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山麦仿佛忘记与我合作的约定,一人在福宁宫里过的自由自在,母后也未将这个新入宫的皇后放在眼中,也懒的耳提面命,只有我既要应对着母后,又思忖着山麦的目的,顿时心力交瘁。
半月后云桐送来了密函,密函里还夹着一张山麦的小像,小像上的山麦更像他们初次相见二楼上的神采飞扬,这次重逢后那双眸子里满是精明和算计,正因为这份精明和算计,我才没有她提出的合作。
常宽探探脑袋,低声道:“皇上,还让皇后在外面等吗?已经半个时辰了。”
将小像收好,我轻咳一声道:“皇后今日又来了?还真是有毅力,让她进来吧。”
没过一会儿,常宽引着山麦进来,山麦一进来就暗中打量着书房,我也不管她,等到她打量完了,我才开口提醒道:“皇后今日有什么事?”
山麦自顾自的坐下来,理着袖口淡声道:“臣妾可是已经连着两三日求见了,怎么皇上派去南疆调查臣妾的人回来了?”
我望向山麦,她一脸淡然,嘴角还有一抹轻笑,对上我的目光,她笑着道:“皇上早说啊,我还想给阿兄带封家书呢。”
密函上一笔带过的人,山麦的阿兄,自幼身体不佳,常年不出门,府中倒是养了不少各地的名医。
我笑道:“听说你阿兄身体不佳,这倒是我思虑不周,不过皇后要是想写家书就派人送过来,朕定会送给唐小公子。”
山麦眸中闪过狡黠,我心头一跳,猛觉是不是落入了陷阱,果然听见她笑着道:“听说皇宫里有不少名贵药材,能不能一起随我的家书送回去?”
我一挑眉峰,随口道:“天下的名医也在皇宫里......”
不待我说完,她抚掌而笑:“哈哈,也行,府中都是庸医,给阿兄治了那么久也不见好,还是皇上想的周到。”
我闭上嘴,显然她还有其他意思,听她啧啧两声:“也不能让太后和皇后少了名医,不如让我阿爹派人送阿兄来长安,如何?”
常年不出府的唐家公子来长安?
相比于北疆,臣服后的南疆并不太平,尤其是南疆的唐家,不过自从我登基后他们从未来长安觐见,在朝廷上毫无根基,这位唐家嫡女不可能不知道,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唐家公子送进长安,她是疯了吗!
我眯起眼睛:“这就是你的计划?将唐家彻底卷进来?”
谁知她摇摇头:“皇上,你放心好了,唐家不会成为第二个吕家。”
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嗤笑一声:“皇后,你知不知有个词,叫身不由己。”
山麦想了想,笑道:“若是如此,不劳皇上动手,我阿娘就能一刀杀了我。”
她似乎很怕她阿娘,提起她阿娘,难得脸上有了惧意。
我更是感兴趣,倾身问:“哦?那你到底是为什么?”
她晃了晃神,笑道:“就是看吕家不顺眼,对了,皇上,你有时间吗?陪我去个地方吧。”
废墟的宫殿外,四下无人,荒草横生,残垣断壁,仿佛是被人遗忘许久。
山麦站在只剩半截的长廊上良久,低声道:“这就是......东宫吗?”
她的神色很怪异,我瞥了她一眼,答道:“这里......曾经是东宫,是先故太子的宫殿,
被一场天火烧成灰烬......”
山麦忽然情绪激动,大声道:“.......不是天火,是一场大火,是有人放的大火!!先皇泰山祈福,收到了长安的密报,密报上只写了四个字:太子谋反,可先皇还未回到长安,吕家就派兵围困了东宫,太子和太子妃在东宫等着先皇回到长安,打算告诉先皇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有人故意陷害,但是一场大火烧死了这里的所有人.....”
她的声音沉重起来:“殿门紧闭,东宫各门都有重兵把守,里面大火滔天,哭声喊声,就像人间炼狱,却无一人打开宫门救火......火就这样一直烧了一天一夜,直到里面没有了声音,宫门才缓缓的从外面打开,只是.....里面的人再也走不出来了......”
她的声音充满着恨意,望着烧成一片废墟的宫殿,她的神情却像失了方向回家的孩子,茫然又悲戚。
自从那场天火,这里再也无人提及,这十几年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那时我太小了,不过五六岁,对于这位太子皇兄,我的印象非常模糊,只记得是个温柔的大哥哥,因为没有交集,所以这些年我从来也没有探究真相。
可现在眼前的这个女人,信誓旦旦,比我这个皇族的人都清楚当夜的发生的事,按照她的年纪,那一年她还没有出生啊,不可能是亲历者,那就是.....有人告诉她!
