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1日星期五
午夜,暴雨刚停不久。
呼吸沉重。牠靠着墙微微发抖,视线紧张地盯在那个古怪的人影上,来者个子不高,双臂微微展开吊着两个人头大小的浑圆黑色物体。又是那种似乎是同类的人么。
巷子里十分昏暗,牠露出一副痛苦难过的表情,但不是因为腿上还在渗血伤口,而是因为如蛆附骨的怜悯和惭愧。
一只手捂着刚刚愈合的胸口,另一只手在漆黑中轻轻张开,细长的手指从指尖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缩进指根,五个挤压在一起的圆钝指根处,长着指甲的指盖徐徐延伸出锋利的黑色弯爪。
“哈咯!美女,你还ok吗?”
那个古怪的人影见牠没回话,看了看四周无人,果断走进巷子。拖鞋踩在浅浅的水坑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没有味道,似乎是一个普通人。牠眯起眼睛,松了一口气。黑曜石般的细小瞳孔放大,深棕色的眼白也慢慢褪成白色,黑色的弯刃缩回掌骨,肉都挤在一起的指根随着掌骨微微扭动,正常人类的手指随着皮肤和骨肉的拉伸长了回来。
那是一个看着年纪很小、清爽随性的女孩,黑色长发随意绑了个发尾,白色短袖,条纹大短裤配人字拖。有点眼熟。
牠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黑色物体是两个垃圾袋,而自己的前方一米处,恰好是一个大号垃圾箱。
“妈呀!你受伤了,这看着好严重我天,我认识个医院的朋友,我送你去医院吧!”
赶忙把手中的袋子丢进垃圾箱。女孩快步上前,着急地打量着牠。看牠捂着胸口,右小腿靠近脚踝的地方还露出一道十多厘米长的口子,淌着暗红色的血,,肉都往外翻着。
“我没事。”
牠瑟缩了一下,微微垂着头,头发垂在脸旁,一股股打着绺粘在一起。那上面有雨水,有牠的也有别人的血。
“你没事个铲...等一下,凌川?!”
周墨白吓了一大跳,这声音耳熟,再看口罩上方露出的那双极具记忆点的双眼,更加确信。视线上下,又是盯着脸又是盯着腿上的伤口,眼睛简直不够用。
隔壁街肥肠粉铺子的吴嬢嬢身体不好,晚上生意又多,自己偶尔会搭把手再打会儿麻将,打烊了顺手帮忙丢个垃圾。她家老周京味早点的垃圾也是丢在这里,可以说轻车熟路。只是今天下大雨,便在吴嬢嬢家打牌打过火,现在都快十二点了,不由得有点紧张,一路给自己吹口哨壮胆,因此还没进巷子就警觉到有什么和往常不对。
垃圾桶旁边有东西。
似乎是个勉强靠着墙站立的,背着包,戴着口罩,黑上衣黑裤子的女人,近看才发现正是两个月前刚转来他们班的体育特长生,凌川。说是从川都一中来的,去年市中学生运动会八百米第三,结果一来就膝盖旧伤复发,因此没进田径队。平时不说话,也没有朋友,人也矮矮瘦瘦的,完全不像个体育生。
现在更不像,穿着个宽大得离谱的黑外套,衬得人更娇小可怜。
“书包给我,快快!你这腿,我送你去医院!你拉住我,像这样。”
周墨白伸手要去拉凌川的书包肩带,对方却后退一步躲开了。周墨白也不坚持,啧一声拉过她空着的那只手臂往自己后脖子上一拢,微微弯身,一手扶着她的侧腰一手去够她的膝盖,这仗势是要把她整个人打横抱起。凌川侧身扭过,周墨白不依不饶。
啪地一下打掉了她的手,凌川平复了一下呼吸,不再捂着胸口,直立起身,缓缓说道。
“不用管我。我...不用去医院。”
“你这腿都这样了还搁这装?还淋成这样,不去医院等着升天当神仙啊?我也练跑步的我真求你了,赶紧吧!上来!”
