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寒州一推开楼梯间的门,就看到抱着电脑坐在楼梯上的韩爽。
屏幕上的光把他的脸照得一会儿暗一会儿亮,看不清表情。
孟寒州深吸一口气,默默走到他身边并排坐下。“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韩爽一动不动,只是机械的回应了声:“孟队。”
孟寒州看着满地的烟头和空中久久散不掉的烟雾,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起身打开了窗户。
韩爽愣了愣,以为他是受不了这么浓的烟味,说了句“抱歉”就要放下电脑清理地面上的狼藉。
只是孟寒州却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这么浓的烟味,等会儿飘到马局耳朵里,免不了又要挨一顿批。开着窗,虽然不能全散干净,但也能好不少。”说着从兜里又拿了根烟递给他。“再来一根?”
韩爽愕然,半晌,还是接了过来,继续麻木的点火,吐气。
两人各有各的心事,无言对坐了好久。
一声手机提示音打破了沉默,孟寒州低头看了眼,缓缓吐出最后一口烟:“忱归说李朝的爸妈到了,他们现在要从医院去收拾李朝的……”
遗物两个字终归是说不出口,颤悠悠的改成了“行李。”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照顾着着彼此的情绪,好像只要不改口,就能当作没发生过……
韩爽仰起头,哽咽的“嗯”了声。
“家门钥匙我已经给沈副队了。”
“你不去吗?”
韩爽摇摇头,低头用双手揉了把脸,偷偷抹掉眼泪,再装作无事发生的抬头。“我就不去了吧……我没脸见他们。”
孟寒州搂过他的肩,微微收紧了些。“老韩,你千万不能这么想……我们不是上帝,没办法提前预料到发生的一切,你接到电话带着兄弟们第一时间赶过去,你已经做了所有你能做的。”
“孟队,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李朝躺在我怀里的样子,全是血,墙面上、地上,全都是……止不住,我明明摁住了,但是怎么也止不住……”
韩爽就像被困在了那片血迹未干的现场,只要闭眼就能穿梭回去,所有的一切又会重新上演,滑落的刀、止不住的鲜血、还有撕心裂肺的哭喊……
孟寒州心疼的看向他,很想安慰,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孟寒州不敢想,要是韩爽知道李朝的死不过是因为对方的好奇,他会有多崩溃……
韩爽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在电脑上,一滴接一滴,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再次抬头时,眼神里满是坚毅:“孟队,我想好了。”
孟寒州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要审刀疤,我要抓住背后真正的凶手。李朝不能白死,我要替他报仇。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你……”
韩爽来不及等他说完,生怕他会反悔似的抢着道:“我可以。”
孟寒州复杂的看着他,“那就走吧。”
话音刚落孟寒州还没起身呢,韩爽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走廊上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的背影,孟寒州犹豫很久,最终还是叹气着低下头,跟在他身后近了审讯室。
等沈忱归安顿好李朝的爸妈,再回到警局时,天早就黑了。
不过重案组依旧灯火通明,身处其中,根本分不清时间。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就算是刚来不久,和李朝没有太多交集的小警员,此时也默不作声,缩在工位上偷偷抹眼泪。
沈忱归站在门外擤了把鼻子,收拾好情绪,推门走了进去。
韩爽独自坐在办公桌前,时不时扭头看一眼身边的座位,空空荡荡,然后再咬紧牙关,一边默默安慰自己,一边抿着嘴继续看李朝生前搜罗来的资料,试图从中再翻出些什么。
“忱归,看什么呢?”
孟寒州走到沈忱归身边的时候,他正站在饮水机前偷看韩爽。
“唉,这是我回来到现在,老韩第三十次回头看李朝的座位。”
孟寒州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巨大的容器,里面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再多一些就能全部爆发。他揉了揉皱了一天的眉头,问:“对了,李朝的父母还好吗?”
“下午在医院已经哭过了,阿姨差点哭晕过去,好在是低血糖,没那么严重,打了会儿吊瓶才缓过来。晚上去出租屋理东西的时候我看着状态稍微好了点儿,没再哭,但是也不说话,一个劲催我走,还是我死乞白赖的硬要送他们回酒店,他们拿我没辙才同意的。我估计回了酒店还得再哭一会儿,老两口表面上的平静肯定只是不想让我担心硬装出来的。”
其实不只是韩爽,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孟寒州也很怕见到家属,但又实在担心,思考再三,只能说:“派人多看着点吧,万一身体不舒服了还能及时联系我们。”
“嗯,已经安排了。”
孟寒州:“最近忙,等案子结束了再叫上所有兄弟们去看看他们。”
“嗯。”沈忱归又看了眼韩爽,突然问:“刀疤说什么了?有没有供出背后的人?”
