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王苏材急匆匆来找王苏柒,说是族长的大郎君带着两名官差上岛。通知各家男丁去祠堂集合,接下来可能要搜岛。他催促王苏柒去旧船送信,让马诩躲起来。说罢,便跟父亲一块赶去祠堂。
王苏柒自昨日察觉马诩与安王府有关,便想再试探他,今日正好找到由头。
她一路闪闪躲躲避开族人,赶到旧船,慌慌张张道:“郎君,官府的人来了,在岛上四处搜查匪徒,想必不多时便会查到这里。若是找到郎君,发现非我族人,只怕会当作匪徒抓起来。还委屈郎君躲上一躲。”
司马诩镇定自若,“应该的,只是我在此地不熟,还请女郎给个去处?”
呵呵,上钩啦!王苏柒眼珠一转,心里欢喜。
她故作为难道,“岛上开阔,没有好的藏身地。而此船简陋,空间狭窄,也不适合躲藏。惟船尾茅厕有一大粪缸,只平时挑些秽物给菜蔬施肥用,郎君若不嫌弃可入内一避。”
司马诩眉头微蹙,觉得她好像又在试探自己。心想虽然事情已安排妥当,但自己身份还需保密,不如先应下来。
就在此时,一道冷喝响起,“放肆,你这女郎竟敢羞辱我家王爷。”
说话间,一青衣男子自窗口跳进来,落地无声,一看就是练家子。
王苏柒颇觉意外,她只是试探一下,料想他乃富家郎君,顾及颜面,绝不会答应藏入粪缸,届时再诱他说出身份。未曾想船上还有别人,跳出来自爆。
哎呀,真是瑨朝好队友,自己都想给他鼓鼓掌。
不过,青衣人怎么称呼他王爷,是不是有点离谱!
“拜见王爷!”青衣人朝司马诩下跪,声音干脆响亮。
王苏柒这下听得分明,那人喊的确实是王爷。顿觉诧异,这可是条大鱼,哦不,大腿!
与安王府有关的......王爷,除了安王还有谁?
等等,安王名讳司马诩,他名马诩,哟,可不正是!
呵呵,这孙子还挺能装!
安王司马诩,上任皇帝的遗腹子,现任皇帝同父异母的幺弟,生来聪慧,颇得皇帝赏识。只是他身体虚弱,是个短命相。
据说这位喜欢给自己办丧事,每年必来一场。安王府甚至为此专门开铺子经营殡葬一条龙,业务水平在京都有口皆碑,安王也因此被百姓戏称为白事王爷。
王苏柒按捺住心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是要慎重一下,万一是骗子呢?
“冒充王爷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们不要犯糊涂!”
青衣人无语,朝她翻个白眼,“但凡有脑子,都不会这么干!”
王苏柒不客气地反驳,“他有,但你可不一定!”
司马诩噗嗤一声笑了,这小娘子牙尖嘴利的。须臾,正色道,“本王御下不严,请女郎见谅。”
接着吩咐道,“夜风,没有本王命令,擅自现身,你自去领罚,让夜阑护卫。”
那名夜风的男子身子一僵,意识到自己犯错了,赶紧朝王苏柒行礼表示歉意。随后跃出窗口,如蜻蜓点水般疾行水面,眨眼消失不见。
王苏柒见状,疑虑渐消,心底沾沾自喜,哎呀,真是好运气!本就想走安王府的路子来改籍,谁曾想,随手捡到安王。哈哈,回头定要给六兄加鸡腿。
她嘴角微弯,极力控制表情,回头见司马诩一脸探究看向自己,突然想起朝廷法度。
所有王爷包括已经分封的,一律在京都生活,无诏不得出京,更不得擅自回封地。
安王府明面上派金管事来收珍珠,实际却是安王偷溜出京,这可是欺君之罪。况且廉村之事如此巧合,恐怕没那么简单。
如今自己知道他身份,反而不妙。万一他杀人灭口,该当如何!
想到此处,王苏柒双眸忽明忽暗,心情七上八下。
司马诩瞬间看穿她心思,“担心我杀人灭口?”
王苏柒笑容勉强,连连摆手,“没,绝对没有!王爷您人品贵重,德行巍峨如高山,定不会恩将仇报!”
她一边拍马屁,一边思量该怎么让他滚蛋,“王爷,您属下已经找来,为着安危着想,民女恳请您速速离开,免得被那些官差瞧见。”
司马诩听出话意,觉得可笑,“你想赶我走?”
王苏柒低眉顺眼,心虚着解释,“民女是担心王爷!”
司马诩冷笑道,“担心?呵呵,怕是想赶紧与本王划清界限!”
王苏柒讪讪一笑,“王爷多心啦!”
司马诩懒得再计较,便调转话头,“你知云浦县属何地?”
“晋安郡。”王苏柒脱口而出,这她倒很清楚。
“那晋安郡是谁的封地?”司马诩问完,看着她笑。
刹那间,王苏柒大脑灵光一闪,猛地抬头,哎呀,怎地忘了,晋安郡是安王的封地!唉,失策!