周墨白有点恼火,觉得她在逞强,换了个姿势背过身,双臂往后一甩,还摆摆手,示意凌川自己可以背她。发现对方没反应,生气地转过头打算来硬的。撸了撸空气袖子做足架势。
“凌同学,多有得罪了哈!”
一掌过去被稳稳抓住,再一掌,也被湿凉的手用力捏住手腕。周墨白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了,这位新来的还真是体育生,不过特长不是跑步是散打吧,这什么反应能力和力量?感叹之余欣喜这家伙应该真伤得不重。
凌川静静地看着她,微微加大了力气。
“好好好不去!不去就不去!你快放开妈呀!”
周墨白简直觉得自己的手腕要断了。
“你不去医院我要去医院了!”
呲牙咧嘴甩着手,转头一看凌川已经一瘸一拐往巷子外走去。顾不得疼连忙跟上,妈的打不过算了,她瘸成这样还能跑不过?
“那、那你要去哪?你这个样子就算不去医院也得找人帮忙吧?你家在哪?要不我帮你先给家人打个电话?需不需要我扶你?”
梳着松散马尾的女孩儿有点忌惮牠,离牠两米远,却又连珠炮一样毫不犹豫地为牠操心着。实在是神奇,已经有一阵子没遇到过这样的人了。
这样的人...更不应和自己有任何牵绊。
“我什么都不需要。”
咕———噜———
长久的沉默。
“我需要,我是厨子,见不得人挨饿。”
街边有盏路灯。周墨白上前一步,橘色的亮光照亮她的小虎牙。
“厨子你懂吗?很伟大的事业。我家就两步路,我给你弄点吃的吧。”
一小时前,辛广县西南部郊区。
夜空中挂着一轮朦胧的月,乌云挤压着瀑布般的雨水。
尸体的肚子被一把沾了血的刀划开,刺鼻的血腥味混杂着潮湿泥土的气息向四周弥散。切口内部,一团灰白色、纹理复杂的肿块裸露出来,表面破裂得像溃烂的组织,沾满血液和浆液,隐隐还能看到一些断裂的细小血管和疑似瘢痕的结构。肿块的一侧已经塌陷,流出的黄色脓液混入雨水,在地面蜿蜒成细流。
片刻后,一根极细的肉色触手从里面钻出,缓缓牵出着一个拇指大小的,沾满血和粘液的又像蜗牛又像乌龟的诡异生物。
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里握着一只玻璃罐,罐口顺着这生物往外钻的方向,小心翼翼将它收容进去。
高个子齐耳发的年轻女孩穿着一身黑色长风衣,她将罐子递给身旁戴着口罩,同样一身黑衣、非常年轻的长发女孩,并接过对方手里的伞。她将伞更多罩在长发女孩的身上,然后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溅到手上的血污和雨水。
长发女孩没有去看罐子里的生物,而是凝视着男人泥泞的被黑布半覆面的脸。她俯下身,迟疑片刻,慢慢伸出手,合上他空洞的双眼。
雨水不断冲刷着稀疏长着草的泥泞地面,将血迹、脚印、所有的不甘与遗憾悉数洗去。
老周京味早点店背面。
“这真是你家吗?”
