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兴三十一年六月初六日,皇帝司宏驾崩。
这位皇帝的一生充满了传奇,五岁登基,外戚专政十九年,弱冠之龄亲政,守成有余,开创不足,虽广纳贤才但大多庸碌,性善性柔性温。
更痴情的是他立了一位南疆女子为后,传闻皇后得道成仙离开人间,此后十年后位一直空悬,直到而立之年才有一子,生母不详,取名归。
司归十岁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怎么都不肯出来去上书房,最初皇上还在劝说,劝说没有效果后,果断让侍卫们撞门,而他早已偷偷从后窗跑了出来。
小司归得意的理了理皱着衣服:“我才不去上书房呢,书有什么好读的,我要去找康平玩。”
康平公主本名山笑,皇帝的养女,听闻是相貌酷似得道飞升的皇后,又与太子殿下年纪相仿留在了宫中抚养,听说是朝中某大臣的私生女,也有说是南疆那里的人,莫衷一是,神秘的很。
小司归直奔康平的寝宫,康平的嬷嬷看见他,很是恭敬的一拜,说康平殿下很早就去上书房了。
没有找到康平,又不想去上书房,跑出寝宫的小司归,一时间也不知道去哪里打发时间,索性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他想到了御花园层层叠叠的假山。
假山是三年前南疆进贡来的,皇上喜欢的不得了,那里连巡逻的侍卫,都比其他的地方多。
“殿下,你怎么在这里?”忽然林瀚砚的声音冷不丁出现。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小司归感觉晴天霹雳,脑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林瀚砚恭敬答道:“臣同太傅告假,太傅说公主殿下逃学了,让臣帮着找一下殿下。”
吕家执政时,右相林愈全族流放南岭,皇上平定吕家之乱后,林相林愈一族返回朝堂,只是林相林愈年事已高,还未回到长安就含憾而终,其子林瀚砚与太子司归年纪相差无几,两子归朝后成为伴读。
小司归讶然道:“康平不在上书房?”
林瀚砚显然也有些头疼,无奈道:“既然太子殿下也在寻找公主殿下,那我们一起如何?”
康平公主的逃课水平绝不亚于小司归,是个逃课的老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被他们找到?他们把假山附近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决定扩大寻找的范围,就分开继续寻找,小司归向东,林瀚砚向西。
直到看不到林瀚砚的背影后,小司归找了块大石头,低声道:“我才不要去找那丫头呢!那个见色忘义的白眼狼。”
“你怎么不找我了?”突然康平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上传来。
小司归吓了一跳,然后顺着声音的方向向上看去,康平坐在最上面的假山上,两条小短腿晃来晃去:“对啊,我一直在假山上面,你还真是笨,都不会抬起头看看。”
小司归生气道:“你既然看见我们一直在找你,你为什么不喊一声?”
康平做了个鬼脸,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我在这里?抓我回去读书,我才不要自投罗网呢!”
“可你的嬷嬷说你一早收拾妥当,就迫不及待去上书房了。”小司归无情的拆穿康平的谎言,继续火上浇油:“知道心上人告假就逃课,羞不羞?”
