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戴薄纱的红衣美人水袖翻飞,纤纤玉足踏在脚下的鼓上,与乐师们的曲调完美相合,奏出一曲缠绵悱恻的佳人歌。
“咚!咚咚!”
水袖挥出,撞在周围的鼓上,美人腰肢扭动,眼睫轻颤,幽幽望向皇帝,多情的眸子欲说还羞,蕴含了无边情谊。
她无疑是美的,哪怕看不到面纱下的脸,有这么一双眼睛,样貌便不会差。
美人在骨不在皮,她完美诠释了这一点。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美妙的歌声像是一把小钩子,萦绕在皇帝心间,他急不可耐地上前,想伸手去触碰美人,可又踌躇着停在原地,舍不得打断这倾世一舞。
“……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美人红唇微勾,颤动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眼波流转间像是在看最尊敬的爱人。
一舞毕,她盈盈半蹲在皇帝面前,恭敬行礼:“民女李含瑛,拜见皇帝陛下。”
皇帝忍不住伸手想摘下她的面纱,不小心碰到卷翘的睫毛,顿时像是被猫爪子轻轻勾了一下,脸上笑意越发浓郁。
面纱缓缓落地,一张风情万种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皇帝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人搂进怀中:“立即传旨,瑛儿深得朕心,封瑛夫人,赐居高门殿!”
在场众人俱是一惊,为这位瑛夫人的受宠程度震惊,卫允更是心下一沉,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以往新入宫的女人位分最高的也不过是正三品贵嫔,如今这位不知哪里来的舞|女一进宫就是从一品夫人,人还是秦安找来的……
绣衣使者办事不力,偏偏叫秦安讨了陛下欢心,这下要叫秦安得意好长一段时间了。
李含瑛柔柔一笑:“多谢陛下。”
她大胆伸手搂住皇帝的脖子,丝毫不嫌弃眼前之人年纪比自己大了两轮不止,撒娇道:“瑛儿仰慕陛下才学已久,若非偶遇秦公公,怕是今生难见天颜……璎儿想为秦公公讨个赏,多谢他成全了璎儿心愿,陛下意下如何呀?”
“哦?”皇帝有些玩味,“璎儿读过朕的哪些诗?”
他原先只当她是个仗着美貌便想上位的普通女子,如此国色天香的美人,好好养在宫中当个花瓶便已经足矣。
但如果她空有美貌,为了得宠,假装喜欢他的诗,那这个美人宠一段时间便罢了。
皇帝对自己的文采十分有自信,不允许任何人亵渎,倘若有人利用他的诗接近他,哪怕此时再喜欢她的容貌,日后也不会时时宠幸了。
李含瑛抿唇一笑,眉目含情:“陛下学识渊博,落笔能叫鬼神皆惊,所作诗词共两万三千零六首,瑛儿全都拜读过,但最喜欢的是那首《雪中咏梅》。”
“悬崖梅独放,傲骨斗严寒。雪压枝头重,风摇花瓣鲜。香飘千里外,影落九霄间。莫道春光晚,梅花正盎然。”
一首诗诵读完,她双目含泪,似有千言万语:“瑛儿最爱的便是梅花的气节,那日初闻此诗,惊为天人,发誓定要找到作此诗句的郎君。他懂梅花,便是懂瑛儿,只要能与他见上一面,便是立时死了也甘心了!”
“可哪曾想,这首诗竟然出自陛下——是了,唯有天地间最尊贵、最有才华之人,才能写出如此精妙绝伦的诗句,可是瑛儿不过是一介草民,哪里配面见天颜?”
她抬头看向秦安,带着满目感激:“好在苍天有眼,就在瑛儿郁结于心、差点命归黄泉之际,遇到了秦公公,他感动于瑛儿的心意,这才叫瑛儿入宫,为陛下一舞,如此,便也不枉此生……”
皇帝有些吃惊,眼中满是动容:“你、朕两万三千零六首诗,你当真读过?傻瑛儿,若是朕今日不同意你上前献舞,你岂不是要抱憾终身?”
李含瑛柔柔地趴在他胸口,轻声道:“陛下是天子,能与陛下在同一片土地上,瑛儿便心满意足了,就算不能献舞,瑛儿也会在心中祝愿陛下鼎盛千秋,万事顺遂。”
一位美人,一位才华的美人,一位不仅有才华、还满心倾慕自己的美人,哪个男人能拒绝?
皇帝也是如此。
在这一刻,他心中涌起万般柔情,更是将李含瑛视为命中注定的良缘!
当即龙颜大悦,大手一挥,高声道:“秦安为朕找了一位红颜知己啊!赏!赏黄金千两!秦安,还不谢谢瑛夫人?”
秦安眼中闪过一缕精光,笑眯眯弯腰行了个礼:“谢陛下,谢夫人。陛下与夫人知己之遇,本是上天注定,奴婢这是顺应天命行事啊!”