“嗐,走正门动静太大了。”
鬼鬼祟祟地仰头张望了半天,确定二楼的灯已经灭了,周墨白|精妙地控制住手部力量缓缓推开老化的纱窗而没造成一点动静,熟练严谨得堪比艺术家,徐娟第一次走纱窗的时候就赞扬过她,老周,要不是看见门口招牌了,真的以为你是偷过这家很多次。
运送伤员进屋还要不出动静,周墨白前前后后,费劲吧啦举胳膊拿腿,两人总算安稳落地。
等到一碗热乎乎的猪肉馄炖摆在矮桌上,已经快一点了。
“你先吃着,我找点药。”
翻箱倒柜。屋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明黄色的暖光不足以照亮整个屋子,但也能看出这是一间狭小的卧室。单人床上铺着蓝色寝具,小小的床头柜,一副木书桌配椅子,桌上摆着一台款式老旧的台式机电脑,一扇白色衣柜,现在中间还占着一张折叠矮桌和两张折叠矮凳,靠床的墙上挂着张尖峰时刻的电影海报和一张小学生水平的蜡笔画,拥挤而温馨。
“有了!来,腿给我看看。”
凌川的身上披了一条印着黑猫警长的浴巾,她放下筷子,轻轻撩起似乎过于宽大的校裤边角,藏蓝色的校裤上意外地没有太多血迹,只有靠下的细窄白色条纹处被洇成一小块深红。周墨白举着百多邦和碘酒吞咽了一下,做好会看到血腥伤口的心理准备,却发现尽管仍血迹斑斑有些骇人,但那伤口已经好了不少,只剩下一道拇指长度的裂缝,也没有太多渗血了。
刚才一路上小心搀扶着急着回家,也没机会观察伤口。可是明明记得在巷子里时,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也绝对比这要严重太多太多了。不过那时候光线那么暗还有个垃圾桶挡着,难道看错了?
“怎么好的这么快?你真是神仙?那是不用去医院了。”
甭管咋,好得快就是好事!周墨白旋开碘酒瓶盖,熟练地撕开棉签包,露出小虎牙,朝她咧嘴坏笑起来
“希望神仙也不会疼啊。”
混着碘酒的棉签轻柔拂过露出点鲜红嫩肉的伤口,长发散乱的女孩儿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的脸型和脸上的其他部分像个亲切可人的南方女孩,但是那双眼睛,却深邃得有种凌厉之美,眼型锋利而具有攻击性,眼神却淡然平和。不是那种幸福的平和,更像是,虽然睁着眼,却看不见万事万物的平和。
“不是,你能不能演一下啊!你这样我好没成就感。”
贴好纱布,盖好盖子。周墨白唧唧歪歪把药物收好,拉开另一张小矮凳一坐,长舒一口气,托腮看着她吃馄炖。外面隐隐有雷声渐起,又开始下雨了,风吹得窗框隐隐作响,可那黑暗湿冷的夜色并不能钻进这间昏黄温暖的小屋,也钻不进冒着热气腾腾的馄炖汤。
“这一碗下去就不会感冒了。好吃不?”
“好吃...谢谢你,周同学。”
被那双锋利而漂亮的眼睛看着有点无所适从。
“别,你叫我小周或者小白吧。都一个班的,搞这么官方干嘛?那我怎么叫你比较好?”
“都可以。”
凌川低下头又吃了一口馄炖,不像是有什么聊天的**。
“我想想,老字已经有人用了,咱俩这过命交情直接叫全名也有点太生疏了,但直接叫你小川有点太亲切了是不是?我琢磨一下啊,我今天先跟吴嬢嬢打麻将,输了九块五,还是看我小减了倍数!妈呀每次碰到她就笑眯眯地阿白长阿白短,阿白要不要打牌,她一个福粤州人麻将打的还呱好!要不是跟她打牌输太多,也不至于这么晚丢垃圾,也就不会捡到你这大神仙。要不我就叫你阿川怎么样!”
简直是眉飞色舞。其实周墨白也没有很强的聊天**,她甚至已经有点困了。可是她就是这样一个人,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早就敏感地察觉到这个凌川同学的情况非常不对劲。虽然同班两个月,可俩人一共没说过三句话,周墨白对她几乎没什么了解。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怎么会有人放了学不回家,大晚上一个人淋了雨,伤了腿躲在巷子里,说什么也不去医院也不愿意联系家人,可能是被什么混蛋欺负了?可是除了腿受伤,包也没丢人也安好。况且她这个状态完全可以自己去医院,或者报警或者叫人帮忙都行,但她没有。兴许伤害她的人就是她亲近的人,又或许她是自己弄成这样的。
不管哪种,有故事。
“好。”
“那阿川,你这腿怎么搞的?”
