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夜风习习，整座校园亮着暖白的灯光，显得寂静而安逸。
身后班级里同学们小声议论的声音，隔着些距离听不清具体内容，嗡嗡隆隆类似白噪音，有助人冷静的效果。
谢寒年双手撑在走廊栏杆上，挺拔削瘦的身体微微前倾，任由夜风吹乱他浅咖色的短发。
他望着远处的虚空深深地吐了口气，才将从自家班主任那屡战屡败的憋闷清空。
刚准备回教室继续刷题，不消停的手机又来了新的微信消息。
好在不是差点噎死他的沈卿尘。
看清来消息人的姓名，谢寒年转了个身，改为背靠在栏杆处，点开了信息。
闵琳：[谢同学，很抱歉又打扰你哈，请你跟班长吃饭的事我跟他说啦，他说听你的，所以只有你愿意他才愿意，拜托拜托给个机会让我聊表谢意。]
后面还附了一张某个小童星说“拜托拜托”的卡哇伊表情包。
谢寒年的目光在消息上停留了片刻。
——听他的？
他愿意，沈子渊才愿意？
沈子渊这么说的？几个意思？他什么时候能左右沈子渊的决定和行为了。
谢寒年倾向于闵琳延伸了沈子渊话里的意思，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点想知道沈子渊的原话是什么。
不管闵琳是无意，还是有意这样传达，他都不可能做出对女生刨根到底的事。
微微思忖了下，他想了个折中，但对他来说一举两得的办法。
谢寒年：[行，你把他微信推给我，我找机会跟他对一下时间。]
对不对时间另说，先把沈子渊的微信账号搞到手再说。
还不许他执行计划的同时备个Plan B啦。
至于沈子渊是怎么跟闵琳说的，有机会问他本人就是了。
闵琳非常高兴，又发了个小童星同款开心和鞠躬感谢的表情包过来。
不消片刻，又把沈子渊的微信名片推了过来。
沈子渊的昵称直白又冷漠——
姓名首字母缩写SZY。
头像更离谱，一块纯黑色。
无趣又压抑。
给人一种毫无**添加和交流的感觉。
但知道对面是沈子渊，谢寒年却觉得理应如此，他一贯给人冷淡疏离很难深交的模样。
谢寒年的大拇指虚虚停留在名片上方，犹豫片刻，最终没有按下去。
要微信可以，加不加另说。
或许是这两天频繁的交集和沈子渊对他和煦的态度，让他心中那点奢望的火又被点燃了。
——他想知道，放不下这份友谊的真的只是他一个吗？
*
翌日早上八点，谢寒年领着国际部有意向参加竞赛的同学去了计算机实验室。
南中很支持学生发明创造，单独设立了一栋实验楼，涵盖各个学科。
各科实验室由楼栋管理员每日早上八点统一开门，晚上十一点统一锁门。
如果需要连续使用可以去申请，钥匙交由申请人暂时保管。
各科实验室的数量都不少，一般来说临时用用，谁都没有提前申请和预约的习惯。
所以谢寒年万万没想到，当国际部浩浩荡荡一群人抵达实验室门口时，对面同样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
领头的正是他昨晚刚要到微信名片的沈子渊。
他还是那套黑白校服，冷峻的脸上表情很淡，气质矜贵而淡漠，正步伐沉稳地往这边来。
乍一看见他，他深邃的眸子定了定。
谢寒年不偏不倚回视他的目光，挺直背脊没动。
经过一夜，昨晚他们一起买笔时短暂和谐的氛围彻底没了，好似又回到了重逢那一刻。
彼此敌对，争锋相对。
“艹，桌，冤家路窄啊，怎么清北班也是这时候用计算机实验室？”站在他右侧的楚彦立马凑过头来小声吐槽。
声音虽小，但语气的兴奋却掩不住。
让他怀疑楚彦是不是期待他跟沈子渊大战一场很久了。
沈子渊显然也没想到两人会撞上，很快停步站定了。
他一驻足，身后跟着的学生都马首是瞻般立在了他身后，以一种维护和支持的姿态，气势挺唬人的。
两拨人相对站立，颇有些狭路相逢一触即发的意思。
如果他身后跟的是原先在王府国际那帮同学，估计这会都开始撸袖子了。
但很显然不是，他这边只有楚彦摩拳擦掌地搞事情：“草草草，对面什么意思，明明是我们先来了，他们一点没退让的意思啊。
人多了不起啊，我想干架很久了！”
话虽然是对着他说的，但明显扬了声音，目光也愤愤地盯着对面那群人，特别是为首的沈子渊。
只不过，沈子渊全程没看他就是了。
就一整个不以为意，气得楚彦也不来虚的了，直接抬了抬下巴冲对面嚷道：“喂，先来后到懂不懂，这间实验室我们预定了。”
这话多少有点牵强了，这间实验室是最大的，有一左一右两个门，他们抵达左边门时清北班的人刚好抵达右边的门。
不过沈子渊他们没停，才晚他们几步到他们面前。
谢寒年看得分明，但他却默认了楚彦的无理取闹。
原因有二。
一是楚彦在帮他，他不可能拆自家兄弟的台。
二则是，沈子渊身边站着蒋逸兴。
虽然略后于沈子渊半步，但他确实是清北班一众人里离沈子渊最近的。
两拨人意外撞上后，清北班其他同学先是彼此面面相觑，最后才一齐看向最前方的沈子渊，等着他的决定。
唯有蒋逸兴不同，他省略了第一个步骤，从见到他们的第一眼起就停步看向了沈子渊。
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服从。
也像一种长久相处后的默契。
不管哪一种都挺扎眼的，反正让谢寒年心里不太舒服。
