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瑛猜测得不错,皇帝回来时果然大怒,不仅当着她的面摔杯子,甚至直言皇后妒忌成性,枉为国母。
——太后倒是没有说是二位夫人来找她,她才出来劝诫,而是将重心转移到了皇后身上。
说来这位太后也是可怜,她乃是先帝继后,十二岁嫁给三十几岁的先帝,皇帝并非她亲生,她不过占了个嫡母的名头。
皇后乃是当初先帝最宠爱的贵妃的侄女,太后因为贵妃吃了不少苦头,只是贵妃已经随先帝而去,她只能报复在她的侄女身上。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两位夫人与皇后不睦,又素来嘴甜,会讨人欢心,渐渐成了太后与皇后博弈的筹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太后才会保下二人。
此间种种暂且不提,再说高门殿中。
各种瓷器已经碎了一地,皇帝负手,烦躁地在殿中踱来踱去,口中更是骂骂咧咧。
他碍于孝道不敢置喙太后,皇后及两位夫人就成了他的出气筒。
虽然此事是皇后主动挑起,但其中未免没有玉堂夫人和金华夫人的挑拨,他可还记得前些日子皇后请他去椒房殿时说,杜家姐妹也在!
李含瑛跪坐在软榻边,扶着软榻嘤嘤哭泣:“陛下,都是瑛儿的错,璎儿不该入宫,害陛下为难。”
皇帝见美人落泪,当即大惊失色,连忙上前两步将她扶起:“瑛儿!快别哭了,哭得朕心肝疼……好瑛儿,你天真善良,不知晓宫中阴私,你哪里有错,分明是皇后和杜氏姐妹没有容人之量!”
“她们人老珠黄,自然嫉妒你年轻貌美。瑛儿放心,朕绝不会叫那些女人为难你!”
李含瑛泪眼蒙眬趴在他胸口,仰慕道:“陛下,若是没有您,瑛儿可怎么活啊!”
皇帝顿时将她搂得更紧。
秦安适时出现在大殿门口,恭敬道:“陛下,杜太师求见。”
皇帝本就对杜氏姐妹心烦,如今杜明德求见,他下意识就把气撒在了杜明德身上:“他来干什么!叫他滚!”
秦安把头埋得更低了:“杜太师说他有要事相商。”
皇帝烦闷地摆摆手:“他养的两个好女儿,撺掇太后插手朕的后宫,朕没有找他,他倒率先找上朕了!”
但杜明德毕竟是当朝太师,他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理智勉强回来几分,皇帝推开李含瑛:“瑛儿莫怕,朕去会会那个老匹夫就回来。”
李含瑛望着他,忧心道:“太师此时入宫,说不定也是听杜家姐姐们说起臣妾的事,陛下千万要以身体为重,无论太师说什么,都莫要生气。”
皇帝感动地点点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才离开。
李含瑛倚门目送他远去,又叫周围侍候的宫女们去门外候着,这才狠狠擦了擦脸,一脸嫌恶。
从高门殿往宣室殿有一段距离,皇帝没有叫车辇,而是和秦安一同步行,宫女和太监们远远坠在两人身后,知道皇帝心情不好,不敢上前打扰。
秦安落后皇帝一步,只垂着头,眼观鼻鼻关口口关心,权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皇帝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他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跟在身侧的秦安:“你说卫允给朕找那群庸脂俗粉的事,杜明德有没有参与进来?”
秦安此时哪里敢表态?只把头埋得更低了:“奴婢不知。”
皇帝定定地瞧着他半晌,看的秦安额上冷汗直冒,半晌才哼了一声:“你哪里不知,朕看你分明心中门儿清着呢。”
他自顾自地往前走,边走边道:“杜明德的两个女儿在朕后宫为妃,若是有新的美人进宫,岂不是威胁到了他女儿的地位?”
“你瞧这次瑛儿入宫,朕不过是多宠爱了她些,立马就有人跳出来教朕做事。朕身为皇帝,难道宠爱哪个妃子都要听他们的吗?”
皇帝越说越生气,脸色也愈发狰狞起来:“当初朕将绣衣使者交到杜明德手中,是要他好好帮朕做事,如今绣衣使者倒成了他的一言堂了!”
皇帝越想越觉得心惊,如果这次找美人的事杜明德参与其中,那还有什么他不知道、而杜明德借绣衣使者的手悄悄掺和的?
绣衣使者到底是他的耳目,还是杜明德的耳目?
不行!他一定要重新建立一所机构,不能再让绣衣使者一家独大下去!