“走路摔了。”
“妈呀那你是怪倒霉的,今天雨好大,地上滑得很。我刚才也差点摔一跤!”
周墨白当然不信,转念一想,川都一中是个省重点,凌川却在高三前夕转学来辛广这个小县城。有点力气傍身,受了伤好得又快又感觉不到疼简直不像人类,这个沉默寡言的家伙绝对有很特殊的经历或者家庭环境,不是好的那种。
毕竟她连给看着都吓人的伤口擦碘酒都不会皱一下眉毛。
凌川不想说那她也不再问。说了她也改变不了,她也只不过是一个稍微有点好心的普通人罢了。
她只是本能地没话找话,本能地希望,这个麻木不仁的家伙可以开心一点。
搪瓷碗里连一滴汤都不剩。牠能感觉到,腿上的伤口,已经快完全长好了。见凌川肚子填饱,周墨白满足地起身伸了伸懒腰。
“外面又下雨了,你要不睡我这吧。给你找身我的衣服换上,咱俩挤一挤,我明天早上六点叫你,还是从这个窗户,懂吧?妈呀这什么时候的裤子,也太小了,这得初中时候买的吧,但你也矮子一个说不定刚刚好。或者这个猫的怎么样?你看有点像学校里那个大橘是不是...”
昏黄的小屋里,女孩唠唠叨叨的话像一把小小的凿刀,面对凶险沉默的巨石不带一丝犹豫和恐惧,毫不自知地,一点点凿开牠满是创痕与孤寂的世界。是西西弗斯般残忍的浪漫。
在牠漫长的生命中,这样的人很偶尔才会出现。但每次出现,都意味着新的创痕,和永无尽头的、加倍冰冷的痛苦与孤独。
麻木是药。
“小白。”
“到!”
牠打断忙碌不停又是收拾碗筷又是打开衣橱翻找的女孩,对方从衣柜门漏出半个脑袋,傻呵呵朝她笑。
“我要走了。”
“啊?这就走了?”
周墨白愣住,手里还一边握着一条大花绒裤,一边握着一条猫猫短裤。
“嗯。不要告诉任何人今天见过我。”
凌川看着她,目光闪烁。
“...小白,我欠你一个人情。如果之后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可以找我。”
放下手里的裤子,周墨白挠挠头发莫名有点烦躁。她突然想起刚和老徐认识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好像这些家里状况比较复杂的,都很容易觉得这种在她看来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善意是需要回报的。
“你什么也不欠我。我免费的,艾木free,知道为什么免费吗?因为你觉得我包的馄炖好吃,那证明你是一个很有品味的人,很有品味的人,那就是厨子的朋友。而我刚好是一名厨子,那你就是我的朋友。”
这边还在为自己的天才逻辑拍胸脯,那边已经拾起书包,推开窗户一跃而出。
“妈呀,那你起码把这个拿上。这身手,你不会真是演我吧。非要翻这么帅的是吧,再摔一跤怎么办?要不叫你家里人来接你?你不是闹别扭离家出走吧?这大晚上一个人会不会有点危险,要不我送你?我有那个内增高,帽子口罩一戴可以装成...”
