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古怪的看了山麦一眼,一脸无奈,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两下,才转过脸看向我道:“皇上,我阿娘姓山,单名一个安字,因为对先太子的愧疚,将安字赐给了我,山姓留给了自己的女儿,这些年她很愧疚。”
山安,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无比陌生,却并不是第一次听见。
少时,我非常依赖母后,常常偷偷的溜进母后的房间躲在母后的床底或柜子里躲猫猫,有一次我躲在床底听到了母后与吕相的谈话。
吕相急切道:“南疆唐家来的那封密函你真的烧了?”
母后道:“不但烧了,而且还当着先帝的面烧的。”
吕相顿了顿又道:“那密函里到底写了什么?”
母后冷笑一声道:“写了什么有什么关系,反正山安那贱人最大的倚靠不就是先帝吗,先帝都已经死了,她翻不了先太子的案子,哥哥你放心好了。”
事已至此,吕相只好叹了口气道:“她背后还有南疆的将士和唐家,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母后却并在意,淡声道:“当年她放弃北疆嫁入南疆,将北疆的兵力托付给谢家,如今谢凉已经死了,北疆的兵力都在你的手中,南北抗衡,鹿死谁手还未知呢!”
吕相摇头道:“你想的太简单了,若是她振臂一呼,北疆又有几个人肯听我指挥。”
母后呵呵一笑道:“放心好了,只要宏儿在我们的手上,他们就算是打到长安也是乱臣贼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能清楚的记得是因为从那日我才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过是母后手中的棋子,吕家当权的遮羞布。
“今日约皇上来是因为春闱在即,我们想安插一个人,”唐安的声音打断我的回忆,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推给我:“要想破局,春闱是重点。”
我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提起力气接过那张纸却没有打开,春闱一直是朝廷选拔人才的唯一途径,哪怕吕家掌控朝廷,但新进官员到不全是吕家门庭。
“朕不同意,”我断然拒绝道:“其他都可以,春闱不行。”
唐安一怔还未开口,山麦倒是急了,上前就推了我一把,怒道:“我看皇上是还没有当够傀儡是吧,阿兄我们不管了,反正你也不是皇上,皇家也不认你,你还瞎操什么好心!我们回家,告诉阿娘也别插手了!”
我也怒了,喊了回去:“你懂什么,春闱是天下读书人的春闱,他们十年寒窗苦读,就为了这次春闱,你们在春闱上动手脚,你让他们怎么办!为了朕让他们去死吗!”
闻言山麦却笑了,她如阴转晴般笑了,歪着脑袋道:“既然皇上愿意以身献天下,阿兄那就让皇上当这个诱饵好了。”
这激将法我从未想过对我如此有效,对上她眸中的轻蔑,脑袋一热,我挑了挑下巴道:“朕当就朕当,朕才不怕呢!”说着就将那张纸团成一团丢在了地上。
唐安那双与我相似的眸子在不服输的我和怒不可遏的山麦之间转了转,最后无奈道:“皇上,我知道了。”
他将山麦留下又嘱咐了几句,我坐在马车等她,马车隔绝了外面车马的喧嚣声,渐渐地心绪也平静下来,顿觉今日的谈话让脑袋越发沉重。
很显然,唐家送来的这位嫡女别有目的。
我并不怀疑唐安是先太子遗孤的身份,因为他长得太像皇家的人,可我怀疑他的用心,江山就在眼前,他当真是没有别的居心吗?
人非神,有所求,才是人之常情。
车帘一挑,山麦跳了上来,一见到我,哼冷一声,上了马车,缩在一脚,把玩着手指,再也没有看我一眼,我只好把满腹的话压了下来。
回宫后,山麦就病倒了,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反正对外称病倒了。
母后随意关心了几句,我倒是上了几分心,亲自去关怀,结果全被拒之被子外,山麦裹着被子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想着大概还在气着,也就不去触她的眉头了。
春闱在即,我让云桐将唐安的驿馆多派了些人保护,让常宽将山麦的万宁宫多加了几道防护,怕他们来一手阳奉阴违。
可直到春闱结束,唐安和山麦那里都没有任何异样,我也安下心来。
这一日,礼部侍郎刘秀将这次春闱的榜次呈递给我,上面前三名分别是周翟、吕中录和郑荣绵。
周翟。
不知为何心头一跳。
我看着最下方母后的印章,放在了桌上:“太后已经过目了?”
