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一世,霍鸿煊才想明白。
上一世,皇叔为何灭了他兄弟六人,独独将他幽禁三年。
皇叔无后,实为断袖。
留着太子,是皇叔给自己留的退路。
“火小子,又发呆?快看,将军过去了!”
雪地里挖了一条深壕,老五头趴在前面,回身用胳膊重重地支了身旁的半大小子一肘。
霍鸿煊恍然回神,他的头上裹着一块白布,遮住了脸上黑得醒目的黑记。
18岁的他,似乎还没长开,还很稚嫩。
他伸长脖子,扒着雪壕,探头朝远处望。
月色笼罩着雪地,白晃晃的一片,百来米的距离都看得清清楚楚。
霍鸿煊摒着呼吸,眼见着,那个挺拔的身影拐过了小树林子。
他缩回身子,窝在雪壕里,将冻得发红的手放在嘴边呵了呵,气乎乎地说道:“唉,原以为将军今日不会去了呢……”
“怎么会呢……你说,将军真的生了要娶妻的想法也未尝不可呀……哎,这天气,趴一会儿就冷得不行……”老五头吭嗤转身,伸手进怀,在包着白布的藤甲里摸了又摸,掏出一个葫芦,用牙咬开塞子,“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大口。
“嗝——”打了一个热气腾腾的酒嗝,老五头将葫芦往霍鸿煊那里推了推,看到霍鸿煊摇了摇头,就赶忙把葫芦往怀里塞,一边打趣道:“你小子,都来半年了,怎么还没学会喝上一口?边关苦寒之地,一年有十个月冻得要死,不会喝酒,我怕你小子这小身板……”
“老五头,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一步!晚上回营我给你捏脚?”霍鸿煊拍了拍老五头的肩,将遮面的白布包了包严实,又束了束藤甲,霍地起身,跳上了雪壕,朝着小树林猛追了过去。
老五头转身,趴着雪壕,盯着霍鸿煊的背影看了眼,将头盔推了推,露出一副被旱烟熏黄的牙,嘿嘿笑了笑,也不起身,窝在雪壕里,又摸出了葫芦喝起了酒。
地上的脚印深浅相同,每一步的距离都一样,可见行路之人不急不躁、不焦不奈。
霍鸿煊踩着这些脚印,出了小树林。
林子尽头是一个独门独户小院,青砖黑瓦的三间小屋。
黑漆木门前挂着一对红灯笼,此时已经点亮,在雪夜里格外醒目。
“哼!生怕别人不知道来客人!”霍鸿煊轻嗤一声,绕到院子后面,眼见四下无人,憋住气,纵身一跃,飞上了院里那棵老树上。
要是老五头看到他有这样的身手,恐怕会惊得掉下两颗昏黄的眼珠子了。
月光静静地洒进院子里,三间瓦房亮了一间,窗棱上映出一坐一站两个身影。
一个挺拔,一个柔美。
宋小乔扭着婀娜的身姿,给南宫穆斟了一盅茶便立在旁边道:“奴看将军不喜大红袍,上回这盅茶一口未品。这回我换了老君眉,是我在戏班时,一个恩客打赏的,将军,不如尝尝?”
南宫穆笔直地坐在椅上,两手规矩地放在膝上,低头盯着地上的青砖,眉头轻蹙了蹙,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粗人一个,坐半盏茶就走了。”
宋小乔抢到南宫穆面前跪下,掏出一方手帕,捂着眼角,期期艾艾起来:“将军……你到现在,还不肯看奴一眼吗?奴虽从小被卖到戏班,可是遇到将军前,奴的身子是干净的……”
南宫穆不语,站起来,说道:“夜里起风,关好门窗,缺什么派人去营里吩咐一声。”说罢要走。
“将军,奴留你……就一夜……从此以后,奴自会远去中原,不再与将军有任何瓜葛……将军!你就当可怜可怜奴,了却了奴的心愿吧……”宋小乔扑过来,扯住南宫穆的脚,嘤嘤地哭起来。
窗外偷听的霍鸿煊紧张地捏碎了树枝,发出轻微的一声“咔嚓”,他连忙闭住口鼻,隐在阴影里。
“我救你,只是凑巧,不是为了让你以身相许。你不必如此。你要离开,我自会送上盘缠,你要住着,这个院子可以让你一直住着。”南宫穆盯了一眼脚下,微微蹙眉。
“可是将军,奴自从被你买回来,奴的心里就已经有将军了……将军若不嫌弃,就让奴服侍你吧……将军!”宋小乔直起身体,跪坐在地上,慢慢地摸着去解衣衫。
不要脸!
窗户的投影投出宋小乔已经将外服解了下来,霍鸿煊再也忍不住了,轻轻地骂了一句。
这才来几趟,这狐狸精就忍不住这么明目张胆地勾引南宫穆了?