周墨白赶紧从门上取下一把卷好的伞,着急地扶着窗沿也打算往外翻,虚着声音生怕自己惊动二楼的爸妈。凌川按住了她的手,犹豫了一下,接过那把伞。
“不用跟过来。小白。”
一阵凉爽的晚风吹过,牠挂上口罩,微微转过身,长发飞舞,风也灌进宽大的黑色帽衫外套,黑暗中只有狭长的瞳孔微微折着屋里的光,整个人像是某种奇异的精灵,隐入落雨的夜。
“再见。”
窄小的浴室里暖雾弥漫,少许血水流进下水口。凌川的小腿和腹部到胸口的位置长出大片狰狞的鲜粉色新肉,与四周苍白暗沉的肤色格格不入。腿上的伤本来就无关紧要,腹部的伤口才是不得不躲在巷子里休息喘息的理由。
脑海中混乱地闪过过去夜晚刚发生的一切,惊恐倒地一无所知的男人,似乎是同类的男人,似乎有预谋的捕猎,被捕猎的女人变成了同类,混战,血,很多很多血。
原来无声的战争早就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打响了。
这意味着牠有很多事情需要做,但是怎么做?从哪里开始做?牠不知道。敌人这次是谁?还是敌人吗?怎么赢,怎么才算是赢?赢就是好事吗?牠也不知道。牠从未知道过。
皱着眉,白色的瞬膜褪去,金棕色的双眼缓缓张开,任水流淌过眼球。她垂下眼帘,撕掉小腿上湿答答的纱布握在手里。
有些迷茫地久久凝视着掌心的纱布,然后将其丢进了垃圾桶。
一起被丢进垃圾桶的还有那条沾血的校裤和黑色帽衫。咧着口的书包放在垃圾桶旁,里面隐约能看到一团几乎被鲜血染红的校服上衣。
在远山上空微微露出一点鱼肚白前,她用树枝戳了戳基本上燃成渣的衣物,将灰烬倒进旁边的小溪中。
看着溪水将灰烬融化,带走。脏兮兮的水面重新变得干净清晰,那上面回映自己的脸。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触摸冰凉的溪水,停顿了一会儿仿佛觉得不够,慢慢将整只手臂都伸了进去,打湿袖子也无所谓。
太阳从山顶露出发梢,她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清新的晨气。
该走了。
出事了。
“竹州快报。今日上午七点,竹州市辛广县西南约二十公里的郊区发现三具尸体,其中两名男性死者分别为本地人徐某,24岁,和穆某,30岁。女性死者为韩某,26岁,金海人。现场发现徐某携带疑似开刃凶器,韩某遗体疑有被性|侵迹象。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相关进展将持续关注报道。”
好不容易又是周六,昨晚的一夜大雨换来今天晴空万里。忙活完店里的活儿。周墨白正在徐娟家里一起写作业,刘阿姨在厨房里叫着辣子鸡好了开饭咯。徐娟闻言摘下眼镜往厨房去了,周墨白伸个懒腰庆幸着终于可以歇会儿,目光随意地往电视瞄去。
“老周,老周?”
冷汗爬上后背,沁进手心,周墨白盯着电视屏幕,上面正显示着经过模糊处理的死者照片。
“这个...是不是有点像,你哥?”
徐娟把两碗米饭放在桌上,擦擦手凑近电视,她不戴眼镜高度近视。半晌,圆润的杏眼瞪大,声音颤抖。
“妈...妈!”
盛着辣子鸡的盘子碎裂在地。
5月14日周一
这是凌川来到四中的两个月第一次不是一个人在食堂吃饭。
那个三天前对她施以援手的叫做小白的俊俏姑娘现在一失之前的活泼,肉眼可见的疲惫焦虑。周墨没说话,她也就一言不发地吃盘子里的照烧鱼头。
“阿川...你知不知道前两天有人死了?就我捞你那天。”
鼓足了勇气才问出来,周墨白不自在地看着凌川抬起眼,神色观察不出一点波澜。
“听说了。两男一女。”
“那你知不知道...算了你肯定不知道。不过你那天怎么一个人在那种地方?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意识到自己为了一点没有道理的胡猜乱想稍微有点咄咄逼人了,差点忘了凌川是个苦命的倒霉蛋,而且也刚遭遇过不好的事情,自己不能这样逼她回忆和坦白,周墨白抱歉地摇摇头。
“不好意思啊,我的。这事儿和你也没关系,当我没问。”
“你很好奇?”
“没有没有。主要是,唉...死的那两个男的之一,徐某,是五班徐娟的亲哥。她是我好朋友,这两天因为这个事儿没来上学。她哥人死了尸体还在调查,入不了土,她妈妈都快疯了。”
“你认识徐某吗?”
