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阳对祖母这番话感到不解,忙问缘由。
老龙母强忍五脏六腑传来的痛楚,一字一句道,“方才那一红一黑上神是朱雀与玄武。纵观这世上能被他们称为陛下,又喜着金色的能有几人?”
敖阳难得大变脸色,“难不成是太,太一陛下?”
老龙母低声叹气,嘱孙儿扶自己回房歇息。
宴客厅内丝毫不觉自己犯下大错的龙王仍旧同众人谈笑风生,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庆贺,甚至还幻想起自己日后凭子制霸三界的场面。
朱雀二神来得迟,回去却是很快,不多时就能望见太一宫边角。上天之后,太一无需再伪装,在云层变换中恢复原本模样。
将要触及太一宫主殿所在的高山时,敖光忽觉一阵晕眩,毫无防备地跌倒。太一眼疾手快,接他进怀中,冲前方喊了声停。
带路的朱雀与玄武纷纷停住,转头来瞧。
“小光怎么了?”玄武踩过几片云奔来问道。
太一探着怀中人的脉象,“这得问你。”
“我?天地良心,我可没再动过他半根指头。”
朱雀捏了下玄武的肩膀,对太一道,“可是旧伤复发?”
“称不上。只是他体内灵力着实紊乱得很,需要疏导。”
玄武说,“带回你宫里不就是了?反正也就这么点距离。”
太一摇头,“本尊宫里灵力过盛,只怕是会弄巧成拙。”
“那便去九灵泉罢。”朱雀思索片档,提议。
话音刚落,太一就抱着人飞远。
玄武不住探头,脸上少有的担忧,“小殿下应当没事罢?”
朱雀抿唇,心中也有几分焦虑,可又不好在玄武面前表露,只得拍拍他的背,示意他放宽心。
二神站在云头好一会儿,确定太一不会去而复返,这才改道回四神殿。回殿之后,玄武把龙宫之事转告青龙,龙族犯下的错自然是由龙神处置。青龙二话没说就写下惩戒书,等龙宫盛宴后再行发布。
“话说,陛下徒弟这事你们打算怎么办?总不可能继续让龙宫胡言乱语下去罢?”朱雀道。
青龙和玄武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做,做什么?”
玄武道,“传消息这事我们哪里能胜得过你们神鸟一族呢?”青龙点头。
“知道了。”朱雀说,“记得晚饭多给我加碗肉。”
青龙:“好。”
朱雀口中的九灵泉在太一宫南方,属青鸢口中的‘禁地’之一。太一甩袖解开禁制,将已然不省人事的敖光带往九灵泉深处大池。
池子约有一间宫殿大小,池水四季皆暖,正不住朝外冒热气。太一小心翼翼地抱着敖光一道入水,捏了个法诀除去两人衣物,又丢了个火球术烘烤落在附近假山上的湿衣。
手掌覆上敖光雪白胸膛时,些许冰凉的触感令他不由得有些心悸,再抬眼细看小徒弟脸色,已苍白如纸。太一不做多想,合眼输入灵力,助敖光疏导经脉。
敖光体内的灵力相较刚上九重天时充沛不少,又因着有太一教导,养出最佳修炼方法。眼下比起同龄修道者来说,他的道行已是名列前茅,但疏导经脉还是费去两天两夜。
第三日午后,敖光迷迷糊糊醒来,好一阵子缓神后,恍然发现自己身在一方大得不见边的温泉里。
四周除假山与茂盛草木外再无其他,他抬掌敲敲余着点疼痛的头,往边沿游去。触碰到一块圆润暖石后,他支撑着爬出,骤然感到一顿激灵,这才发觉自己如今是赤条条的。
他张望四周,寻见衣物,三步并两步跑过去。刚取下里衣,就听身后转来问话,下意识用衣物遮挡身子,转身查看。
太一的话霎时停在喉间,顺着喉结的动作回到肚里,他满心满眼只承载着对面的少年。
少年黑发披散,小部分落在白皙且圆润的肩头,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里装着几许疑惑与慌张,似乎是在热气中浸泡太久,还带着点稚气的脸以及身子都透出点红粉。
“师尊?”
太一回神,强压住左心口莫名凌乱的跳动,竭力平静地打了个响指。敖光手中的衣物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换上一套新衣。
敖光欣喜地不住查看,笑道,“谢谢师尊。”
太一被这笑容晃得心跳更乱,别过头,不大自然地说,“饿了罢?先去用饭。”
“好。”
敖光一如既往地迈着轻巧的小碎步跟在太一身后,全然不觉师尊身上发生的变化。
饭食还是那般精致,太一依旧不吃,举箸给敖光夹菜。
“师尊,太多了,要满出来了。”敖光忙道。
太一愣神,停住筷子,面上莫名其妙地发起热。分明是平日里听过的话语,怎么今日听来这般怪异?