一月前,南宫穆有次偶然去镇上公办,路遇宋小乔被两个地痞流氓欺负,他便出手救下了她。
没想到,宋小乔却抱着恩人的腿,请他赎自己回家。
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令围观的人都瞎起哄,南宫穆盯了她一眼,竟然真的派人去戏班赎出了她,然后安置在小树林尽头的小院里。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但霍鸿煊却知道了。
就在南宫穆赎了宋小乔的那天晚上,他进帐给南宫穆汇报事情,闻到了将军身上隐约飘出的女人香。
也不是霍鸿煊的鼻子属狗,只是军营里都是糙老爷们,这样的气味夹杂在里面,也不怪他闻到了。
南宫穆居然去找了女人?
霍鸿煊不淡定了。
但他又不好明着问,于是晚上睡前,悄悄地向他的师傅——老五头请教。
“呵呵,我在将军这个年纪的时候,儿子都会玩剑了……连年征战,耽误了将军的终身大事。只要将军能幸福,我们做属下的,还能嫌弃将军夫人的出身吗?”老五头了然地笑着。
“幸福个屁!”霍鸿煊开口骂道,“将军不识女人,会被那个女人骗的!”
“骗什么?骗钱?南宫家手握军权,有的是钱,就算将军是庶子,也足以他娶个臣相嫡次女做正妻。娶正妻前,买个女人玩玩,有什么不可的?男人嘛,就那点心思……”老五头咧嘴一笑。
“那……骗……骗色呢?戏子哪里会是省油的灯?将军他……他……”霍鸿煊鼓着眼珠子生气起来,脸上的黑记随着他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哎!这种事,男人怎么会吃亏?以将军的武艺,女人哪是他的对手!你放心,这个世上,能要将军命的人不多!睡吧、睡吧!明天还要巡哨呢!”老五头把霍鸿煊按在了被窝里。
老五头之所以叫老五头,因为他管着五个人。
邋里邋遢的,胡子从来也不剃,又长又乱,吃饭要撩起来,爱喝点小酒、炝点旱烟,只一双眼睛像雪地里的鹰一般锐利有神。
他很照顾改名换姓到这里的霍鸿煊,他说他儿子要是在,就和霍鸿煊差不多年纪,平时对霍鸿煊的态度也和老子对儿子差不多,一时生气就会拿脚踹霍鸿煊的屁股。
金鸾殿之变上,霍鸿煊抱住了南宫穆的大腿,喝下了南宫穆给他的药,就昏迷了过去。再次醒来,就是老五头在照顾他了。
“咦,这小子五官倒是标致,就是一块黑记太碍眼了……喂,小子,醒来了也别装了,叫什么来着?”老五头似乎十年没洗脸了,整张脸就一双眼睛亮得出奇,猛然出现在霍鸿煊的视线中,吓了他一跳。
“问我?我叫……”霍鸿煊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抓了抓头皮,在想编个什么靠谱的名字。
“爹妈没娶名字?”老五头惊奇道。
霍鸿煊低下头,将装傻进行到底。
他是太子,现在是剑走偏锋的奇招,一言不慎,满盘皆输。
“看看兵册上,这三字咋念?””老五头踹了踹他。
霍鸿煊跟着老五头的指头念着兵册上的字:“洪宣火?我的名字?”
老五头点了点头,说道:“那可不?将军亲自写的!你要是没名字,就快谢谢将军赐名吧!不过,你倒是识几个字啊?”他高看了霍鸿煊一眼。
那时候,穷人大都娶狗剩、狗蛋这样的小名,父母没文化呀!说出来丢人,所以南宫穆招揽到穷人家的娃,便会顺手给取一个名字。
但南宫穆就只给了霍鸿煊一个名字,收留了他半年,一直都是把他扔到营里不管不顾,哪里有宋小乔的待遇?
自从宋小乔住进了小树林尽头的小院后,霍鸿煊整个人就不好了。
巡哨的时候,他的眼神就止不住地往林子里瞟,似乎在盯南宫穆有没有过去。
“哎,火小子,你看……那个是不是咱们将军?他、他往小树林去了!”
终于有一次,霍鸿煊跟着老五头夜间巡哨的时候,发现南宫穆青衣软甲,只配着一把短剑,出了行营。
只一眼,霍鸿煊就嘟起了嘴,不高兴了。
可老五头不这么想,反而替铁血杀场、战功赫赫的将军高兴,用他的话说,只要将军喜欢,什么样的人都行。
霍鸿煊就随口反问:“什么样的人都行?那……他喜欢男人呢?”
老五头眼珠子一突,说道:“那我怎么知道!”
之后,霍鸿煊特意调到夜间巡哨,就是想盯着南宫穆还会不会去小树林。
嘿,没想到,这次又给他逮住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