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这是......还在梦里？
谢驰敲敲头，查阅消息传来的时间，晚20:24，坐标在追风区，距离这边挺近的，不是做梦。那就确实是有巡查队遇上灰蜨了。而且对方的危险系数应该不低，至少在普通巡查队之上，所以让巡查队紧急向清理队发起了求救。
不得不说，刚从梦境里出来的谢驰对此具有很强的代入感，他恍惚间还真以为自己精神错乱，听见了霸下队队长的声音。
但让谢驰感到疑惑的是，这东西应该传清理队啊，怎么传他这儿来了？他都多久没和军团扯上关系了？
谢驰打开日历表，看了眼日期，今天是除夕。而在写有除夕字样的下方赫然写着一句话：除夕——郝哥约年夜饭，记得找江帆取年货。谢驰终于如梦初醒，难怪他总觉得今天欠了点什么事儿没做。
那就不去。
谢驰想，关我什么事？打怪哪有蹭饭来得舒服？何况就他现在这自身难保的样子，去了又能派上什么用？他现在的能力可比不上从前，去了说不定只能当——
“滋滋——”脑机通讯又开始响动了，这一回，对方直接用了霸下的声音，甚至用了相同的话：“重复！霸下队遇到了七级蜨！请求支援！”
谢驰瞬间愣住：“......”
靠，有点儿意思啊。这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
谢驰气得失笑，想他在军团举步维艰的时候都没人敢这么戏弄他，现在不吃这碗饭了，居然连只蛾子都能讽刺他了！
很好，很有勇气，你已经成功地激怒了我，豆子不发芽，你还真当我是石头？？谢驰用意念狠狠敲打视野窗口，大声回复：“收到！”然后气汹汹地从衣兜里掏出了白手套。
这可是他仅存的作战工具。
*
此时的追风区，地下十一层。
“砰——！”
“滋滋——”，枪声混着一阵急促的电流声在黑暗中飞快掠过，从电梯口窜出几道慌手忙脚的碎星。橙蓝相间的荧光与苍白的银光在黑暗中交汇出一道绚丽。
“队长——！”一道尖锐的女音在脑机内响起，快要掀翻众人的金属天灵盖。
“怎么回事……3队……你们……什么事……”伴随着众人的尖叫，脑机内也终于传来一声断断续续的回应。听起来沙哑又诡异。
有人抓紧机会继续通讯：“呼叫！我们在追风区，正在被灰蜨追杀！请快点派……喂！喂！啊——去他妈的！什么破信号！”但也不过一瞬，脑机里很快又变回到“沙沙”的电流音。
“杨冉！抓紧我！其余人掩护！”队长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伴随着女人惊恐的尖叫声和机枪的扫射声，队员们的脚步猛然一顿。
机枪猛烈扫射过后，大厅里突然沉寂下来，只剩下廖廖几人紧促的呼吸声和过载的心跳声。血腥味幽幽飘了过来。
“队、队长？杨冉？”一个队员握紧手中的微冲，试探着往声音消失的方向轻声询问，枪口已经指向了那片区域，但她还未来得及扣下扳机。
“别过去。”有人提醒道，“注意戒备，慢慢后退。”
黑暗中又迸发出几声枪响，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贴在地上拖了一圈，最后发出一道黏腻、沉闷的撞击声。
亦不知是从哪里咕噜咕噜的传来了类似于金鱼吐泡泡的声音，正在“啵、啵、啵——”的，发出一下又一下诡异的声响。而四周又开始散发出那熟悉的湿漉漉的腥气。
那是，膻味——一股浓烈的羊膻味——像是一只羊死后，尸体被泡在羊奶里密封发酵了半个月之后的膻臭和腥臭。
那也是尸体正在腐烂、融化的味道。
因为他们失去前六个队员时周围也充斥着这种腐肉味。而前后发生的时间还不到五分钟，他们已经又失去一名队员。
