解药,服药后仅能得到短暂的减缓,导致的戒断反应却只会一次比一次更加剧烈。
因为主动的人不是自己,苏燮故作自然地回应了这个拥抱。
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求得了短暂的释放,抱着怀里的人,心跳声却像冰雹砸下来一样,一颗一颗,砸进了他深不见底的内心。
感受到对方的手搭在自己的腰间,他本能地还想更进一步。
再进一步。
但理智拉扯着他,让他始终保持了一丝清醒。
他竭尽所能地克制着、不让自己做出出格的举动,不让这病情有进一步恶化的可能。
可或许他根本没有意识,这致命的病毒早已深入骨髓,他亟需另求良医。
这自我的折磨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月,在司嘉乐生日那晚,他很坦诚地告诉自己,他要和心爱的女生表白了。
刚打好气的气球脱离掌心,泄气地飞了好远,一如他握不住的爱情,愈□□缈|远去。
但司嘉乐很快又递了一只过来,苏燮拿过他手里的气球,低头继续打气,调整情绪后说:“好啊。”
好啊、好啊。
不然说什么呢?
还能说什么呢?
不要和她表白,不要。
不要和别人在一起,你是因为寂寞吗?
如果是这样,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一直的、陪伴着你。
可是该以什么身份呢?
以什么立场呢?去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想?
苏燮想了很久也没搞懂,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他几乎快抓狂了,可当看到小乐暗暗期待地从他要车钥匙,还几次地拒绝了自己的帮忙,苏燮又复冷静下来。
他想,算了。
他或许是真的很喜欢。
他喜欢的,我也应该学着去接纳、去喜欢,哪怕这并不是自己的本意呢。
平复了一下心情,苏燮摆好卧房装饰的东西,转而去厨房,跟着短视频的步骤,一步一步地开始做饭。
因为是第一次学着做菜,他偷偷地搞砸了不少食材,直到晚上七点,几道能吃的饭菜勉强摆盘,被依次地端到了桌上。
两人对坐,苏燮一直忐忑着那个第三人称的到来。
蛋糕拿出来,他有些凄凉的想,小乐明年的生日、也许等不到明年,就会有别的女孩坐在他对面,和他一起拆蛋糕。
也是同样的场景,说同样的话。
“生日快乐。”
她会怎样去称呼他呢?
也会叫他小乐吗?
这听上去是个挺亲昵的称呼。
看着蛋糕上的小狗涂样,苏燮感觉自己的心就快碎了。
但很快地,他又振作起来。
没关系,他想。
她们是她们,我可以做说的最多的那一个。
于是在饭桌上,在蛋糕蜡烛点亮、司嘉乐许过心愿后,苏燮又说:
“小乐,生日快乐。”
但对方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是,在他闭眼许愿的时刻,苏燮也偷偷地在心里许下了一个愿望。
那个愿望被他压在心底,成为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
晚饭时,司嘉乐似乎开心的有点过了头,一个人喝得很嗨。
苏燮沉默着看他自酌自饮,有些酸楚地想,是打算灌醉了自己再表白吗?
生命中的某些时刻,确实需要用酒精来唤起自己的勇气。
虽然这时他很想抢过酒杯,把冷酒朝自己的喉咙里灌。
但直到最后,苏燮也没有做什么,更没有去阻拦他喝酒。
他想,总要留一个人清醒,不是吗?
