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光擦亮,雨停了,新春的燕子啄泥飞过,在屋檐下修葺房屋,地上湿漉漉一片。
上巳节的假期结束了,顾怀风要去鸿胪寺上值。
阮宁芙和顾怀风两个人早早起来,床铺上的被子正在由丫鬟叠好,放在床里头,她们将被褥上的拉扯着被褥上的褶子。
顾怀风在床边张开手臂,家里的丫鬟桂香和荷叶伺候顾怀风更衣,穿上内衣,再穿上绯色官袍,系上金带。
他的视线往屋子里的梳妆台飘去。
阮宁芙换好了衣裳,头发梳得差不多了,丫鬟宝珠正在帮她选耳坠。
宝珠打开一只小盒子,将里面的翡翠耳坠展示到阮宁芙眼前,问道:“夫人,您看这一副怎么样?”
阮宁芙扫了一眼,中规中矩的样式,颜色还不错,她嗯了一声,宝珠帮阮宁芙戴上。
堆云一样的情丝半遮住她的精巧漂亮的耳朵,顾怀风有些懊丧。
昨天夜里阮宁芙睡的晚一点,他靠在床上不知几时睡着了,一晃眼,一夜就过去了。
若说那会儿拿着扇子等人的时候心里还有点怨气,这会儿心气儿却平了,添了两份愧疚,他怕以为自己故意不等他一起睡觉,心里生气。
桌子抬上来,丫鬟摆好饭菜。
洗漱完毕的两个人转到了桌边,相对坐下。
顾怀风说:“昨天遇见李傲我喝了点酒,回家后头脑发晕,不知说错什么没有?”
阮宁芙碗里添了一颗虾球,她看了看碗里的虾球,又看看对面有点不安的顾怀风,摇摇头,“夫君没有乱说话,也没发酒疯。”
“夫人你没生气?”
“生什么气?哪来的那么小气?”阮宁芙也给顾怀风夹了一筷子菜。
阮宁芙这样一说,顾怀风放下心来,他安心了,他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吃过早饭,顾怀风上值去了,阮宁芙去正院给婆母余夫人请安。
带着宝珠往明月院走去,才到明月院里,门口没有小狗果果,看样子顾玥不在,她年纪小,白天贪玩,晚上贪睡,总要起的晚一点。
打帘子的人照旧是莲儿。
“二夫人在吗?”阮宁芙轻声问。
莲儿亦是轻声作答:“二夫人还没有来。”
阮宁芙微微点头。
余夫人才吃过早饭,精神尚好,正在喝茶。
一个叫巧儿的丫头正在屋子里走动,和另一个丫鬟一起,给余夫人换了一碟点心。
十六七岁的丫鬟,穿一身暗棕色挑线旧衣裳,生得纤细,手却饱满细嫩,面若银盘,人在屋子里低垂着脸,唇上涂了点胭脂,说不出的青春可爱。
另一个丫鬟端着托盘,里头盛着水果,巧儿在一旁从余夫人身旁的桌子上换了水果,余夫人还微微点了点头,巧儿恭敬退下。
阮宁芙看这样子,心里想起,这个巧儿是余夫人前两年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一向是由丫鬟妈妈们调教,近一年放在眼前端茶送水,现在看这样子是要重用这丫头了。
这件小事儿看在眼里,阮宁芙记在心上。
阮宁芙屈膝行礼,笑着说道:“媳妇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吉祥。”
余夫人说:“阿柔,快坐下,正好说会儿话儿。”
阮宁芙便在一旁的席位上坐下,问道:“母亲身上好些了吗?要不要再请个大夫,仔细瞧瞧。”
余夫人摇摇头,说道:“不算什么大病,只要略休养休养就好。母亲记得你在家里也曾学过主持中馈,这两天看这些账本还顺手吗?”
的确,上次看账本还是婚前在老家长沙,到了永兴侯府之后,管家的事儿一贯是婆母在管,不用她们年轻媳妇操心。
想一想和母亲一起学习主持中馈的事儿,一如昨日,却也好多年过去了,想到那时候母亲细心的指点,和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忧虑,阮宁芙心里微微发酸。
昨日看了三个时辰的账本,虽然不甚熟悉了,但阮宁芙的算数的本领还在,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她不想在婆婆面前托大,便说:“看这是有些陌生了,儿媳试着翻看了几页,做是能做,只是做得慢,不晓得您要的急不急?”