怪不得,他方才气定神闲,一点也不担心被搜查,看来早就心里有数,那些官差分明是他的人。
司马诩晓得她已想通其中关节,扫一眼桌上空空的茶杯,又扫一眼王苏柒,“说这么多话,本王嗓子有点干。”
王苏柒会意,笑容灿烂,很狗腿地为他斟茶。
司马诩喝口茶,“你心思灵活,又有眼力见,为防透露本王身份,不如暂时留在船上服侍我吧!”
想的美!王苏柒满脸堆笑,内心默默吐槽,老娘可不是你家后院的丫鬟。
她假装吓了一跳,想出一套说辞来恶心他,“啊呀,王爷,您说的服侍,是哪种服侍?民女虽是贱籍,却也是正经人家,况且我方十四岁,还没及笄呢。”
“咳咳咳!”司马诩呛了一口茶水,瞪她一眼,没好气道,“端茶倒水洗衣做饭。”
王苏柒故意长舒一口气,“这倒可以!”
司马诩冷哼一声,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嫌弃了,想想自己在都城到哪不是众星捧月。
不过,她晓得本王身份后,却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灵机应变,胜过世家女子多矣。还有,这胆子真是大的出奇!
王苏柒殷勤体验了一下午侍女,觉得不堪重负,便借口家中有事回老宅。果然官差只草草对着户籍查了男丁人数,便速速离开,压根没提搜岛。
接下来六七日,她又借口身体不适,躲在老宅,闭门不出。好在司马诩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派人唤她去伺候。
这日,族长自岸上回岛,却带回一个坏消息。
今年的税收政令已经张榜,户调增加五成,田租税增加近一倍。另外,新增一种税收——珠税。
至于珠税,收取标准为:
大品、珰珠、走珠等三品划入上等珍珠,逢五取四;
滑珠、螺蚵珠、官雨珠、税珠等四品划入中等珍珠,逢五取三;
其余葱符珠、常珠(含幼珠)等品皆划入下等珍珠,逢五取二;
凡去珠池采珠,需持官府发放的采珠令牌,交给驻守珠池的官差,并记录下每次采珠的时间及收获。
且中等及上等珍珠不可在市场自由买卖,需交由采珠提举司按照市价统一收购,新政令将在三日后施行。
岛上各家各户的当家爷们纷纷唉声叹气,自发聚到祠堂,找族长商议如何应对今年的税收政令。
王苏柒登时坐不住了,承平二十六载,并无战争与大的灾祸,朝廷今年为何突增税收?所谓苛政猛于虎,这下不知要死多少人。
她亲自下厨,用六兄私藏的蜜糖,配着糯米及椰子,做了些椰子糕,然后送到旧船看望司马诩。
司马诩吃着糕点,喝着茶,表情惬意。啧啧,小丫头,手艺不错。还不忘挖苦道,“舍得出门了?”
王苏柒哦了一声,开门见山直问道,“王爷,今年的税收,您晓得吗?”
司马诩扫她一眼,“怎么?觉得新政令税收过重?”
王苏柒连连点头。
司马诩揶揄道,“你想听?不怕知道的多,本王会杀人灭口?”
王苏柒轻咳一声,一副大义凛然的神色,“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司马诩失笑,“看在糕点的份上,本王就勉为其难一说吧!此事是太子所为,他趁我失...咳...不在京都,肆意妄为。这小子心胸狭隘,自小与我不对付,开放珠池,本就是我的建议,他那珠税是特意针对我来的。”
王苏柒恍然大悟,急刻催促道,“王爷,要不您赶紧回京,把税收改回来吧!”
司马诩笑笑,未置可否,似有些疲倦,挥手让她退下。
因政令刚下,还有三日缓和期,岛上青壮纷纷去三十里地外的珠池——廉月池,采珠。
王苏柒兄妹却被王父拘在家中,不许下海采珠。不过,兄妹二人很能体谅他的心情。
十年前,她长兄、二兄下海捞珠,齐齐藏身鱼腹,王父伤心过度,再不许家人采珠。
之后,她三兄离开岛屿,自卖自身到岸上的大户人家里做了部曲,没得自由,甚少回家。
她四姊嫁给族医的儿子,留在岛上生活。
她五兄跟着族人出海经商,将云浦县出产的东西卖到北方沿海县城,再将北方盛产的东西带到南方售卖,常年漂泊在外。
所以眼下,父母跟前只她与六兄承欢膝下,自是不许他们冒险。
王苏柒却想了很多,既然采珠风险大又税收高,她何不干起老本行,人工养殖珍珠。在后世,她可是靠着养殖珍珠起家,一步步积累资金,开起珍珠公司。
眼下这个时代,对于海洋,人类开发甚少。既没有后世的没有化学污染,也不存在过渡捕捞,生态良好,非常适合贝类生长。
最重要的是,人工养殖珍珠还未出现,她相当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王苏柒越想越坚定,当即开始着手养珠计划。熬了一个通宵,将一系列计划包括养殖流程、所需要的工具等等,都写在纸上。
本来疍民不许读书识字,但她父亲王玄风是个读书人,加之此岛偏僻,遍布暗礁,外人几乎难以涉足。父亲便偷偷教她们七兄妹识文断字,故而原身也写的一手好看的毛笔字。
待计划完毕,天已大亮,她困得不行,倒头就睡。午后醒来,觉得腹中饥饿,她溜去厨房,打算对付下吃食。忽听见厅堂传来呜呜咽咽声,王苏柒心中纳闷,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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