如果不是因为他姓谢，站在沈子渊边上的人就会是他谢寒年，有后来的蒋逸兴什么事。
清北班的学生素质很好，楚彦大声叫嚣也没能激怒他们，他们始终以一种沉着而服从的目光看向沈子渊。
足以可见沈子渊在清北班的实力和地位，那是一种有着绝对话语权的领导力。
曾经，谢寒年在王府国际也是这种待遇。
但扪心自问，他的那帮同学遇到这种时刻早就跟楚彦一样咋咋呼呼吵起来了，哪有清北班那种沉稳又从容的气质。
谢寒年在心里再次把自己跟沈子渊做了对比。
无论是情绪控制，还是领队带人，他都比不上他。
正是因为如此，他渴望赢得这场比赛的**格外强烈，讲不清缘由，就想证明自己也不是什么都比不上沈子渊。
至少，在他擅长的竞赛领域，他是足以跟沈子渊比肩的。
谢寒年不想让，至少在沈子渊开口跟他商量前，他不想让。
他难得以一种平静的目光长久地注视着沈子渊，没被对方过强的团队凝聚力吓到，也没因己方叫嚣的宣战而冲动。
视线相撞，谢寒年能看到沈子渊那双漆黑的眸子，深邃似海，平静无波。
像是根本没有什么都那片海产生波动。
但很快，他这种认知就被推翻了。
因为沈子渊忽然冲他轻轻扬了一下嘴角，那片海也微微漾起了一点波澜。
很短也很浅，很容易让人以为自己幻视。
“走吧，我们晚点再来。”
他看见沈子渊微微偏头冲自己的同学道，语气清淡而沉着。
明明一点也不强势，却让对面一众人心悦诚服地点头。
他转身时，队伍自觉自觉后退让出了一条中间的通道供他再次回到队伍前列，训练有素的不像一群学生，更像某个服从性极好的属下团队。
看着对方远去的队伍，明明赢得是他，谢寒年却觉得没劲极了。
就像当初他对着沈子渊比了中指，沈子渊却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显得用力过猛的他特别小家子气，斤斤计较到姿态丑陋。
特别是沈子渊刚才那个一闪而逝的笑意，让他觉得无理取闹的不是楚彦，而是他自己。
“等等。”
如此想，谢寒年冲沈子渊的背影喊了声。
沈子渊果然停步，转身看向他。
谢寒年心里堵着一口气，讲不清那口气因何而来，却再一次让他热血上涌，直冲头顶。
“沈子渊，我们光明正大比一场。”
谢寒年定定地望着沈子渊的眼睛，语气平静而坚定地道。
他讨厌沈子渊连续两次不接他招的感觉，显得他特别幼稚无能，人家根本就看不上。
“计算机大赛？”沈子渊淡声问。
“嗯。”谢寒年凝神等沈子渊的答复。
然后他就发现蒋逸兴忽然担忧地看了沈子渊一眼，那一眼叫谢寒年又想起他去清北班找茬那次。
蒋逸兴这人怎么回事。
不是应该对沈子渊信心满满吗？为什么每一次他找沈子渊，他就用担忧的眼神看他。
搞得好像他会对沈子渊怎么样一样。
“你想跟我比？”
好在这次的沈子渊比较上道，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这个下战书的对手身上，没给担心他的蒋逸兴眼神。
谢寒年心里的气顺了点：“嗯。”
“好，我跟你比。”
沈子渊的语气明明是一贯的沉稳平静，却像许下什么诺言般掷地有声地砸在了谢寒年的心上。
那一刻，他脑海里忽然闪过闵琳那句——
他说听你的。
明明是毫无关联的事，不知为何他愣是觉得沈子渊答应他的举动，有点顺着他的意思。
所以，两次避战也是让着他，不是看不上？
如此想，他心里那根弦轻轻动了下。
他突然想验证一下。
“我们结束告诉你。”谢寒年示意身后的同学进实验室。
来之前管理员告诉他们，因为近期设备升级，计算机实验室只保留了这间最大的在使用，其他的都停用了。
想来沈子渊也知道这个消息，否则他刚才不会说“晚点再来”，直接说“换一间”就是了。
“好。”
沈子渊轻轻颔首，随后扫了眼身侧一直欲言又止的蒋逸兴，淡声吩咐，“你带他们先回去。”
蒋逸兴最终什么都没说，点点头领着一众清北班的学生走了。
谢寒年心里那点快乐长大了点。
——为沈子渊get到他未出口意思的默契。
两边人全部离开，沈子渊才问：“还有话要跟我说？”
这一句的语气明显轻缓很多，连他平静深邃的眸子都柔和了不少。
就好像，刚才那场一来一回冷静而紧张的对峙，是沈子渊配合他演给外人看的。
唯有此刻的温和包容是独独给他的。
这样的沈子渊让谢寒年又不自在起来。
他轻咳了声：“我手机没带，你加一下我微信，我们结束通知你。”
沈子渊深信不疑，当即拿出手机，垂眸调出微信界面：“好，号码多少？”
谢寒年念及自己的小伎俩，更不自在了，偏头扫了眼实验室里已经上机的同学，佯装淡定道：“还是小时候那个号码，没变过。”
余光里，沈子渊垂眸在手机上操作了下。
“好了，记得通过一下。”
他刚偷瞟了眼沈子渊的手机，想确认他有没有忽悠自己，就恰好被抬眸望过来沈子渊撞了个正着。
谢寒年一阵尴尬跟心虚。
他下意识碰了碰口袋里突然震动了一下手机，心跟雀跃一跳，明明嘴角早就想扬起来了却又生生压下，语气冷淡地矜持圆谎：“嗯，等我这边结束回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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