“喂……我让你别过去！”之前询问的队员突然向前走了几步，被贺凌微一把拖住，可那人却不予理睬，直愣愣地就往回走去，好似丢了魂一般，眼神逐渐变得空洞。
而在她对面五步距离的地方，传来一道弱弱的疑问声：“杨冉——是谁啊？”
“好问题。”他身后的男人揪着头发回答，表情看起来已经游走在狂躁的边缘，“我他妈也想知道这人是谁，我们这儿有叫杨冉的人吗？”
没有人回答他，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这一队里，根本就没有叫做杨冉的人。
可刚才他们在脑机里，却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这个名字，还的确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又是这样，他们好像出现了幻觉一般，脑机里不断出现各种声音，诱导着让人叫出一个不知所云的人物。就像是被阴魂附体，被迫陷入了一场角色扮演。
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一道人的轮廓，四周的“啵啵”声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地面上钻出、沸腾。地面上的气泡接连破碎，每破裂一个，队长的尸体就多融化一分，大厅里顿时变得腥气四溢。
血腥味、羊膻味、腐肉味，全都混合在一起，在所有人的感官之中迸发出一种惨绝人寰的窒息感。如果不是因为有嗅觉系统的调节，估计他们会直接被熏死在这里。
“啊——啊啊啊！”影子突然变近了，有人咆哮着抬枪一顿扫射，子弹从那黑不溜秋的怪物身上穿过，隐约可以听到皮肉分裂的声音。和之前数次一样，众人屏息凝神地注视着那团浓墨，期待能有什么奇迹发生。
但是很明显，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奇迹。没可能仅凭几发子弹就能打倒一只融合型灰蜨。尽管这子弹的攻击力和穿透力已经算是上品，尽管这看起来只是它的一个分身。
“呜——”，不出所料，影子鼓动片刻，那些子弹就尽数从它的身体里退了出来，看样子是没对它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甚至让它有些痒痒，头上的几根灰毛轻轻抖动起来。
四周都是被子弹穿透的孔隙，借着一边荧光屏的微芒，能看到泛着猩红的地面逐渐褪去颜色、队长闪着银光的头骨和脑机芯片失去光泽，唯一还维持着鲜活色彩的——只有那正在抽搐的、跳动的、鲜活的脑仁。
芯片已经和大脑失去连接，陈队没法再和队员们说话，只能静静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融化。
“别管是谁了！”贺凌微望着那黑影像伸了个懒腰一样，将子弹吐出来，然后拎起了地上的脑仁，她忍住想要呕吐的不适感，对准那猩红发出一阵扫射，当机立断地大喊道：“所有人，切换极限装备！继续跟着我撤退！付天明掩护！”
付天明抓耳挠腮：“我掩护？为什么又是我掩护？！好啊！我掩护就我掩护！”然后扛着炮弹就冲了过去。
话还没完，贺凌微已经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她还不想死，至少不想让自己像这样面目全非地死。何况今天死的话，也太不是日子了。
但她还没说完，一道白影就已经从眼前掠过，贺凌微听她道：“你们难道不救罗队了吗？他还活着啊！”
......
