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他赌对了，沈子渊果然记得他的号码。
直至沈子渊离开，谢寒年才彻底让压制了半天的嘴角毫无负担地翘起。
没敢让国际班的同学看到他失态的模样，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偷偷瞥了眼微信里新的好友申请，才敛了敛外泄的情绪，将手机好好地放回口袋，掩饰般轻咳了声，正色回了实验室。
另一边，沈子渊刚到清北班门口，就遇到了在走廊里等他的蒋逸兴。
蒋逸兴开门见山：“昨晚不是决定不参加了？”
沈子渊面朝校园风景微微垂眸，脑海里闪过的是刚在实验室门口谢寒年说想跟他光明正大比一场的场景。
少年清秀挺拔的身姿，像立春后拔地而起的翠竹，纯粹却坚韧。
一双圆润的眼睛干净清澈，一如他纯良的底色。
他就那样定定地望着自己，等着他的答案。
乍一看像个容易被欺负拿捏的样，身上却有种骄矜和不服输的劲。
明明紧张到睫毛轻颤，却虚张声势地立得笔直、装得淡定。
唬他不够，唬旁人却足以。
最近待办事项太多，他确实没精力兼顾这次性价比不大的计算机大赛，昨晚已经做了不参加的决定。
但被那样一双眼盯着，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不想看他生气。
虽然知道他一向一点就炸、一哄就好。
但他更知道，这些年谢寒年为他做得够多了，多到差不多要将他们年少的情谊一点一点消耗殆尽了。
没有人会永远不求回报地付出，总有一天会攒够了失望离开。
他自小明知这一道理，对那个纯粹又善良的小少爷也一直打得这个主意。
一次又一次无视谢寒年的道歉、求和，明知道会让他伤心失望，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狠心下去。
那时的他，想着身为沈家继承人的自己这一生也就如此了，按部就班又了无生趣地过下去吧。
至于那位鲜活的谢家小少爷，只要离他远远的，就不会有人去破坏和打压，一定可以有着不一样的璀璨人生。
事实也确实如此——
分开十二年，他成长得很好。
优秀、骄傲、闪闪发光，却又没丢了善良和纯真。
是他这辈子最期望却只能奢望的模样。
收回神思，沈子渊很轻地笑了下，将心中的想法吐露：“不想他生气。”
他的语气也轻，很快就消散在秋风里。
但口吻里那一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却嵌在了他微扬的眉眼里。
蒋逸兴跟在沈子渊身边做事很多年了，最开始只是为了沈子渊为沈氏集团的公务离开时，他像耳朵与眼睛替他盯着学业。
他担任的，算沈子渊学业上的秘书一职。
随着年岁增长，在他向沈子渊表过忠心后，他涉足沈子渊公事上的领域愈发广泛。
——学业、沈氏集团、还有他亲眼见证这位年轻老板一手创造的跨境电商High-EP。
谁能知道轰动一时的跨境电商品牌High-EP，实际幕后掌控人在创造它时才16岁呢。
至少，这件事让沈子渊在他心里封了神。
从此，再无丁点犹疑，只有绝对臣服。
接触多了，他多少也了解了些沈谢两家继承人当年发生的事。
他知道自家年轻的老板对谢家那位小少爷，不是外界传闻的争锋相对的敌对关系。
不过也没想到这关系，比他想象的好上太多了。
怎么说，在他这个性取向为同性的人看来，好得……有些暧昧了都。
他无权干涉老板的感情，只能委婉劝诫：“就怕你到时候参加不了，谢少会更生气。”
“所以抓紧时间，争取在竞赛前解决手上的事。”
沈子渊敛起脸上那点零星笑意，漠然下令：“今天晚上十一点召开高层视频会议，就High-EP进驻东南亚市场遭受官方打压一事进行商讨决议。
意选连锁超市三季度报告显示同期业绩增长率只有65%，比我最初设定的目标少了三个百分点，让负责人出一份详细缘由的调查报告过来。
另外销售人员流动量同比上涨了一个百分点，同样要查清楚具体原因，到底是受市场大环境影响，还是我们意选自身的管理出现了问题。
让秦秘书安排下周去南部地区出差，我去实地看一下。
意淘平台的四季度营销计划我已经修改过了，明早提交沈总批阅。
另外约一下黎院长，我明天下午去一趟疗养院了解爷爷病情进展。”
沈子渊突然交代起公事，蒋逸兴赶紧打开了手机备忘录开始记录。
好在从沈子渊参与沈氏集团的业务开始，他一直全程跟进，更习惯了自家老板高效的处事风格，否则他真不一定能应付。
不怪秘书室那几位精英私下跟他说：咱们这位小沈总的能力可一点不比沈总逊色。