我望着失神的山麦,忽问道:“皇后,你说会不会有人活着逃了出去?”
山麦摇摇头:“各个宫门都有重兵把守,怎么会有人逃出生天呢?”
我垂眸道:“若是他从一开始就不在东宫呢?”
果然山麦神色剧变,她猛地望向我,一双眸子里写满了恨意,想掩饰都掩饰不了,厉声道:“有这个可能,那皇上是打算将他们找出来吗?”
再狡猾的狐狸也会漏出马脚,比如此时的她,可是我并不打算纠结这个真相,如果她真的为了平反先太子的冤案而除掉吕家,对我来说不可谓不是坐收渔翁之利。
至于她是谁,我并不在意,因为她不可能是皇家的人,不可能撼动我的皇位。
于是我顺水推舟,摇摇头:“如果真的有人活着,我倒是希望有一日真相大白,昭告天下。”
山麦讥笑一声:“真相大白?皇上,你敢吗?”
她清亮的眸子像鹰隼盯着我,让我心头一颤,可我还是硬气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只要先太子没有谋反,只要不是死于天火,先太子的死就是冤案。”
山麦哈哈大笑,止了笑声道:“嗯,我记住了。”说着她靠近我,低声道:“皇上,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香味,香味瞬间冲上心头晃着我一摇一摇,我终于清醒过来眼前的人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胆小的女人,我叹气道:“胆子这么小,还来这个地方,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山麦仰着头,装作惊恐颤抖道:“我怕啊,怕的都站不起来了,我脚软,要不皇上背臣妾?”
她边说边垂头,掩住大部分的神色,可我还是从她弯起的嘴角察觉到这是狡猾狐狸的一出戏,嗯,还是还未得逞就露出马脚的戏。
我心中一哼,不动声色走到山麦的面前,缓缓的蹲在她面前,将后背对着赵清夜:“上来吧,皇后不是害怕到站不起来了么?朕背皇后回去。”
山麦没有半分犹豫,瞬间上了我的后背,双手自然而然的圈住了我的脖子,得意道:“那臣妾就多些皇上了。”
因为她双手这一揽,我浑身一颤,差点没有站起来,呵呵道:“没想到皇后还挺重。”
她凑近我的耳朵,娇弱道:“臣妾今日为了早一点见到皇上都没有吃早膳,肚子太饿了,怎么会沉呢......要是早知道出来,臣妾就藏一点在袖中了,也不枉皇上给臣妾安下的胖啊。”
我咬牙切齿道:“皇后,你是朕背过的最重的人。”
她在我肩头狠狠敲了三下,大声道:“胡说,阿兄说我很轻,还让我多吃补补,明明就是皇上的力气小。”
我真的很想撒手不管她了,可她好似看出了我的想法,圈在我脖颈上的两只胳膊更紧了,所以还是妥协道:“陈芝麻乱谷子,皇后进宫后可没少吃啊。”
她静默一会儿,见她没有反应还以为话说重了,正想着回头瞧一瞧她的神情时,两只手狠狠的捂住了我的眼睛,然后眼前一黑,只听她尖叫道:“台阶,台阶,皇上赶紧抬脚......”
眼前漆黑,我不知觉的信了山麦的尖叫,忙抬脚,耳边猛地响起她的声音,然后我脚下一滑,整个人猛地寻不到重点,摔倒在地。
双手一松,眼睛恢复了光明,我还未长吁一口气,身后传来嚎啕大哭,正是被他甩下来的山麦。
她哭的撕心裂肺,哭的震天欲聋,哭的惊天地泣鬼神。
尤其是得知摔断了条腿时,她真的是化身成当代的窦娥冤,恨不能六月飞雪。
当然我也纳闷了,明明是两个人一起摔了一跤,而且还是我在下她在上,怎么到最后我毫发无损她摔断了条腿。
这件事当即就惊动了母后。
母后来时,山麦还在哭。
母后瞪了我一眼,虽然我已经将当时的情景又重复一遍,可从母后的神色里没有半分相信我的话,怒道:“皇后是皇上挑的,皇上还有什么不满的,不过半月就摔断了皇后的腿,你让天下人怎么看皇上,怎么看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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