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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永矢弗谖

白绫还没落到胸前,凌景之就接住并重新系好。

那双眼生得极好,睫毛浓密纤长,瞳孔却如同枯井,蒙了厚厚一层尘土,没有丝毫水光。被这双眼瞧着的人,便像站在枯井边摇摇欲坠似的,对着那死寂、空旷的井底不免生出惧意,生怕骤然葬身其中。

饶是秋娘心里也有些慌乱,目光也快略过那双眼。

原是那个狗皇帝的儿子,秋娘暗中咬牙,怒火中烧。

按着礼仪制度,她自是要对身为皇子的凌景之行跪拜大礼,可她偏不。

可是凭什么?她真的不懂。他们不过是出身好一点,又没做出什么功绩,凭什么要给他们磕头下跪?那里来的规矩,竟这般不公!

这些个天潢贵胄自出生起就享着平民百姓一辈子求不来的地位与权利,吃着沾满人血的馒头竟还不知足,还来戏弄她们这些地位低到尘埃里、在乱世苦苦挣扎的人,活生生把她们逼到绝境,高高在上地瞧着她们痛苦嘶吼着反抗,待到厌烦了又抬抬手指碾死她们。

凌景之瞧着她鲜血淋漓的双手一定很快意吧。秋娘哂笑。也是,她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她的愤怒在他眼里不过是被逗急的猫伸伸尖利的爪子罢了。

忽然刮起了风,路旁的灯火忽明忽暗,柳条随风飘动,扬起又落下。

风吹起凌景之的衣衫,昂贵的锦缎仿若他的羽翼。秋娘冷哂,真是衣冠禽兽。

面对仇人的儿子,秋娘恨不得当即扯住他的领口质问:那个狗皇帝凭什么杀了她全家,还有她们村近百口人?这一切到底是凭什么?难道是皇帝就能胡作非为吗?

这一切决不能说出口,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胸腔内刮起愤怒的狂风,怒气四处乱撞寻找出口,冲得秋娘捏着瓷片的手隐隐发抖。她立即警惕地改为双手握着瓷片,纵使满手是血,也不愿意退让分毫。

秋娘的心跳极快,胸口起伏不断,呼吸愈发急促。

她好像又回到那个傍晚。

颤抖的双手渐渐与七年前的小手重合。

八岁的秋娘同样攥紧的血肉模糊的双手,只不过手里捧的是一把快流干的水,面对的是满天的火光、满地的血水还有呛人的浓烟。幼小的她心里深处懂得早已无力回天,仍执拗的不肯松开手,一遍一遍重复地做着“无用功”。

河堤到家门口的路不知道跑了多少遍,亦不知摔倒了多少次,衣衫磨得破破烂烂,手心的肉一片泥烂,而眼泪早就流干了。

听见粗重的喘息声,凌景之略微皱眉一瞬,讶异于秋娘的举动。他上前半步,任由锋利的瓷片尖端刺破他的皮肉,猩红的血流出来,分散成几个脉络,蛇似的顺着脖颈慢慢钻进领口,在他惨白的肤色映衬下分外诡谲。

若是再深些许,便能割破咽喉,顷刻就能毙命。顾韫当即惊慌失措,不管不顾地要冲向前护卫凌景之。

“干嘛去?”习文啧了一声,把他拉回来,“死不了,殿下自有分寸。再说以那姑娘的三脚猫功夫,杀只老鼠都难。瞧她那样,马上要吓破胆了。”

方才他是被吓到了,真以为这姑娘是那里来的刺客。现在回过味来了,她那功夫怕是当不了刺客,她只是个行事乖张、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靠着那股疯劲儿才能作出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来。现在见了血光,脑子也不热了,她就不动弹了。

主君不让他们上前自有道理。习文的手按着腰上别的匕首,警觉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再说世上有谁能比他的刀快?

顾韫脚步一顿,犹豫了片刻,这才退回原地不动。

瓷片在手里越攥越深,伤口几乎见骨。锐利的刺痛终于找回秋娘的理智,她深吸一口气,警惕地抬眸看向凌景之。虽不想败下阵来,但杀了六皇子于她而言百害无一利。心里一番挣扎,手里的瓷片终究是动摇了。

正往后退时,凌景之忽地伸手掐着她的手腕往后掰,她不甘示弱,硬撑着手不肯松开瓷片。凌景之又添了几分力气,硬是逼秋娘松开紧握的手,白色的瓷片被血染得通红,摔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顷刻化为齑粉。凌景之捏着黑蛇的七寸,把它从秋娘的袖子里拽出来。

秋娘挣扎着抽出手,退后几步,左手托起受伤严重的右手,眼神依旧狠厉。

凌景之抚摸着黑蛇的鳞片,退后一步,缓声道:“姑娘你的手?”

秋娘挺直脊背,将手背过去,直视他道:“殿下何苦为难我一个弱女子?”