再到后来,两人驱车开往江边。
寒冷的冬夜,月亮被薄薄的云层遮蔽了,头顶的星辰却一闪一闪地散发着光芒。
微风刮起雪沙,撩动眼睫带着些许凉意,苏燮目光专注地,一步一步跟在他身后,看他踏着厚厚的积雪,像个雪地撒欢的狗子,沿着江面发疯,踩出一个个杂乱无序的脚印。
苏燮双手插袋,跟在他身后不远处,寂寥的神情在夜色中却显得无比动人。
小狗会不会知道,他的主人其实远比他想象的要更爱自己。
今晚小乐生日,他特意准备了烟花,这会刚好可以放。
车上的两只烟花筒不知何时被拿到了前座,苏燮没有怀疑,拿出来后找了一处空旷地点,打火机点燃了长长的引线。
再回来时,司嘉乐已经走出去好远了,他跑着追过去,捡起地上掉落的毛毯,上前将人裹住,抱在了怀里。
司嘉乐借着酒劲推了他一把,低头时,鼻尖和耳廓冻得通红。
苏燮看他是喝多了。
他本来准备今晚表白的,十一点过半,再等下去就要来不及了。
既然自己还清醒着,索性就帮他一下吧。
如果,这能令他开心的话。
冰凉的手指摸索着,从外衣口袋拿出手机,苏燮拨那个电话没有接通,过了一会,那边回了个群视频通话过来。
苏燮接通了,摄像头那一面转过去,说:“小乐,你的电话。”
司嘉乐迟钝地接过手机。
听筒里,众人的祝福传过来时,苏燮朝他展露了一个笑容。
燃着的引线终于烧到了纸筒内部,在他们身后,绚烂的烟花腾空炸起,一朵朵盛大的绽放。
可是,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是他看错了吗,小乐低垂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苏燮想了想,说:“要我回避一下吗?”
他都打算走了,司嘉乐才说:“不用啊……”
苏燮的脚步停住了,就看他苦笑一声,往前迈了一步,手臂垂下来按灭屏幕,然后把他手机摔了。
“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司嘉乐对着他,开始了绝望的表白。
他俯身要去捡手机的动作一顿,狠狠地怔了一下。
刹那间的心悸,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至司嘉乐又重复了一遍:
“是男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把手机从雪地上捡起来,苏燮第一反应是完了。
完了,一定是自己影响到他了。
因为自己不正常,所以小乐也被影响了。
这件事完全超乎了他所能预料的范围,两个人伫立在漫天星辉下,苏燮茫然了许久,仍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感觉脖颈之上,寒风之中,大脑的CPU正在烈烈燃烧。
过了很久,苏燮有些迟钝地想:
小乐他……他喜欢我吗?
可我是男人啊??
他喜欢男人吗?
还是只喜欢我?
还是说……他喝多了?
所以表白错了对象?
可他明明说了是男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啊?
男人对男人也有喜欢吗?
那不是兄弟吗?
兄弟之外还有别的关系?
难道是、是gay吗?
小乐他被我影响变成了gay?
可他和那些gay不一样啊……
分明就……不一样吧……
倏忽之间,苏燮猛地想起很久以前,两人的一段对话:
那时他们刚认识没多久,从网红街的一家酒吧出来,苏燮问他,刚才遇到的那个gay,要怎么分辨。
“又不是人妖,怎么能看出来,是不是gay?”
苏燮如是问道。
司嘉乐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说:
“就……很容易看出来吧。”
“喜欢男生,喜欢和男生待在一起,还会管男生要手机号微信号什么的……”
“…………”
豁然之间,好像一切都有了答案。
而在看到那个答案之后,苏燮突然间就有种被打了一巴掌,同时又吃了枣的感觉。
这两种感受完全冲突,却又异常平衡和融洽地同时出现,占据了他的内心。
这时,司嘉乐哆嗦着说:“你送我去车站吧。”
苏燮回过神来,才发觉江边的冬夜确实是太冷了。
烟花也已经放完了,但他们两个谁都没注意去看。
往车上走时,苏燮习惯性地想拥着他,可手臂刚伸过去,动作又止住了。
因为刚才的话,苏燮觉得,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应该有一些改变。
起码不能再这样冒昧的、唐突的,和他有肢体触碰了。
驱车往家中赶,这一路上,苏燮一直在心里酝酿着,想让自己说点什么。
可话到嘴边,他才发现自己笨得很。
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他也是尝试说了的,但效果还不如不说。
比如就在刚刚,他们刚到车上时,司嘉乐一手按着心脏,感觉心痛到无法呼吸,他缓缓从座椅上低下去,一手按着心脏,感觉它越来越疼,疼得快绞起来了。
他还想逞强地让苏燮开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心脏病犯了。
苏燮看到他这样,一时间慌了神,他犹豫着,把手搭在司嘉乐肩头,说:“……你还好么?”