敖光扒进一口饭,咬着筷子看他,见太一还是那副沉思的样子,不敢发声,又低头继续吃饭。
他在水里泡了近三天,早已饥肠辘辘,这一大桌子菜很快如风卷残云般落入他腹中,趁太一不注意,他偷摸着打了个饱嗝。打完嗝,又不好意思地捂嘴咯咯笑。
他这一笑倒是把太一的思绪笑回,太一扫一圈空荡荡的碗碟,问是否还要再来一顿,敖光赶忙摇头。
“青鸢姐姐的手艺越发好了。”敖光抚着自己吃得溜圆的肚子称赞。
太一拂袖清桌,疑问地看着自己吃饱喝足的小徒弟,“哪来的青鸢?”
“那就是炎鸢姐姐?”
“这是本尊做的。”
敖光愣愣抬头,良久之后才说了个啊。
太一好笑地摇头,在他鼻上轻轻刮了一下,“你这回应是什么意思?不相信?”
“没。”敖光讪笑,“就是有点惊讶。师尊不愧是师尊,样样都好。”
“那是自然。”
太一说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他的头发上,“本尊替你梳头罢?”
“啊?”
直至坐到铜镜前,敖光都有些难以置信。
“师,师尊,我可以自己来。”
“坐好,别乱动,等会儿把你扯成秃子,本尊可不管。”
敖光慌神,把头给转回去,看镜子里认真的侧脸,面上微微发红。从小到大,除老仆爷爷外,还真没有人这样细致地替他梳过头。
就连住在太一宫时,他的头发都是炎鸢直接捏了个法术梳就。神鸟一族不好去触碰他族毛发,说是容易生病,虽然他完全不知这话究竟是真是假。
太一手中的木梳以万年神木制成,神木生于九灵泉深处,数千棵树木中只有一棵能荣幸被选中化为这位上神的所有物。
不过太一许久不来九灵泉,这木梳也就暂时搁置在殿中。每一次梳理,敖光发间都会闪现淡金色的光芒,衬得这三千青丝更是黑亮柔顺。
其实太一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要为小光梳头,可口就是比心快了一步。况且,他心里压根儿也不排斥这事,就是觉着哪里不太对劲。可要是去深究哪处不对,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敖光快要对着镜子睡着时,太一停手,接住他靠下的脸。敖光一个激灵睁开眼,小声问道,“好了吗?”
“嗯。”
敖光紧张地看向镜子,看清如今面容后,转慌为喜。他是头一回觉着自己长得这般俊俏,不由得冲着铜镜来回摇头晃脑摆姿势。
太一轻笑,“不是与平日差不多么?”
“哪有?好看多了。师尊,你说弟子就以这副模样下凡,会不会迷倒不少人?”
“不准!”太一头脑一热,阻道。
敖光自镜中看忽然变了脸色的太一,“弟子只是随口一说,师尊莫要生气。”
“本尊没生气。好了,到别处玩去罢。”太一换回敖光熟悉的温和口吻,轻拍两下他的后背,“有事就唤本尊。”
敖光乖巧点头,滑下木凳离殿。望着他远去背影,太一悄然抚上自己隐隐作痛的心口。
离殿走了好一会儿,敖光在一汪水池前停住脚步,水清却无鱼。他在池边坐下,摸了边上两块小石子把玩,小石子上沾了水,一时握不住落入水中。不多时,又从水中飞回。
敖光双眼登时一亮,把可见的小石子都集中到一处,一颗挨一颗丢进水中,又一颗颗地回收,就这么玩了数个回合。
玩得略微手酸后,他想到同样爱玩抛石子的小黑,只可惜传音石不在身上,不然就能邀他一道前来。他像是想到什么,在身前以指画了个阵法。
似鸟羽的图阵上浮,停在半空。这是炎鸢教给他的召唤法阵,说是随时随地都能召来神鸟。
期盼好一会儿,都不见有鸟,别说鸟,连根鸟毛都没见着。敖光皱眉,心想自己平日是百发百中,难不成是这回用的灵力太少了?旋即,他又试了两回。
均是无用。
“真是奇怪。”
又经过小半晌,一枚海螺倏地从水中飞出,稳稳落到敖光手边。他好奇拿起,就听其中传来声响,放到耳边一听,竟是神农的声音。
“小光,能听到吾的声音么?”