皇帝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秦安还没来得及跳出来挑拨离间,他就已经决定分散绣衣使者的权利。
到达宣室殿的时候杜明德已经等候多时了,皇帝辅一进去,他便迎了上来。
皇帝摆摆手,示意侍候在侧的宫人们全都守在门外,他绕过杜明德,在秦安的搀扶下坐到正中央的主位上。
宁朝虽然已经有了椅子,但在宣室殿这种大场合,还是坐蒲团的居多,皇帝跪坐在书案后,拢了拢衣袖,望着台阶下的杜明德,神色有几分不耐烦。
“说吧,非要见朕,到底有什么要事?”
杜明德赶紧跪下,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以示自己对他的恭敬:“陛下!后宫中有妖妃蛊惑人心,臣受诸位大臣所托,前来劝诫!”
虽然他如今的地位称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远没有皇帝脑补的那么嚣张,权力的掌控仍然在皇帝身上,如果他当真敢做什么,士大夫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给淹死。
但皇帝却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一个人对名声的在乎。
“好!好!好!”
皇帝阴沉着脸,拂掌连道三声“好”,抓住案几上的竹简就朝杜明德砸了过去:“尔等食君之禄,不想着为君分忧,反而管起了朕后宫的事,当真是好啊!”
“今日就敢携百官以令朕,明日是不是就敢挟朕以令诸侯?啊?!说话啊!”
守在殿外的宫人们连忙跪了下去,只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杜明德也不知道他来劝诫,话题怎么就突然拐到了这上面,但皇帝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却不敢认。
他冷汗涔涔,整个人几乎趴在地面上,连忙开口辩解:“陛下!臣绝无此意!”
皇帝心头怒火更盛:“绝无此意?你的两个好女儿和皇后联合起来,叫太后给朕施压,你联合朝臣,也要给朕施压,你们一家当真是好得很啊!不如朕这个位置叫杜太师来坐,如何?”
杜明德大气也不敢喘,开始后悔自己今天为什么要走这一趟。
他语气沉痛:“陛下!臣忠心耿耿,可昭日月!哪里敢有如此大逆不道得的想法!臣是忧心陛下圣体……”
不等他说完,皇帝冷笑一声打断他:“ 忧心朕?太师不如先忧心忧心自个儿吧!”
他眼神冰冷:“即日起,绣衣使者不再有监察百官之权,朕欲立辑事院,由秦安负责,专门为朕办事。从此绣衣使者负责掌管刑狱,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辑事院负责刑狱审讯,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你可有异议?”
杜明德猛地抬起头,触及他看死人般的目光后又飞快缩了回去,只余满嘴苦涩:“臣,并无异议。”
他这次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早知如此,今日又何必走这一趟?
李含瑛虽然受宠,可她一介孤女,无父母亲族帮衬,便是有天大的宠爱,也如空中楼阁,不着实地。
可如今自己这一步错棋,却是实打实的被分走了权力。
他与秦安速来不睦,以往秦安不过是宫中一介阉人,哪怕是天子近侍又如何?自己手握实权,他见到自己不照样要恭恭敬敬?
可如今对方分走了自己一半权力,还简在帝心,这和断了他一条臂膀有什么区别?
只是事情已成定局,皇帝明显看自己不爽,有意要削弱自己的权势,这个时候出言反对,不就明晃晃地告诉皇帝自己有谋逆之心吗?
到时候断的可就不是一条臂膀,而是他的脑袋了。
杜明德进宫之前还意气风发,出宫之时却满脸灰败,随后皇帝的旨意便落了下来,叫朝廷之上狠狠震了震。
从此与杜明德不睦的官员们不必再提心吊胆,担心对方抓住自己的把柄,杜明德一系的官员,却是收敛了自己嚣张的气焰。
秦安权掌辑事院,宦官势力得到了进一步加强,隐隐有代天子行事的趋势,秦安身为辑事院院首,一时风头无两,巴结他的官员不知凡几,甚至在私底下竟然传出了“九千岁”的称呼。
但这一切皇帝却毫不知情,他沉溺在了李含瑛的温柔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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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安二十九年,八月,随着朝廷不敌神龙教,抚远军不断落败,抚军大将军张正宪被问责,神龙教的势力进一步扩大。
同月,姜沅彻底离开洛都,跟随平安镖局一行人来到了靳州隔壁的滕州,同时,神龙教的军队也彻底占领了它旁边的襄州。
在滕州冲阳县的客栈中,姜沅见到了手上绑着黄巾的神龙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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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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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九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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