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来了。今天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秦栎随手把书包往角落的椅子上一丢，挽起袖子自觉地开始干活。
“我好得很。倒是你，学业这么忙，不用天天往医院跑。这里护士医生那么多，嘿，我就这么轻轻一按按钮，他们就会过来，用不着你瞎操心。”秦母嘴上不停念叨，不过收不住的笑容倒是出卖了她。
“怎么能是瞎操心呢。”秦栎嘀咕了一句，手上也不闲着，先把病床的靠背调成合适的高度，再把三层保温饭盒一层一层揭下来，平放在小桌板上，将饭勺塞进秦母手里，“给你带的晚饭，快趁热吃吧。”
饭菜很简单，没什么油水，一眼望去只有绿色和黄色两种颜色，看的人兴致缺缺。
不过秦母倒是吃的很开心，一口接一口停不下来。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秦栎满眼希冀的问。
“嗯，很不错。”说着动作突然停住，她扭头看了眼秦栎，“你这饭菜哪儿买的？”
秦栎心脏漏了一拍，干笑几声：“怎……怎么了？”
“没什么。”秦母夹起一块炒蛋塞进嘴里，“我就是觉得，饭菜这么清淡，和医院里卖的差不多，以后干脆去医院食堂吃算了，省的你还要出门再买一趟。”
秦栎快速瞥了眼手臂上的烫伤，默默把袖子拉下来盖住了伤疤，傻笑着耸耸肩，道：“没事儿，这家干净卫生，而且很近，就在医院对面，过一条马路就到了，不麻烦。”
“真的？”秦母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真的！”
“行吧。”
看母亲彻底打消疑虑，秦栎这才松了口气。
秦母做了好几次化疗，身体虚弱，最近越发嗜睡，天刚黑，就已经早早睡下了。
消毒水的味道在病房中肆意侵略，无一处能幸免。秦栎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却又不敢太大声，打到一半硬生生给他咽了回去。
他回头担心的看了眼病床，好在病床上的人睡得安稳，并没有被吵醒。秦栎松了口气，侧过身，一条手臂支在桌子上，默默盯着床上的人出神。
母亲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神色安详。露出的那截手腕干枯得如同枯枝，好像一碰就断了。她本来就瘦，自从生了病后整个人就变得更加的轻飘飘，躲在被子里，甚至很难从外面看到起伏。
秦栎无力的叹了口气，关上台灯，轻手轻脚的走出了病房。
母亲吃完药睡下后的时间，是这一天里真正属于秦栎的时间。
他叼着棒棒糖，与忙碌的护士擦肩，穿过病房区，站在一扇门前。这是通往医院天台的门，只可惜它常年上锁，秦栎次次光临都无果，可他还是会执拗的去尝试一遍又一遍。
“这次会有奇迹降临吗？”秦栎用力拉了拉那扇门，心顿时凉了大半截。
果然，奇迹哪儿有这么容易就被我遇到……
他刚转身要走，身后却突然出现啪嗒一声，紧接着，门竟然开了。
秦栎扭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门缝里露出的点点月光。
奇迹……还真砸我头上了？他暗自嘀咕着，手已经附在了把手上，猛地一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灰尘簌簌的往下掉，尽管他及时捂住了鼻子，可还是没忍住，被呛了好几下。
真当秦栎踏过这扇门时，他觉得隐藏在自己血液里的那一点中二热血冒险精神一瞬间全盘迸发，无论天台有什么魑魅魍魉，他都能徒手把他们打爆。
只可惜事与愿违。天台空空荡荡，他所期望的怪兽一个也没有，倒是有一个站在栏杆边，背对着他的陌生男人。
秦栎自诩不怕鬼怪，可真要遇上了……他一连后退了好几步，直到男人带着笑意转过身，他才堪堪站定。
“你谁啊？”秦栎鼓起勇气吼了句，“你知不知道医院天台不能随便上来？”
风拂过男人的头发，露出他藏在刘海下精致的眉眼。他轻声笑了笑，慢慢朝秦栎靠近，只是这几步走的很轻快，没有一点压迫感，像是在说：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你到底是谁啊？你要是一直不说话，我我我可就喊人了啊！”秦栎手心微微出汗，一脚后退半步，做出随时能跑的防御姿势。
男人终于停住脚步，他从刚才到现在，嘴角一直噙着微笑，秦月看不出这份微笑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从心里认为来者不善。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重音飘忽，少了很多攻击力。“你好，我叫唐承意。”
秦栎疑惑的瞥了眼对方伸出来的友好之手，思索再三，只是警惕的快速拍了拍他的手掌，然后立马收回手，“我叫秦栎。”
唐承意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你不像医生，你到底是谁？”