余夫人听了果然满意,心知这话应该是谦词,也笑笑说:“只是前两个月的账本,我们小门小户的,能有什么大事儿?你且拿着练练手,不用怯,慢慢熟练了就好了,到时候母亲还有事教你。”
“对了,这儿的枣糕是新做的,阿柔你尝尝怎么样。”
丫鬟香儿端着枣糕放在阮宁芙手边,阮宁芙看了一眼。
深棕色的方形枣糕躺在圆盘里,软绵绵的,散发出红枣和蜜糖的香气。
不知怎么的,从今天梳妆的时候起,她就眼皮乱跳,人也总想起从前的事儿。
记得刚嫁给顾怀风的时候,顾怀风曾问过自己,喜欢吃什么,她说喜欢吃酸枣糕。
那时候两个人新婚,难免有一点忸怩害羞,大约说话声也是小,顾怀风听见这酸枣糕三个字,漏掉了当中一个“酸”字。
一连好几天从五芳斋买枣糕送给她。
要知道,这酸枣糕和枣糕不是一个东西,酸枣糕是用酸枣做成的糖果,而枣糕是添加了红枣做出来的糕点。
而打从那阵子开始,婆母余夫人似乎也认为她喜欢枣糕,时不时的让丫鬟给她枣糕。
后来枣糕和酸枣糕的误会在顾怀风这里是解除了,但在余夫人这里却没有解除。
那时候,这一家里好几个人都瞧着她一举一动、喜怒哀乐,阮宁芙不由得不谨慎,这谨慎的习惯也就慢慢保留下来了,她现在也只当自己还算喜欢枣糕。
她拿起一块枣糕,小小的咬了一口,细嚼慢咽地吞下去,笑着说道:“甜软香浓,极好。”
余夫人说:“这是巧儿新学的。”
阮宁芙说:“这丫头越长越出色,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还是母亲会调教人。”
余夫人听阮宁芙这样说,笑了笑,她说:“这丫头自小伶俐,总做这些端茶倒水的活计也是委屈,以后我的想想给她做个什么安排。”
这样调教一个丫头,大约是留作管事娘子,至于什么安排,要么是在府里安排个活,要么是找个人家。
不过二叔顾怀南好像是喜欢巧儿,有一次阮宁芙看见过顾怀南和巧儿搭话。
顾怀南这个人,长得一表人才,比顾怀风不差什么,只是专爱女色,院子里三五个小妾,好几个漂亮丫头,二弟妹吴芸和他两个不知道因为这个事儿生过多少次气。
这事儿没得说,阮宁芙不多言,只是微笑。
余夫人心里念头闪动,觉得巧儿的事儿,今日不宜说,忽然想起还有另一桩事,她说道:“这不,还有个事儿。”
“这两天宫里曹太妃说要办一场春宴,说道正好要热闹一些办,下了懿旨邀请一些宗亲命妇参加,咱们家也在其中,大公主今年六岁,也到了选伴读的年纪,你带着阿玥过去露露脸,也认识一下宫里的几位娘娘。”
阮宁芙说:“儿媳遵命,按时间算还有两天,也许那会儿娘的身体也好些了,只是娘不去吗?”
家里余夫人一向不喜欢两个儿媳妇出头,余夫人鲜少带两个儿媳妇入宫。
在她眼里,大儿媳妇阮宁芙温温柔柔的,恐怕有些绵软;二儿媳妇吴芸很有些横,性情不稳重爱生气,恐怕容易惹祸。
侍女给余夫人捶腿,余夫人想着,这些年倒看出来阮氏的好了,温柔却也稳重,她笑着摇摇头,说道:“今年进了春天我这身上乏得厉害,那也不想去,你们趁年轻还是多见见世面的好。”
过了一会儿,阮宁芙领了帖子,回了小院儿,和身边的嬷嬷和婢女说了这件事儿,主仆几人开箱子选了一身衣裳。
她和春桃说:“找一些黯淡点的色样。”
春桃说:“知道了,奴婢记得有一条豆沙色的裙子,颜色暗,又不像白色那么扎眼,也不难看,一会儿您看看。”
这位主子的习惯多少有点怪,凡是出门赴宴总是要打扮得暗淡老气一些,妆容总是往素淡端庄了描画,让人失却两分灵秀气。
总是难以理解,不过也合乎大家夫人的规矩就是了。
阮宁芙坐在临窗的软榻上看账本,明媚的春光照耀在她的脸上和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面容和线条。
她知道自己长得美。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认识她的,或是不认识她的人,总会说,这个女孩子长得很漂亮。
母亲喜欢打扮她,因为很难将她打扮得难看,只要衣服稍微鲜亮一点,就能映衬出她百般颜色。
有一次她穿了一身新衣,精心梳理头发去参加小姐妹的生日宴会,一整个宴会好多人看她,这些人俨然将她当作了主角。
宴会真正的小小的女主角将她冷落了好几个月,直到半年之后她们才和好。
阮宁芙从来不想出什么风头,她只想过平凡的生活。
不需要多少光鲜亮丽,平凡一点,普通一点,一日三餐,吃饱穿暖,开心的时候笑一笑,就是很好的是生活了。
其实歇了两天之后还是在写,那就写吧……哈哈[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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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枣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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