然后司嘉乐本就煞白的脸瞬间变得像白纸一样毫无血色,抬眼时那表情分明在说:
妈的你看我这副模样也不像还好吧!!
手忙脚乱地从他衣服口袋里找出药,一瓶葫芦盒的速效救心丸,苏燮按照他的指示,数着药丸喂给他。
缓了一会,司嘉乐的眉头舒展开,感觉没那么疼了。
车上暖气开得很足,一大片沉默呼啸而过。
确认了人没事后,苏燮觉得,他有必要说点什么了。
在心里组织了许久语言之后,苏燮试探性地说:
“没想到……你还随身带着速效救心丸啊。”
车内的气氛更加沉默了。
“开车,”司嘉乐很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说:“走。”
车子启动,先开回家中,经过一楼的快递柜时,司嘉乐还扫码取了个快递,里面是给小Q买的零食和玩具。
苏燮想帮他拿,司嘉乐一手抱着三个快递箱,另一手猛地一推,铁柜门合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震得一楼像什么东西炸了似的。
然后苏燮也沉默了。
拎着行李从家出来的时候,苏燮想,他怎么这么急着回家呢?
转念一想,对,快过年了。
如果等到年节那几天往家赶,买票也很难了吧。
因为怕小乐赶不上高铁,苏燮一路飙车,把他送到了车站。
到了负一层,苏燮帮他提行李箱,司嘉乐动作利落地接过了,转身就要走。
在那一瞬间,苏燮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像预感到了什么一样,说:“小乐……我和你谈谈。”
因为进站口的负一层是车辆即停即走的,过年赶晚车的人也很多,他们的车堵在前面,后面的人不住地按喇叭。
在一阵喧闹声中,司嘉乐挣开了他的手,拉过行李拉杆,和他坦白了很多话。
苏燮安静地听完了,感觉心像被车轮碾压过那样疼。
还不等他反应,司嘉乐闪身走了,没有一丝的犹豫。
也是,没什么事情比回家过年还重要。
在他走后,苏燮在原地站了一会,平复了一下心绪,转过身打开了车门。
可当他看到车上那只手提袋时,苏燮整个人一愣,像被人从后脑打了一闷棍那样。
很突然地,他后悔了。
那是一个黑色的礼袋,里面准备了给小乐的生日礼物,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就快十二点了,苏燮拿起礼袋,猛地一推车门,正打算往乘车大厅赶,这时,身后车辆的主人从副驾驶出来,边喊边朝这边走说:“能不能开了?!都堵这一年了!你到底走不走!”
“妈的!不走找个拖车拖走行不行?这么大个车堵在这,你们这高铁站……”
中年车主原本还很嚣张的气焰渐渐灭了火,因为他看到对面的人步履坚定地朝他走了过来。
一米九的个子,手上攥着不知是什么的黑色东西,看上去很有压迫感。
待到身前时,中年车主倒退着跑开了,然而苏燮只是经过他身旁,穿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迅速地跑了起来,跑进了乘车大厅的另一个小门。
他知道从这个门进去可以乘直梯,抵达一层的候车大厅入口。
在电梯门即将关合的前一秒,一双手扒了进来,正好抵在两侧电梯门中间。
乘梯的旅客惊呼一声,说:“我天!你……你这样好危险的!”
苏燮说:“对不起,赶时间。”
其实这里卡了一个时间的BUG,从他们到江边再开车回家再到高铁站,原则上不可能半小时完成这么紧迫的路程,但是我们抛弃原则,不要纠结这个BUG好不好。点一首芬芬/Zyboy忠宇的《把回忆拼好给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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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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