唐承意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张单子递给他。
“这是什么？”
“我的身份证明。”
“郑敏。是谁？”
“这家医院的院长。”
“你……你和医院有合作？”秦栎渐渐理清了头绪，“你给医院提供了医疗设备。”他抬头，更加不理解了，“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我想和你做个交易。”唐承意淡淡的说。
秦栎震惊的指着自己：“和我？别开玩笑了。”
我也配？
“我只是个学生，怎么合作？”
“就是你。”唐承意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指了指远处一栋房子，“那儿，就是我的公司。”
“如你所见，我的公司是关于医疗行业的。可是你也知道，医疗特效药需要有人实验。”
“你想拿我妈做实验？”秦栎一把推开他，“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唐承意对他的反应一点儿也不意外，“听我说完。你不是很希望你的母亲能看着你去读大学吗？可是你很清楚，就凭她现在的状态，不可能实现。”
“所以呢？我就要为了我的私欲，让我妈去当你们实验的小白鼠吗？”秦栎从脖子红到了耳根，越想越觉得面前这个人不可理喻。
唐承意脸上还是带着他那副彬彬有礼的社交面具，只是这次的微笑带了几分嘲笑。“我给你的那两份资料上面有关于这个特效药的部分实验成果。在此之前，我的研发团队已经做过了无数次生物实验，当然也包括了第一批志愿者。”
“他们总体疗效很不错，副作用跟化疗比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当然，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目前我们手上的药不可能做到完全根治你母亲的病，不过延长她的寿命还不成问题。”
不得不说，唐承意这一番游说，秦栎还真有些心动。他抿了抿嘴，没回应。
“你就没有想过，如果你母亲能延长哪怕只有几个月的生命，说不定都能等到一种新的治疗方法问世？”唐承意看出他心理防线有些松动，继续道：“你也不用担心，现在姓名、公司名我都已经向你全盘托出了，在合作过程中，只要你发现我有一点欺骗你的情况，你随时能去告发我。只是我真的没有这么做的必要。做医疗行业，和医生一样，都是为了救命，只是方式不同而已。我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实验对象去砸我多年的招牌。”
秦栎袖口都被捏皱了，汗涔涔的粘在他手臂上。“说吧，条件是什么？”
唐承意递给他一份新的文件，背靠栏杆，用手臂浅浅支撑着，勾了勾嘴角，说：“很简单，签了这份文件，毕业之后，不管你是学什么的，来我公司，替我做事。”
秦栎挑眉：“就这样？”
“就这样。”
“好，我答应你。”
唐承意没骗他，秦母的命确实因为特效药延长了，也确实看到了秦栎被心仪的大学录取，只可惜，特效药不是仙丹，还是没能支撑她等到根治该病的方法。
秦栎半跪在病床旁轻轻地为母亲擦拭额头的汗水，“妈，您再坚持一下，医生说您的情况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在母亲面前装了这么久的小大人，这一次是真的要分别了，他的的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哽咽。
不过一年之隔，秦母又瘦了不少，头发也从黑里夹白变成了全白。听到儿子的声音，她努力睁开双眼，心疼的看着面前的秦栎。
她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声音微弱又沙哑，近乎只剩下气声：“别哭，妈没事。能看到你被录取，我已经很满足了。你以后一个人，要好好的，踏踏实实的走下去。只要你幸福，妈就幸福。”
秦栎当时并不知道，最后自己竟然连母亲的遗愿都做不到。
他答应唐承意的时候原本以为只是一份普通的工作，没想到竟是入了龙潭虎穴……
可是他不能说，无论唐承意干过什么，他至少了却过自己和母亲的心愿，于他而言，唐承意是恩人。
秦栎独坐在审讯室里，他不断回想起和母亲一起的时光，又一遍遍让自己置身于当时和唐承意做交易的关键节点上，再不停问自己，如果再来一遍，会有不一样的选择吗？
答案是不会。
无论是哪个时空的自己，大概都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boss驾到～～～^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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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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