稍微开个小差就彻底跟不上节奏了，可他才十八岁啊，脑子到底怎么长得啊！
他要是知道就好了，也不至于时不时在跟着沈子渊办理公事时手忙脚乱。
显得他特别无能。
“好，我马上办。”
蒋逸兴又检查了一遍备忘录，确认没有事项遗漏，心有余悸地应道。
沈子渊交代完就回了班级。
此前离校一个月，他准备集中一周过来处理下课业上的事。
但现在被谢寒年打乱了计划，他只能把在校时间压缩再压缩。
想起那位小少爷，沈子渊因公事正色的神情又微微松动了些。
清北班发生的事，正在安排内部选拔的谢寒年自然不知道。
等选拔结果出来，所有人离开，谢寒年才攥着手机忙不迭往班级走。
楚彦得了第一心情好，上来就勾住谢寒年的脖子，哥俩好地喊：“桌，你走那么快干吗，等我啊。”
谢寒年拧眉，嫌弃地将楚彦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拽下来，冷声道：“别碰我！”
“切。”
楚彦不以为意地收回手，打趣，“桌，你身上的少爷毛病可真不少，又挑食又洁癖，等你谈了女朋友可怎么办哦。”
谢寒年完全不懂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
也没心思去猜楚彦的脑回路，没理他。
楚彦自讨没趣，换了话题：“桌，后来你跟一哥说了什么，我看你们在外面又聊了会，一哥表情还挺慈祥的，不能是约架吧。”
“慈祥？”谢寒年微微顿步。
楚彦点头：“是啊，他平时不就一副老气横起的样么，明明跟我们一样是青春洋溢的十八岁，硬是让人觉得他八十岁了一样。
老人家嘛，表情柔和点不就是慈祥。”
“……”谢寒年觉得理楚彦的自己就是个傻逼。
回到座位，谢寒年警告一路上喋喋不休又半个正屁都放不出的楚彦，“我有点事，你自己玩去。”
楚彦耸耸肩，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示意自己会闭嘴，不打扰他的正事。
谢寒年猜楚彦误会他要看刚才的内部选拔结果，做后续的组员安排，实际上他只是准备通过沈子渊的微信好友请求。
但他没解释，防止楚彦嘴上的拉链成了摆设。
点开微信，他再次看到了昵称为SZY的用户备注：我是沈子渊。
谢寒年正了正身，用一副很规矩的姿态坐好，抬手点了通过。
进入聊天界面，谢寒年公事公办地打字：[我们结束了，实验室你们可以用了。]
检查一遍，没错字，也没用符号，语气足够官方正式。
点击发送。
今天是周六，国际班没有固定课程，但清北班却有两节进阶课程。
谢寒年不太确定沈子渊这会能不能用手机，又会不会回他消息。
只是一个约定好的通知而已，沈子渊那种寡言冷淡的人，就算看见大概率也是已读不回吧。
谢寒年的心里又开始打结，冒出了缠缠绕绕、纠纠结结的情绪。
——知道沈子渊不回才正常，却又期望沈子渊能回他一句。
纠结挣扎中，他点开了沈子渊的朋友圈。
沈子渊的朋友圈没设权限，他点进去就能看到全部。
但他更新频率很低，也很稳定。
发圈日期统一是他生日当天，从12岁开始雷打不动，内容也大同小异，不是在蹦极、滑翔，要么就是攀岩、直升机，全是在各个国家参加极限运动。
照片里，有的只是设备风景，有的则有他侧面背影。
谢寒年仔细看完了有沈子渊出镜的几张图。
——无论是在狂风巨浪中一跃而起的他，还是在蹦极现场一跃而下的他，又或是坐在直升机上直冲云霄的他，都给人一种直面死亡威胁却泰然处之的镇定感。
哪怕每一次他都在与极致的危险交手，都在与无情的死神擦肩，但他那双冷淡的眸子始终岿然不动。
整个人沉稳而有力量，凌厉而又强大。
非常有魅力，足够吸引人。
谢寒年的目光聚焦在那一张张照片上，捏着手机的力度微微变大。
片刻，他曲指点点屏幕，将沈子渊出镜的朋友圈一条条截图保存。
操作完成，他切回聊天界面，找到了池向屿的聊天框，“咻咻咻”发出去一连串的截图。
池向屿没工作时总是秒回。
谢寒年最近的运气不错，每次找他都能得到及时回应：[哎呦，恭喜我们年拿到了心上人的微信，里程碑一般的进展。]
谢寒年此刻没心情跟池向屿打趣自己，问出了自己从看见照片起就在思考的事。
他抬手打字，稍显含蓄地问：[你说这些照片是谁给他拍的？]
实际上，他想想问的直白多了——
这些年的生日，是谁陪沈子渊一起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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