“他要是知道就好了。”孟寒州回到办公室坐下。“刀疤说了,那人有他电话,每次沟通对方都带着变声器,连男女都分不清。”
“像他这样的人,在神秘人眼里不过是一件随时能使用的工具,不过这份工具稍微使用不当,还有可能被划伤,所以不可能让他真正接近自己。”
沈忱归:“杀人动机呢?”
孟寒州:“他说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受别人指示,一开始对方只是让自己拦住李朝,两人缠斗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从李朝手下逃脱,那人却又突然叫他折返回去杀了李朝。”
“说杀人就杀人?这可是犯罪。我纳闷,刀疤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吗?”
“猜对了。”孟寒州打了个响指,声音渐渐沉下来,“刀疤的家人在他手上,他不得不这么做。”
楚秋寒窝在沙发里,一边眯着眼沉思,一边不停转着手上的玻璃杯。“如果我没猜错,他的家人应该在国外。”
孟寒州看向他,点头道:“对。刀疤说很多年前他们就出国了,那人不仅给他们办了签证、安排了住处,每个月月初还会汇一笔不少的生活费过去。他也能在这天和家人视频通话一次,不过全程受到监控,不该问的不能问,要是敢问,通话就会立刻被切断,不仅家人会被停一个月的生活费,就连通话资格也会被一并剥夺。”
“安排的这么缜密……”沈忱归听了不禁头皮发麻。
“当时钱利的事儿刀疤也认了,他说是被指使的,干完这件事儿之后,他和兄弟们就被安排到了城东一片废弃仓库里。关于这点,我怀疑秦栎是真的知道,只不过知道的不深,只能说出个大概范围。”
沈忱归站累了,拉了把椅子,横跨着坐了上去。
“刀疤的那一帮兄弟找到了吗?”
“死了。”
沈忱归愣了愣。
“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有一帮人聚众闹事,出了命案吗?你还被拉去协助调查了。就那个案子,死的是刀疤的兄弟。”
“我靠!这么巧?”
“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安排的。”楚秋寒拆了一颗水果糖放进嘴里,“能闹成这样的矛盾绝不会是酒桌上的小矛盾,中间一定有人撺掇,并且始作俑者必须是他们都极其信任的人。”
他提示了一句:“绑架钱利的那一伙人里,除了刀疤,都死了……”
沈忱归:“可是为什么?都是自己的兄弟,刀疤为什么要这么做?”
孟寒州:“你以为他们是兄弟,说不定他们根本不这么认为。别忘了,刀疤也不过是一颗棋子,他的所作所为一定程度上完全被背后的人所掌控。”
“他留着刀疤不过是因为刀疤的家人在他手上,相比于其他人而言,还算可控。其他的人,用完了,当然要清剿干净,多一个人,对他而言就多一份危险。”孟寒州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可是自己出手又太冒险,最近警察查得紧,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注意,于是,他想到了一种自认为天衣无缝的方法。让他们自相残杀。这样,无论警察怎么查,都查不到他的身上。”
“能摆弄如此大一盘局的人,资产一定很丰厚,并且表面一定伪装的很好。”沈忱归不由的捏紧拳头。
孟寒州在杂乱的桌面上翻了半天,正纳闷资料被放在哪儿时,楚秋寒走了过来,精准找出他想要的三张画像。
“这个?”
“对,就是这个!”孟寒州笑着捏了捏楚秋寒的手。屁股像是被黏在了凳子上,够了半天才成功把画像递给同样懒得挪窝的沈忱归:“把三张放在一起再仔细看看,像不像唐承意?”
“还真是!”被他这么一说,沈忱归越看越像。
“先前我们看不出来,是因为完全没有头绪,现在有了怀疑对象,就很明朗了。”
沈忱归担心:“可是光凭这个,不够。”
孟寒州勾了勾嘴角:“秦栎出了事儿,唐承意这个做老师的怎么连个影儿都没有?我看明天就正合适,先请他来市局喝个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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