皇帝哈哈大笑,迫不及待搂着李含瑛便离开了御花园。
路过秦安时李含瑛微微侧脸,朝他勾了勾唇,秦安心照不宣地低头,弯腰跟在二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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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含瑛一入宫就被封为夫人,在御花园献舞一事后,皇帝连续七日都宿在高门殿,宫中议论纷纷,椒房殿那边实在坐不住了,竟然与死敌——也就是杜家两位夫人联合起来,请皇帝过去尝尝新研究出来的菜式。
当然,明眼的人都能看出这只是借口罢了。
杜家两位夫人乃是当朝太师杜明德的女儿,居住在玉堂殿和金华殿,又被尊称为“玉堂夫人”和“金华夫人”,两位姐妹虽然是从一品,却能与皇后分庭抗礼,可见其不简单,说是飞燕合德在世也不为过——虽然这个世界没有赵氏姐妹二人。
但是这两位主儿与皇后联合起来,竟然都没能将皇帝从李含瑛身边抢走,足以见李含瑛手段之高,也难怪她们心生危机。
眼看皇帝不愿意见她们,她们只能去长乐宫请太后出马。
皇帝碍于孝道,不得不前去听训,临走之前他怕皇后为难李含瑛,竟将秦安留下,吩咐他若是有人来高门殿,一律不许放进去,由此可见他对李含瑛之重视。
高门殿中的婢女被派出去守着房门,秦安立在殿中,眼前的李含瑛鞋倚靠在软榻上,涂着丹寇的手指把玩着落在胸前的长发,宛如一只慵懒的小狐狸。
比起前几日,她容貌更甚,像是一朵开到糜烂的花,几乎叫人溺毙在馥郁的芬芳中。
李含瑛低垂着一双狐狸眼,有些漫不经心:“秦公公单独见本宫,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秦安手中拂尘一甩,皮笑肉不笑道:“咱家一个阉人,又是当奴婢的,能被说什么闲话?倒是夫人,出尔反尔,倒是叫咱家刮目相看。”
李含瑛从榻上坐起,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袖子:“秦公公说这话,是对本宫心生怨怼了?”
“本宫是答应过帮你,奈何你不争气,不知道创造机会呀。如今陛下被太后叫过去听训,机会不是又来了?”
秦安侧头,表示洗耳恭听:“夫人何出此言?”
李含瑛隐晦地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带着笑意道:“仅皇后一人无法请太后出马,玉堂夫人与金华夫人在其中可是出了不少力,他们都是杜太师的女儿,绣衣使者明面上又是隶属杜太师暂管……”
跟蠢货说话真费力,什么都要挑明。
她说到这个程度,秦安总算是明白过来:“你是想借此事将杜明德拉下来?”
他皱眉:“杜明德树大根深,这点小事恐怕无法撼动他。”
李含瑛轻嗤:“秦安啊秦安,你脑子坏掉了吗?我将他拉下来做甚?如今绣衣使者一家独大,这难道是陛下愿意看到的吗?”
“帝王之术,在于权衡。”
当初杜明德的两个女儿进宫,位分也是夫人,竟哄得皇帝放权于下,将绣衣使者划到杜明德手中,只是二女色衰而爱驰,圣宠不及当年,连带杜明德在皇帝面前也不讨好起来。
他的地位之所以没有动摇,还是因为朝堂之三分之一都是他的学生的缘故。李含瑛不过是一介孤女,背后无人相助,仅凭帝王的宠爱,哪里能将人拉下来?
虽然无法将人拉下来,但是捧另一人上去与他相斗,却并非全无可能。
秦安于杜明德不睦,总担心有一天对方会对自己下手,他将李含瑛送进宫,无非是想借李含瑛保住自己,最好再成立一个新的机构,与杜明德分庭抗礼。
无论如何,二人是绑定在一起的,李含瑛进宫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圣宠!
她忍着恶心,表现出一副对皇帝情根深重的模样,连对方写的酸诗都能捏着鼻子夸赞,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诞下皇子,坐上那个最尊贵的位置吗?
甚至说不定还能趁新帝年幼,自己摄政……
她假意奉承,可笑老皇帝竟然当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以为自己是什么诗仙诗佛转世,一天天的净拿些狗屁不通的东西来污她的眼,如果不是为了成功诞下皇子……
李含瑛垂眸遮住眼睛里的狠意——这种比她爹年纪都大的老东西,谁愿意伺候?
想她李含瑛,曾经也是名门出身,被牵连才落得以色事人的下场。她失去的东西,必然要加倍拿回来!
只是自己眼下无人可用,不得不与秦安联手。
宫中有人好办事,只有秦安上去了,她才有能使唤的人手。
当初二人合作的时候就说好,她保秦安大权在握,秦安助她独得圣宠,只是万万没想到,才这几天时间,对方就忍不住跑来兴师问罪。
果然是蠢货!
李含瑛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面上却仍是慢条斯理的模样。
“等会儿陛下回来必然大怒,届时就看公公的表现了。”
秦安若有所悟,知晓李含瑛并非想真的毁约,心中安定了些:“多谢夫人提点,奴婢自当好好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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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她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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