“可以可以!”
神农没有回应,只是继续说,“吾受炎鸢所托向你传话,你如今身处之所,她们无法靠近。若有事,只能寻求你师尊帮助。”
“什么意思?师祖?”无论敖光如何呼喊,海螺里都不再有响动。
炎鸢姐姐她们无法靠近的地方?这里难道不是师尊的宫殿吗?
想到这里,敖光拿着海螺按原路跑回先前的大殿。在门口等待许久,殿门才开启。一见着太一,他就把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太一接过海螺,着敖光先坐下,“本尊没同你说过此地是何处么?”
敖光摇头。
“是本尊疏忽。此地名为九灵泉,接下来你需在这儿疗伤。”
九灵泉?敖光对这名字有些熟悉,只是一下子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且他更注重太一说的疗伤,忙问道,“也就是说,弟子的伤能在这儿治愈?”
“嗯。”
“那为何先前……”后面的话,敖光不太敢说。
太一明白他后言,道,“你那时法力太差,贸然前往九灵泉只会伤上加伤。”
更何况,这儿是他的私人领域,凭什么让个毛头小娃娃任意侵入?若不是这回事态紧急,他依旧不会放行。
敖光挠挠头,羞愧一笑,“是弟子失言。但炎鸢姐姐无法靠近的话,那弟子的衣食要向哪位姐姐讨要?”
“本尊。”
“容弟子整理一下思绪,”敖光好看的眉因着思考微微蹙起,大眼睛四下瞥看,“也就是说,弟子在伤好之前,要一直住在这儿?就师尊与弟子两人?”
太一点头,凑近点身子,低头看他,“怎么?不愿意?”
“没,没有。”
敖光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究竟是期待多一点,还是慌乱多一点。太一盯着眼前心声杂乱的少年,心底隐然升起几分焦躁。
太一师徒这儿是心头乱糟糟,东海龙宫那儿则是面上一团乱。
生日宴隔日,青龙亲自降临龙宫,颁布罚令,不尊太一陛下、胡乱散布谣言、鱼肉百姓多个罪行并行,狠狠惩治龙宫一回。
龙王引以为傲的宫殿顷刻毁坏,只剩残垣断壁,宫中以‘保命’为由强行从东海百姓处征得的宝物悉数归还苦主,龙王在青龙派下的龙官监察下入水牢思过三月。纵子横行的老龙母则是回自己府邸养伤,名义上是养伤,实则还是变相的禁足。
“龙宫一干家眷,如无传召,不得擅自上天。以上惩戒即日执行。”说完,青龙转身离去。
厅中尚且年轻的姬妾架不住突如其来的变故,小声啜泣起来。
“哭什么?有什么可哭的?”王妃冷道。
离她最近的妃子安抚着情绪不稳的姬妾,“谁能想到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三重天朔曦神君会是太一陛下呢?”
“到头来,反倒便宜了那个不人不龙的敖光。”娇媚声传来,是先前被霜金在宴席上拂了面子的跳舞宠姬。
“你们说说,咱们陛下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太一陛下,对了姐姐,你当初不是斩钉截铁地说大太子就是太一陛下首徒么?怎么突然变成敖光了?”
王妃偏头冲她眯了下眼,那宠姬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本妃的事还轮不上你这等贱婢插嘴。带下去,伤好之前无需到本妃这儿请安。”
边上侍女遵命,扶着宠姬离去。有这么一出后,其他妃妾更是不敢说话,纷纷告辞回宫。那些个龙子龙女见状,也都灰溜溜退下,生怕又和那位宠姬一样失去半条命。
待人散尽,敖阳道:“母妃,是孩儿失算。”
“与你无关,要怪只能怪你那个飞扬跋扈的父王。素日里强抢男女便罢,如今竟对太一陛下起了心思,还将陛下关入水牢。这回是他咎由自取。”
“可龙宫家眷无法上天,您的药该怎么办?”敖阳担心道。
王妃笑,“不是还有敖光么?这五百年可不是让他白白在这儿吃干饭。”
敖阳还是有些不放心,“东海这回闹得这般大,敖光不见得能出面帮忙。”
“本妃说能,那就能。你今日不是还要功课要做么?且回去罢。”
敖阳称是,很快离开。
王妃吐出一口浊气,召来一名侍婢,与她耳语几句。侍婢得令,匿影而去。
敖光,你总算是有点用处了。
啊,终于进入感情戏了。
严格说起来,太一算日久相处后的一见钟情。(举大拇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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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敖光养伤,龙宫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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