“要你管?!”康平被戳到了痛处,本来兴冲冲去上书房,谁知道听到林瀚砚要告假,气道:“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司归不答,只道:“那你打算怎么着,一直在假山上呆下去?也不怕蚊子多。”
康平拿出一个香囊:“我早有准备哦。”
小司归想了想,嘲笑道:“给心上人准备的吧,没送出去?算了,我就当没看见你,那祝你好运继续在树上呆着吧。”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康平闻言急了,忙道:“哎哎哎,你别走啊,你们不是一起找我的吗?怎么说回去就回去呢!你走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很无聊啊。”
见康平慌忙的样子,得逞后的小司归脚下不停,边走边道:“林瀚砚那边找不到,肯定会折回来的,到时候不要再呆在假山上一声不吭,这么高的假山,你怎么爬上去的?算了,又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看着两三丈高的假山,他真的很好奇康平是怎么上去的,她的脑子里总有奇奇怪怪的法子。
“公主殿下,你在这里啊。”
小司归没走几步,林瀚砚在那边找不到人果然折了回来,这次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假山上的康平。
“假山太高了,我好害怕,我不敢啊。”康平一改刚刚的彪悍,可怜楚楚的说:“除非林大哥在下面接我。”
“好,那公主殿下跳下来吧,臣在下面接着你。”说着林瀚砚在下面张来了手臂。
“我跳了。”
从高树跳下来的冲击力,让林瀚砚跌倒在地,但是他还是第一时间接住了康平,还护住了她的脑袋,起身后,也是第一时间关注康平有没有伤到,丝毫没有顾忌到自己褶皱的衣角。
“殿下真是太胡来了,这次就算了,以后要是再这样,臣一定如实禀告皇上,皇上知道了可饶不了殿下。”
康平只是呵呵的傻笑,保证道:“下次不敢了。”
那天林瀚砚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找到康平后,将他们一同送回上书房,还给小司归找了借口,说康平肚子不舒服,在路上遇到他,请先生不要责罚他。
司归还记得康平初次见到林瀚砚的那天,她矫情的念了一首诗: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暮与朝。
康平真实的热烈的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了司归,盼着有朝一日等他登基后为她做主,哪怕林瀚砚不愿意。
可那时司归觉得林瀚砚不过瘦瘦弱弱的书生,配不上自己的青梅竹马,劝道:“皇姐才多大啊,等皇姐及笄时,我给皇姐找个比林瀚砚好一千倍的驸马给你。”
康平戳着司归的脑门说:“你小孩子不懂,我才不要比他更好的驸马,我只要他。”
司归看着康平提到林瀚升会羞涩浅浅的笑,不知是不是被康平的执着打动,于是决定登基后帮她牵这根红线。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太子司归会成为天下之主,康平公主会嫁给自己最爱的少年郎林瀚砚,去往自己的封地逍遥自在一生,可偏偏两年后皇上驾崩了,自此所有的事情,偏离了所有的轨道。
皇兴三十一年七月初一日,十二岁的小司归登基称帝,年号正始,皇帝年幼无母,先帝命世家谢氏谢兴和名门之后林瀚升一武一文辅政。
正始元年二月十二日,谢兴欲独掌北疆军权,林瀚升不从,执意将虎符归皇上,两人大殿上争执不休,两人结下梁子。
正始四年十月初十日,林瀚砚被揭发谋反。
林家入狱后,康平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寒风刺骨,直到晕倒在殿外,司归在谢家的前厅等了半日,谢兴终于松口了,说康平公主嫁给谢家嫡子谢松,可以以此换条件,保林家免去死罪,改成流放南岭。
正始四年十月三十日,谢兴嫡子谢松只身北上,自此北疆军力再次归入谢家手中。
正始四年十一月初一日,康平公主远嫁北疆,与谢松结成连理。
正始五年一月二十日,长安大雪纷飞,康平踏上了去往北疆的车架,司归拖着病体去送她,康平在他的耳边说:“阿弟,请你一定护好他。”
此一生,她唯一想护住的人交在司归的手中。
余生不复相见。
正始五年一月二十一日,林家全族流放南岭启程,司归偷溜出宫送林瀚砚,同他说:“好好活着。”
余生总有相见日。
一年后,司归裹着裘衣站在皇宫最高的宮墙上,低声问跪在面前的人:“林瀚砚情况如何?”
那人道:“流放后,虽然有皇上的照拂,也被构陷亡故,这是案卷副件。”说着将案卷呈上。
司归感觉高处的风太冷了,冷到他说不出一句话,良久喃喃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谢家做事,真是狠绝。”
他一步步的走下宮墙,终究还是食言了。
不知道远在北疆的康平会不会怪他?肯定会把他按在地上暴打一顿,那可是康平初见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为什么明明他是皇帝,明明是所有人仰望着的神祗,却护不住无罪的人?!
北疆。
“谢将军,岭南的密信来了。”
谢松接过密信,挥手让他下去,他将信在指尖翻来覆去,不知要不要打开,他对岭南没有半分兴趣,对岭南感兴趣的只有他的夫人,康平公主。
她也不是对岭南感兴趣,只是对岭南的那个人感兴趣。
他是个将军,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所以他只纠结一会儿,就拆开了密信,上面只写着五个字:
林瀚砚已亡。
密信倏然滑落指尖,谢松怔了怔,忙快步走出营帐道:“备马,回府。”
他想:若是那人不在了,他会不会有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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