刘秀答道:“回陛下,太后已经过目了。”
“哦,太后没有同刘尚书说什么?”
刘秀忙道:“太后并未交代其他的事情。”
“这件事,朕知道了。”说完就在上面盖上了自己的玉印:“就按这个准备放榜吧。”
待他退下后,我拿着去了万宁宫,一进来就看到山麦坐在秋千上,一个侍女轻轻的推着秋千,另一个侍女喂着山楂酥,我咳嗽了一声,众人纷纷给我行礼。
“皇后,几日不见,你是越发清闲了。”
“臣妾先来无事。”
“这秋千哪来的?”
“他们给臣妾搭的。”
我木着脸将折子递给山麦,不出所料,她看完后,丢在一旁,不置一言。
我指着上面第一个名字问道:“皇后认不认识此人?”
山麦笑道:“皇上为什么这么问臣妾?”
我盯着她道:“吕中录不说也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袁家衰落后,郑家接替了太子太傅一职,郑荣绵曾经担任过我的伴读,可这位周翟,放眼整个朝廷都没有此人,这是不是你们的人?”
山麦没有回答,只是笑盈盈的看我,看上去心情绝佳。
在她灿若明眸的眸中我看到了自己气急败坏的脸,怒道:“朕是不是说过不让你们插手春闱!”
山麦终于不笑了,她抿着唇角,胸膛起起伏伏,似在压抑着怒气,她沉默着,可她越是沉默,越是仿佛火上浇油。
我深吸几口气,压着怒气道:“明日,皇后陪朕出宫一趟......”
“不用了,”山麦从秋千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不辩喜怒道:“不用去打扰阿兄了,臣妾告诉皇上,周翟这个人,就是臣妾。”
我一时没有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什......么?”
山麦淡声道:“我装病的,皇上应该也猜出来了吧?皇上要以身入局,我们也不好越俎代庖,于是臣妾就替皇上参加了春闱,臣妾本打算与皇上商议,一则事态紧急,二则皇上又派人看管臣妾,臣妾就先斩后奏了,不如皇上就依计行事,从了吧。”
皇兴十九年二月十二日,春闱放榜日,周翟的名字一时间声名远扬,众人纷纷议论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周翟。
“不过这个周翟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啊,你们有认识的吗?”
“......真想讨教讨教啊.....”
这时外面又是一阵哄闹:“让让让,都给我家公子让让......”
我循声望去,顿觉眼前这个人很眼熟,常宽扯了扯我的衣袖低声道:“公子,他是不是当初在高升酒楼打算强抢民女,被您一脚蹬下去的那个吕家公子?”
经常宽一提,我终于记起此人是谁了,于是冷眼看着有关目中无人的他,紧紧的捏着拇指上的扳指,仿佛那只扳指就是这个狗东西的脖颈。
“公子,恭喜您,您高中了,排在第二位呢!”
“恭喜少爷.......”
“贺喜少爷.......”
这狗东西冷哼了一声,得意洋洋却又不满道:“啊,本公子不是第一?!”
那仆从又看了一眼,回道:“少爷,第一个的名叫周翟。”
他自然不爽,大声喊道:“周翟,周翟,在不在?”
这一喊,正中山麦的怀。
山麦笑道:“哦,不知公子的名字在不在这上面?”
“看好了,这个,”狗东西戳戳那个名字:“看好了,这个就是。”
“吕中录?”
山麦念出来,脸上闪过一丝戏耍,她扫过吕中录身后的仆从,竖起了拇指,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对上吕中录身边不起眼的仆从,那仆从看似平平无奇,身着青衣,可身形就瞧得出绝非善类,难道吕中录是故意被引来的?
这个念头在我脑中一出现,山念就开口证实了:“才第二啊,也不过如此。”
又是激将法,山麦最擅长的手法,若是换做我,已经身经百战还会再三思考,可对于吕中录,那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果然,吕中录气急败坏道:“那你呢,这上面连你的名字都没有吧?少在这里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
山麦啧啧两声:“这位公子,才华低下吧,眼神还不好,啧啧.......”
吕中录怒道:“你、说、什、么?”
“本姑娘说你眼神不好,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难道不是眼瞎吗!”山麦语气讥讽道:“白瞎了第二名,当了官也是个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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