贺凌微想要开枪时，已经晚了。
鲜血洒在贺凌微脸上时，她的枪才刚刚抬升到一半，正对着那女队员拦腰而开的大窟窿。
“喂......”贺凌微的脑机里突然传来一阵幻痛，透过窟窿，她看见灰影将捡起来的大脑“啪叽”一声放到了自己头上，两侧分化出几个角状物，底下联络着突兀的灰色脖颈。
“嘻嘻。”那张顶着大脑的沟壑崎岖的脸转动方向，似乎对她微笑了一下。
“啊——！！”队员的惨叫声将她迅速包裹，灰影的身躯在这一瞬间陡然放大一倍，而分化的各条灰色触手洞穿众人脑瓜的同时，也洞穿了眼前的尸体，直愣愣地往自己袭来。
紧接着，“咔嚓”一声，整个地面开始沦陷，从里面钻出一团更庞大、更诡异的灰色巨物。
脑机里的“沙沙”声不再继续，这意味着他们小队已经彻底与外界失联，现在除了他们自己，不会再有其余任何援助的可能。贺凌微紧张地闭上了眼。她想，死吧，死了就解脱了。
同队的付天明也是这样想的，触手伸过来时，他已经开始预测自己的死相了，实话说，从这个高度落下去，他可能会被摔成肉泥，可能会被一根金属刺穿，还可能被懒腰斩成两半，或者被蜨怪一口吃掉。
呵呵，也不知道摔成肉饼的话，是血和肉多一点，还是机械零件多一点。
他就这么直直地往下坠去，眼睛直视着天花板，他真的很好奇自己死亡时的场景。
咦？
“嗒。”
忽然间，楼道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声响，众人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动静也瞬间静止下来。
那声音分明是从大厅里回荡过来的，却像是在耳边炸开的一样，声音刚刚响起，付天明整个身体便像是变成了雕塑一般，除了意识，无法动弹。
地面破裂之后，也没有迎来想象中的被穿刺或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一点舒适的柔软。带着一点水生调香水味道。付天明好奇地盯着上空。
“嗯，接住了。存活者，三个。”声音从上面不咸不淡地传来，付天明只能看见一截浅青灰色的头发，接着就是自己身上那段青白两色的巨大尾巴，毛茸茸的，在确认他安全着地之后，“嗖”的一下迅速缩回上方。
又是一道清脆的响声掠过，谢驰噙着笑，在脑机里与青发通讯：“那就好。”墨绿色的衣角擦过银白的金属墙体，一只指节修长的手从顺直的大衣底下探出来，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滋滋……”信号开始逐渐恢复，众人脑机那边传来一道焦急的男音：“6队！呼叫6队！你们怎么样了？6队！支援队伍已经在路上了！请务必坚持住！”贺凌微知道，这是总队那个胖胖队长的声音。
信号恢复之后，外界陆续开始传来一些嘈杂的人声，隐约还有一些全息广告的声音，那边在欢欣鼓舞地说着：“寅虎年、卯兔年，又过一年幸福年，除夕夜、快乐夜，又是一晚安心夜……巡查队在此祝全体明界居民平安顺遂！
除夕到，真热闹，家家户户放鞭炮，飞天牌电子烟花，为您带来帝王般的感受……”
付天明冷笑着心想，安心个屁啊，反正他今晚的心脏是安不了一点，都快要跳出来了。
正想着，右侧的电梯口处突然传出一阵脚步声，像是突然出现的，正散漫地往这里走过来。付天明从声音脑补着，那人似乎穿着一双厚重的靴子，一件布料顺滑的大衣，他的胸口处挂着什么银链子，正在跟随大衣一摇一晃，发出轻轻的摩挲。
又是一道清脆的咔嚓声从耳边擦过，付天明这回终于听明白这声音的来源，是这个人在打响指。
仅凭一道响指就能控人，这肯定是个大佬！付天明心情十分激动。他妈的终于有救了！
谢驰踏着缓慢的步子，右手握着刚刚摘下来的白手套，一边注视着眼前的青灰色白衣青年，一边有节奏地轻轻打着响指。昏暗中，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随着响声而悄悄破解。
“呜……”第二个无法动弹的是贺凌微，她趴在地上，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前方，那里站着个一袭白衣的青发，而他面前则是那团乌墨一般的融合蜨。腥臭味并没有终止，那些泡泡依旧在地上蔓延，就快要流到她的脸上来了。
但是一道响指声之后，那些好似沸腾的气泡就突然间全都不见了，就像是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她接着抬眼看向楼梯口，在瞥见那双十分装逼的白色手套时，悬着的心突然就落下来了。
而听见脑机里传来那熟悉的又有点讨厌的4队队长的声音时，她感动得都要流眼泪了。
“你们好啊。该说句什么话好呢？”
脚步声骤然顿住，谢驰披着一身墨绿色的长款大衣，笑眯眯地站在那道黑影身后，戴着手套的右手轻拍了下他的右肩，低声道：“我就说一句，新年快乐吧。”
下一刻，那墨团一般的黑影就在他手中炸开，只剩一只大脑还悬浮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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