凌川提起了一点兴趣,对于未知的战争和敌人的资讯竟然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与这个救了自己的桃花眼女孩产生了关联。
“算是,见过几次面吧。他在工地打工,离得倒不远,就是平时很忙,逢年过节才回家来。但感觉是个特别实在的大哥,初中没毕业就去外面打工挣钱,今年春节还给他妈买金链子呢。感觉真不像是那种人。”
虽然案发不久警方还没定论,但人言可畏,坊间都说徐某就是凶手,另一个男的是同伙,女的是大城市来的,有钱,他俩劫了财劫了色之后闹内讧自相残杀。
“人是很复杂的。”
“哎呀我明白的,我也觉得很难相信...老徐跟我说本来她妈很想他哥,特想让他上周末回家,他还满口答应,哪知道,唉。”
“我听说她家条件不好。可能是有预谋的抢劫,只是出了意外。”
“你从哪听的?...算了没事。我就是觉得,万一不是他呢。”
想想也知道,的亏这徐娟没来上学,这两天就连作为朋友的她都偶尔被投以或好奇或带着点微妙防备的视线。人言固然可畏,但是想到年初见到徐耀光,她发自内心不愿相信。
一个胖乎乎的普通青年人,穿着沾灰的厚外套,手指上包着厚厚的纱布还拎着大包小裹,这头给埋怨怎么这么不注意安全的妈妈拿出金链子哄她,那头给皱着眉的妹妹悄悄塞了二百块钱,就连周墨白都在盛情之下收了五十。
那五十块现在和薄薄一小叠百元纸币,另外两张五十,还有零星两张二十的,一同躺在一个四四方方的铁饭盒里。
周墨白靠在衣柜上,胸口轻轻起伏着。她抹了抹脖子上的汗,觉得呼吸困难,明明忙了一上午热得不行,此时却感到有刺骨的凉意从心脏蔓延至全身。
掏出手机看,已然是下午一点。今天是周日,KTV要债的人会来找刘阿姨的日子。
她盯着盒子看了一会,然后把所有钱都抓了出来。
总共两千一百九十块。她的全部家当。这都是从小攒下的压岁钱,还有帮家里干活老爸老妈赏的。她本来打算把这笔钱一直攒起来,等上大学的时候买一台好一点的笔记本电脑。
上午老周京味早点店生意红火,一直到中午都有客人。扎着马尾的少女忙手忙脚,打豆浆,捡包子,煮馄炖,辣油不够了调辣油。跟每一个或脸熟或陌生的顾客迎上笑脸打招呼,只有周晖看出女儿似乎心事重重,笑容有些勉强。倒是也能猜到原因。
周墨白冲出门前周晖叫住了她。
“又去看刘阿姨呀?”
点点头。
“那你把这个拿上,看有什么能帮上她的。”
烫了卷发的和蔼妇女用围裙擦了擦手,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信封。孩子的好朋友自杀了,家里有难处,她都知道的,那个姓徐的姑娘每次来家里找墨白玩,连吃些包子抄手都觉得不好意思,非要帮他们打打杂,手脚特别利索。墨白从小就是个善良孩子,看不得别人吃苦受欺负,能管不能管的都想管一管,周利民对她这个性格又爱又恨,没少操心,周晖倒不以为意觉得也挺好。
还在研究绿江的各种规定,妈呀?搞不懂违禁词是啥,把把进审hhh
感谢看到这里的宝子!
其实有点惭愧,虽然是言情频道,但是言情的部分会来的稍微慢一点。
主打的还是剧情节奏,小白即将碰到很多或有趣或有趣的人和事,会面临很多需要勇气的人性抉择。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不会坑,现生充实社畜也不靠这个赚钱(也没这个本事orz), 只是希望或许有看到这个故事的宝子可以写写评论就太好啦,真的非常感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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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 4 救牠,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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