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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落子无悔

月光如练,轻盈地洒下。车辙压过枯草,一阵如同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山间穿梭的凉风很快带走了这些极轻薄的、燃尽生命的碎屑。

习文骑在马上,慢行在马车右侧,右手转着匕首,月光浮过刀刃,寒光阵阵。又想起下午就是这把刀飞过去把那小孩吓得啼哭不止,提刀问身边的顾韫:“我这刀真的有那么吓人吗?”

“你这小把戏也就吓吓黄毛小儿。”顾韫撇了一眼,鄙夷道。

“啧,没见识。”习文把匕首一抛,风像是被利刃划破,发出簌簌声。在空中旋转几圈后,刀又稳稳回到手里。

习文这人没心没肺,向来想到什么说什么:“哎,下午那姑娘真厉害!嘴像淬了毒般,什么诛心说什么。什么孟母三迁,一举高中哈哈哈……乍一听还以为是奉承,实际上暗里讥讽叶容与徇私舞弊呢。本想借叶宏明做文章,她倒为我们省了不少事,科举舞弊好大一顶高帽子,叶容与如今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徒有小聪明。”顾韫冷嗤,“不顾一切顶撞叶宏明,断绝后路,戏班再也容不下她。”

那姑娘身世被他们查的一清二楚,无依无靠,只能在戏班混饭吃,性格颇为刁钻,从前就好生事端,全靠应连鹤保她。这次她捅破了天,应连鹤又是个势利眼的人精,怎么会留她?

马车上的人抬手撑开帘子一角,那只手极为苍白,皮肤下青紫色的筋络清晰可见。黑蛇顺势从他袖口爬出,墨色鳞片浮着层层月光,在半空中昂着头,疾速吞吐血红的蛇信子。

“主君。”顾韫与习文道。

那人缓缓开口,声音如他苍白肌肤一样冷涩,又似山间皎月般沉静:“除非她想离开。”

“啊,真有可能!”习文一拍脑袋,收了刀,想起她闹得那么难看,一点不怕反而得意地笑,“她这是把所有人都算计进来了。”

“但愿她是个聪明人。”顾韫思忖了一会道,抬头望见夜空中明亮的长庚星,约莫着已是亥时,“主君,距京城还有二十里地,得加快速度。”车帘早已放下,隐约听见一声“嗯”。

众人策马疾驰,直往京城去。

同一轮明月下,秋娘依旧在院里直挺挺跪着。她眼睛时刻盯着更漏,直到最后滴水落下,两个时辰到,立刻改成坐在地上,仰面望着点点星光。

回想儿时,每逢天气炎热,夜里便在院里的瓜棚下睡。母亲摇着扇子哄她和寻哥儿睡觉,秋娘还是睁大眼睛,执拗地看着满天繁星。她总在想天有多高,天上的星子又有多少,不等想出个所以然就沉沉睡去。

她对着浩瀚无垠的天穹,无声地默念:人能胜天,对吗?母亲。

秋娘自幼听力极好,细微的动静都能听见。西厢房的门被人小心翼翼打开,有人蹑手蹑脚地出来,扭头一看果不其然是平儿偷摸来看她。平儿边走边笑道:“瞧你,片刻都不愿意多跪。”

石板地晒了一天,此刻还温着。她在秋娘旁边坐下,从袖口摸出个油纸包,边拆边絮叨:“你要是随我去,哪还有那么事。呀!我的茯苓糕,全压散了,我还没吃呢。”

黄色的油纸中心一滩白色粉末,丝丝缕缕的香味似月光般无声无息地弥散。

秋娘揉捏着又麻又痛的小腿肚,硬扯出一抹笑,问:“你怎么不吃?”

“这是稀罕物,我只抢到一块,不舍得吃,哪想到那么容易散。”平儿有些垂头丧气,今早上梳的三小髻现在有些散了,落下许多发丝,“我想着留着我们一起吃呢,没想到压坏了。”

平儿今年不过十三岁,从小在戏班长大,唱不成戏就跟着打杂,瘦瘦小小的人儿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只为不被赶出去,累了那么久,现在还没歇息。秋娘眼眶一阵酸涩,将她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嗔怪道:“你个笨丫头。”

“来,你饿了吧,凑合着吃吧。”平儿将油纸捧给她,说起话来如蝉鸣般不知停息,在这寂静的夏夜里,别样的热闹,别样的温暖,“你还说我呢?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听那几个小厮说的时候,我都要被吓死了。你那般聪明,要是顺着点那个大爷,哪用得着挨饿和罚跪呢?”