“不是。”凌景之轻轻摇头,莫名心烦意乱,手握起又松开,“姑娘随我来。”

秋娘没动,推拒道:“殿下说笑了,我还有活要干,殿下想去哪里请自便。”

凌景之拉起她的胳膊,没头没尾轻声说了一句:“抱歉。”又冲角落里的两人,“顾韫,将金疮药拿来。”秋娘几次挣脱不得,只好由着他。

顾韫应声上前,将金疮药递给他。凌景之打开药瓶,将秋娘的手翻转一下,露出掌心,一点点往上面倒药粉。

习文看见那隐隐约约能瞧见掌骨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这姑娘对自己也忒狠了些。

伤口传来阵阵刺痛,手指忍不住想蜷起来,秋娘紧咬唇畔,额头覆了层汗,挤出来一句讥讽:“殿下抬举我了,我怎么配用这药?”

“你当真这么想?”凌景之失笑,“我怎么觉着你天生逆骨,最是不讲这些身份地位、配与不配的。”

秋娘神色淡然,道:“当真。方才是奴婢有眼无珠,冲撞了殿下还请不要怪罪。”

凌景之挑眉不语。

上完药,凌景之还不放她走,拉着她的袖子走。

“殿下,要奴婢带去哪?”

他答非所问,却正中秋娘的内心:“你的伤口太深,还要包扎才行。”

习文同顾韫跟在身后。

秋娘被带去一个院子,牌匾上三个大字,她虽不认识,从门洞里瞧见里面繁茂的竹林,也能猜出来是叶容与的修竹院。她手心里冒出汗,唯恐凌景之发难。

德均听到动静出来,问:“你们是谁?”

“我是凌景之,叫你们叶大人出来。”凌景之将秋娘拉过来,举起她的手,“她的手不小心被我弄伤了,还请先找个大夫为她包扎。”秋娘不解他的举动,扭脸看他。

凌乃是国姓,再加上他脸上的白绫,德均便知晓这就是传说中六殿下。至于那姑娘,眼生得很,看打扮是府里的丫鬟,又撇见那狰狞可怖的伤口,吓得直眨巴眼,没想到这六殿下竟如此残暴不仁。

愣了半天,德均回过神,慌忙行了大礼,得了允准才起身,又喊了个小厮去寻府里的大夫,自己则准备进去通禀。

凌景之道:“你带她去。”

德均吞吞吐吐:“这……”

顾韫上前,冷声呵斥:“要你去你就去,犹犹豫豫是害怕殿下害了叶大人吗?”

“不敢不敢……”德均点头呵腰,冲秋娘温声细语,“姑娘随我来。”秋娘送了一口气,这关总算过了,跟着德均走了。

叶容与从书房出来,恭敬地跪地行礼,道:“臣见过殿下。”

“免礼。”

“谢殿下。”叶容与垂首,缓缓起身,走到一侧为他们引路,“殿下来鄙舍,所为何事?”昨日递上去的折子,如同石沉大海,没了讯息。他愈发焦躁不安,夜不能寐,眼下一圈浓重的淤青,说话声也带了疲惫。他顿了下问:“殿下的脖子怎么流血了?”凌景之才想起这档子事,挥手示意无事,自顾自拿帕子擦干净血,一点小伤于他而言不足挂齿。

四人进了书房。

书房很是简易。除了烛台、放书的书架,便只有一张大案,一把圈椅。如此清廉,倒是为官者的一股清流。凌景之坐在圈椅上,叶容与则候在一旁,顾韫与习文候在角落。

凌景之翘着二郎腿,问:“叶大人最近身体不佳啊?”

叶容与沉静地道:“慈庆宫进来事多,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慈庆宫乃太子居所,这是提醒他,他叶容与是太子的人啊。凌景之哂笑,打开折扇慢慢扇动,问:“叶大人当真觉得我那个哥哥能堪当大任?”

“太子殿下秀外慧中,”叶容与低眉顺眼,“自是担得。”

“你倒是条衷心的好狗”凌景之大笑,引出袖里藏着的蛇,将它放在桌案上,任它爬行。

叶容与皱眉一瞬,很快习以为常地敛去难堪神色。他与六殿下并不熟识,想来只在去岁宴会上远远见过一次。六殿下此番深夜来访究竟所谓何意?总不会是为平白无故羞辱他几句。

凌景之的手指在桌面一敲一敲,那根手指自掌根到第二个骨节有道年久的疤痕:“可惜啊,你的主子可不值得叶大人你这般衷心。”

叶容与顿了一瞬,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臣的本分。”

“大人真会说笑,”凌景之收回手,说的话像刀子一样狠扎叶容与的心,“所谓俸禄,还不是靠得底层百姓,民贵君轻这样简单的道理叶大人不懂?大人不分好坏的愚忠,可对得起百姓?”

“臣无愧于心。”叶容与握紧拳头,默立片刻,挤出来一句,“夜深了,殿下无事还请早些回去。”

……

这边德均带秋娘去了大夫住的院落。

大夫约莫六七十岁,鹤发童颜,低着头,认真地往秋娘伤口上缠纱布,说道:“姑娘,来,袖口往上拉点。”秋娘往上拉了下袖口。大夫透过袖口隐约,瞧见她胳膊肘处有一大片烧伤的疤痕,年头估计有个五六年,心道这姑娘也怪可怜见的,小时候吃惯了苦,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喊疼。

凌景之

惭光景之诚信兮,身幽隐而备之

引用“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写这章的时候嗷嗷哭,眼泪鼻涕横流,中间直接难受得写不下去。

1.11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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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永矢弗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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