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棠从林婶那儿回去后，又回到实验室继续捣鼓，明日她就打算开张，今晚一定得把展示的大饼画出来。
被沈知棠充当实验台的桌子上摆放了一长条的瓷瓶，是她厚着脸皮拜托狗蛋从制作妆粉的大商户那里收来的原料样本，还十分抠搜的都只有一份。
换一种说法，差不多就是到阿玛尼、香奈儿的经销商那边跪求小样大全套的含金量。
沈知棠十分神圣地双手合十，对着桌子上一排整齐的白瓷矮胖瓶拜了一下，挨个打开观察并记录。
如今最常用的原料还是米粉，在《齐民要术》里有过解释，“粉”的来源就是米粉，这里虽然是个不存在的朝代，但从各个方面看都比较像唐朝。
米粉固然有它不可替代的有点——便宜、健康且天然，工序复杂但粉质细腻。
但如果真是十全十美，就不会有如此多爱美之人往脸上糊重金属粉末了——例如铅粉、水银粉之类。
米粉的粘滞性差，很容易就出现妆面斑驳、褶子里卡粉、一笑就簌簌掉的情况，无一不是对爱美女性的致命打击。
所以即便顶着巨大的副作用，她们也对铅粉有着狂热的执着和追捧。
这点沈知棠能理解，但她既然要做，肯定不会只是复刻前人。
铅粉是不能要了，米粉、珍珠粉可留，还有一些带颜色、调和肤色的花粉也同样可取。
顺带一提，连她这种“业内人士”都不知道原来“珠粉”才是真正由珍珠研磨成的粉末，而“珍珠粉”则是一种紫茉莉花研磨而成的粉末。
至于附着力……那就要交给蜂蜡了。
但这个东西要拿到，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昨晚狗蛋是囫囵答应了，可上行下效，苦了他手底下的小朋友了。
今天小椿还偷偷和她吐槽，说老大最近很奇怪，不是要鸡冠就是要牛胃，大半夜还让他们去打蜂巢。
这个搞不好可是要被蛰的满头包的！
沈知棠心虚了一秒，反过来安慰道：“习惯就好，打工人就是这样，要应付老板每天想一出是一出……哈哈哈。”
小椿一脸茫然地重复她的话：“……打工人？谁是老板？”
沈知棠笑而不语。
再次干到月上梢头，沈知棠熄灭了烛火，满室沉寂，恍惚间似乎回到了过去——那些没日没夜做实验的时候。
那时候她总觉得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成果，选择性地忽略了人际关系的重要性，还不明白就算是你做出来的东西也不一定属于你这个道理。
可如今，她踩着木质的楼梯，每一步都有令人心慌的吱嘎声，心底却无比踏实。
至少目前，对沈知棠来说，还是很纯粹快乐的时光。
没有那些令人生厌的勾心斗角……想到这里，她看着那间留给男员工的“宿舍”里亮起的烛光，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是，如果没有狗蛋突然出现的帮忙，她或许还在为从女主手下活命而烦恼。
即便靠她自己也并非死路一条，但事已至此，狗蛋是她救命恩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沈知棠悄悄地路过她的房间，生怕惊醒阿月，再演一出昨日那种神似被负心汉抛弃的糟糠妻的戏码。
就连抬手敲门也不敢用力，沈知棠打心底里生出几分荒诞的“我在偷情”的恍惚之感。
房间里静悄悄，凭她的耳力根本听不见半点动静，但人影已经凑近了门框，却恰好停住，没有下一步动作。
沈知棠不知道他是在犹豫什么没有开门，突然玩心大起，贴着门缝用气声说：“兄弟，对个暗号？”
李鹤书：“……”
沈知棠也不管他有什么反应，张口就来：“宫廷玉液酒？”
李鹤书打开了门，贴在门上的沈知棠猝不及防，整个人就要往门里砸。
她拼命咬住嘴唇才没惊呼出声，生怕后面的门也突然打开，被阿月当场逮捕。
李鹤书顺势揽住她，轻巧地一个转身，关上了门。
沈知棠只觉得几个瞬息之间，她就老老实实安安稳稳地坐在了床边，完全不知道纠结是怎么过来的。
她抬起眼睛去看站在她面前的狗蛋，刚想扯唇笑一下，却被突如其来的痛觉攻击地“嘶”一声。
李鹤书连忙蹲下去看，蹙眉道：“……咬破了，都流血……”
他的视线只往上偏移了几寸，就正好和沈知棠垂着的目光相撞，原来他们已经离得这么近，连鼻尖都几乎碰到对方。
李鹤书轻咳一声，退后半步，站了起来，颇有些欲盖弥彰地说：“你刚刚说的那个暗号，是什么？”
“……啊？”沈知棠也有点懵，但还是下意识乖乖回答：“是我们那边一个很有名的梗，下一句是‘一百八一杯’，通常用来……嗯，识别自己人。”
“……嗯。”李鹤书也不是真的想问这个，这一会儿功夫够他缓过劲来，又能装模作样地倒打一耙，“你今年多大了？都是退过一次婚的人了，还整天不修边幅，说自己要卖胭脂水粉，结果完全不注意自己的仪容，嘴……都破了还不知道。”
沈知棠从他说“多大”就开始准备还嘴，结果狗蛋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个接一个地砸雷，听到最后她都气笑了：“姐姐我轮得到你一个小、弟、弟教训？我又不靠脸吃饭，再说了，坐在店铺里的人是你，要真有什么牵扯，也是你脱不了干系，与我这个深藏功与名的幕后大佬有什么关系？”
“这样。”李鹤书故作严肃地挑眉看她，两人你来我往地对视着，突然同时别开视线，沈知棠忍不住笑出声来，李鹤书也勾了勾唇角。
“加油啊。”临走前沈知棠对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但随即又宽慰道，“不过也别太有压力，万事开头难嘛。”
“嗯。”李鹤书应声，神情轻松，看不出半点儿紧张，“你要是对我要求太高，我劝你还是趁早……”
话还没说完，沈知棠冲他做了个鬼脸，就把门关上，不给他一点儿说完丧气话的机会。
李鹤书站在原地，忍不住摸着鼻子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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