“跪就跪,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说罚跪这事我有经验。”秋娘扭头,暗中攥紧拳头。

“你还有脸说。这次闹得那么大,没连鹤姑娘保你,你早被赶出去了。”平儿听她这么说,先是想笑,后是心里涨得发酸,她握起秋娘的手,泪花在眼里打转,几近呜咽,“你看看你身上这被打的,有好肉吗?我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你站窗前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心疼那群难民,但你也要想想自己。”

秋娘沉默了会儿,中间几次想开口,最终闷声应答:“嗯,平儿,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知道啦。”平儿复而笑了,晶莹的泪珠从眼眶跑出来,用袖子擦了擦,“来,吃吧,眼下也没其他可吃的。”

“我们一起吃。”

“好啊,秋娘。”

烛烬月沉,已是深夜。

把小丫头安顿睡下,秋娘便收拾起包袱。仅有的几个铜板给了那对母子,也就剩几件衣服同一个奇形怪状的泥塑,挑了件连鹤给她的棉布袄裙,她没舍得穿过,平儿最近长的快,衣服也短的快,想来她用得上,叠好了放在床边。

包袱打了结,她背着走到门边顿了下,步子最终还是迈出去。落子无悔,下了这招险棋,便不能回头。

把包袱放在院里,她看了看西侧还亮着灯的连鹤屋子,心跳极快,按着发抖的手,急喘几口气。待平和好情绪,刚进门就瞧见端坐着等她的人。

“秋娘。”连鹤散了发髻,青丝及腰,袅袅婷婷,一双剪水眸此刻平静地望向她,唇齿开合,正思忖着说什么,最终叹了口气,“你过来。”

“是。”

连鹤见她一脸无所谓,蹙眉道:“你今日如此莽撞,不顾后果,可曾想过得罪了叶家,往后的路有多难?”

“是我连累了姑娘。”

“呵,你也知道。”连鹤被气笑了,站起身,行动间更见身段不凡,“那个明四爷,你何必得罪他!”

“是他想在春韵楼胡作非为。”秋娘淡然道。

“那也轮不到你管!”连鹤气急,脸上经络抽搐,坐回椅子上,喝了口茶平息下去,复而冷笑道,“你闹得这么难看,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是恨,你恨毒了那些权贵,恨他们贪图享乐、不问民生,恨他们毫无怜悯之心,所以你借着明四爷出了好大一口恶气。”

“那又怎样?”秋娘咬唇,眉目间满是戾气,恶狠狠道。

“没有我你早被班主打一通赶出去了!”连鹤站起来,抬起秋娘的下颌,瞧见她眼圈发红,火气熄了大半,“你明不明白自己身份低微,在权贵面前只能伏低做小,见了他们下跪磕头都来不及,哪能这么肆意妄为?”

“那是他们生的好。”秋娘挑眉冷笑,双眸如同泛着寒光的利刃,“倘若没有那些身外之物,下跪磕头的理应是他们。”

“你!榆木脑袋!我怎么偏偏看上了你。”连鹤被她气得直喘气,转了个圈,指着她的鼻子骂,“我看你是还想跪?”

“姑娘吩咐,秋娘不敢不听。”

说罢,秋娘起身就要出去,应连鹤顿感一棒打在棉花上,满腹的火气没出发,气急便不假思索道:“好好好,你就去跪着,跪一夜,天亮之前不准站起来!”

“是。”秋娘假意走了几步。

“站住!”连鹤喊她,浑身都在抖,语速极快,只求快刀斩乱麻,“你我是最相熟的。你知道这个小戏班子留不住我,我终究是要往上爬的,无论是攀龙附凤还是伏低做小怎么样都行,为奴为婢的苦我是受够了。此去京城,叶家这颗参天大树,我不能失去。”

周遭一片沉寂,秋娘明白她的意思,牢牢捏住衣角,只待头顶那把“闸刀”落下。连鹤上前拉住秋娘的手,哀声叹息:“可你呢天生逆骨,最瞧不起那些大老爷,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从前你总说要走,我执意留你,现在我明白了,我这破庙留不住你这尊大佛,你我终究陌路……你走吧。”

心里的话一口气说出来,舒畅了不少,见秋娘不语,她又有些惴惴不安,心里渐渐生出不舍,连鹤解下荷包往秋娘手里塞,道:“这些银子给你,够你一阵子吃穿用度。你有什么话给我没有?”

秋娘挣开手,荷包被甩到地上,她退到门边,黑暗敛去她的神色,说的话无尽的狠心绝情:“连鹤,从此你我一别两宽。我怎么样,要死要活,都与你无关,与这戏班里的人无关。不要来找我。”

她的话是那么诛心,三年的情谊在她心里竟这般浅吗?连鹤捡起荷包,布料磨破露出里面的银子,这还是秋娘送她的,她一直贴身带着。越想心中越发寒凉,她弓着腰,捂着心口,呵道:“你走!再也不要回来!”

秋娘开门出去,走到院里,又跪在那个地方。她咬唇堵住呜咽,齿间鲜血淋漓,垂眼看斑驳的石板地,泪珠砸碎在上面。明明是自己下定决心要走,眼下不顾一切换来了,心怎么这般痛?

万籁俱寂,仅余三三两两蝉鸣声。

1.7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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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落子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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