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江荨的错觉,这条小巷比方才来时更加阴凉了些。
夜色渐深,巷子深处没什么行人,维持光明的仅是天上满布的繁星,多年培养起来的警惕性让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苍生剑。
巷子里一阵阴风吹过,凉飕飕的,让人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伴随凉风而来的是女子幽幽的抽泣声,江荨登时停下了往前的脚步,沈如珩也如她般警觉地望着四周。
这时,巷子前方的拐角处忽然出现一抹红色身影,身着红衣的女子趴伏在地上,身上衣裳青丝凌乱,露出的手腕上青紫交加,伤痕触目惊心,那阵抽泣声正是她发出来的。
她哭声不断,江荨和沈如珩对视了一眼,随即,江荨上前几步来到她身边,蹲下身问她:“姑娘,你怎么了?”
她的手搭在她的肩,正想扶她起来,那位姑娘闻声抬起头来,江荨顿时瞪大双眼,只见那死人白的脸上,有着两个窟窿正往不断流着血泪,她的双眼被人硬生生挖了出来!
——
“砰——”一声响起,诺大的殿门被人从外打开了,积压了几年的灰尘霎时往外扑去,柳凝雪和林月明同时抬手挥了挥,柳凝雪捂着口鼻,皱眉道:“你这多少年没打开过了?”
林月明也皱着眉,捂着口鼻道:“记不清了。”
过多的灰尘不可避免被吸入,柳凝雪呛咳了几声,待灰尘散尽后,才借着月色看清殿内的景象。
储宝殿是林月明父母在世时从各地收集来的宝物,两人对名品珍器爱不释手,去世后储宝殿也就继承在了林月明手下。
林月明道:“里面的宝器随便挑,但它们都是有灵,你挑中还得看它愿不愿意。”
柳凝雪点了点头,自从司灵监出来后,她们就打算再去一趟满春楼一探究竟,林月明看她身无法器宝剑在身,便带她回来挑防身的宝器。
殿中器物琳琅满目,应接不暇,柳凝雪一件又一件地细细打量挑选着,最后她停在了一个沉香木盒面前。
这个沉香木盒和其他宝器给她的感觉不同,柳凝雪看了这么多都是无感的,唯独到了这里,能感受到盒子里东西的震动,似乎在说“选我”。
她转身对林月明道:“就这个吧。”
正在看剑的林月明闻声转头去看她,她扫了一眼木盒,道:“你确定?”
柳凝雪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见此,林月明也不在说什么,拿着剑走过去,她将木盒拿起,按下其中机关,只听“咔哒”一声,木盒盖子就松了。
林月明将盒子递给柳凝雪,柳凝雪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两副镯子。
一副金色和一副白玉,金色镯子内外两层,中间框着一个正方形,雕刻精美丰富,且内外两个圆镯是可灵活移动,三个部件并没有紧密贴合,却又拆不散。
白玉镯远看似有白云流动,烟雾缭绕,白中又透着点青,如果凑近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其实数不清的细小的白棋和青棋在飞速流动,构勒出一副烟云飘动的画面。
河棋镯和洛玉镯,一副天生为棋术一道而生的法器,柳凝雪将镯子取出来戴在手上,出乎意料的合适。
林月明挑了挑眉,道:“不错嘛,你竟然和棋术一道有缘。”
柳凝雪不知道棋术一道在修道界的地位性,见林月明目露探究地看着她,她道:“可能是我以前学过棋术的原因?”
林月明道:“既然选好了,那现在就去吧。”
柳凝雪点了点头,道:“嗯。”
已传亥时,街上都没什么行人了,林月明抱着剑和柳凝雪走在荒凉的街道上,满春楼现下已被查封,她们当然不能走正规道路进去。
林月明边赶路边对柳凝雪说道:“你会武功吧。”
柳凝雪正想说她不会,林月明已经三两下翻墙进了满春楼。
柳凝雪:“……”
她看了周围一圈,最后把目光放在离墙不远的大树上,看粗细,应该有十几年树龄了,粗大的树枝伸进了院中。
柳凝雪挽了挽袖子,猛吸一口气,双手攀到树上。
等柳凝雪翻进院子时,墙后的林月明已经等的不耐烦,见柳凝雪好不容易翻身从墙上下来,她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会武功吗?”
柳凝雪拍了拍两手的灰尘,双手叉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林月明不想在这里和她争,浪费时间,她道:“走吧。”
柳凝雪在原地无语了片刻,才跟上林月明。
满春楼里还维持着当日的现状,楼外守卫懒散,她们很容易就进了楼,进去的第一时间,林月明先是观察了一下,再往楼上走。
柳凝雪一进门就感觉这里阴气森森的,或许这是凶宅多多少少都具有的特性,柳凝雪搓了搓两臂,让自己的身体变暖些。
两人一齐上了二楼,柳凝雪跟紧了林月明,不为其它,因为她手中的邀月剑有识邪的功能,如果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邀月能第一时间感应,也好有个防备。
借着月光,两人摸到了之前的房间,房门上了锁,林月明也不知从哪搞来的钥匙开了门,刚一开门,便有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味道冲得柳凝雪差点吐了出来,她干呕了两声,林月明也扶着墙干呕了几下。
张永升死时流血极多,为维持现场,房中未曾有人过来打扫,血凝固在了地面上,散发一股臭味。
她们捂着口鼻进了屋,林月明执着剑,神色时刻保持着警惕,她低声道:“如果春葵说的话是正确的,那现场肯定还留有邪气,邀月剑无论多细微的邪气都可以感应,是真是假,我一试便知。”
柳凝雪自不会怀疑她话里真假,她紧跟着林月明,慢步走到屋子中间,这时,邀月剑突然动了起来。
声响不大,两人却都可以听见,林月明面色一沉,抬头望上看去,目之所及,是一根横梁,大小足以容下一个人。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脊背猛地窜起一股寒意,心里不禁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直觉告诉她不能再往里走了。
她回头看向柳凝雪道:“今天就查到这里吧。”
柳凝雪也感觉这里极不对劲,忙点头赞同道:“嗯。”
本以为出了房间,邀月剑会停下,没想到,剑震动地更厉害了。
林月明绷紧了神经,握紧剑,带着柳凝雪走出满春楼,一直到翻墙出去剑震才停下。
柳凝雪扶着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摸额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
吓死了。
林月明道:“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
第二日,江荨和沈如珩遇袭的事就在司灵监传开了。
所幸两人身上的伤不轻也不重,还能过来处理监里大大小小的事务。
张永明自张永升出事那天起,就天天往司灵监跑配合着调查,今天一听到江荨出事了,来得更早了。
柳凝雪担忧江荨的伤势,也和林月明一起去了司灵监。
她们到时,便见张永明坐在了司灵监里,身边还跟着位面目清秀,温婉和善的女子。
柳凝雪看到她时怔了一下,她眉目比常人还柔和上几分,以至于柳凝雪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张永明刚过门不到两月的妻子。
似是注意到了柳凝雪的目光,她抬起头来朝柳凝雪笑了笑。
这时,林月明走了过来,目光疑惑,道:“你一直盯着别人的苏世子妃做什么?”
短短几秒钟,林月明的目光已经从疑惑到探究,再到“原来你是这样的人”,柳凝雪无语片刻,彼时,张永明起身拱手问好,道:“敬王世子妃,郡主。”
南宫赫容也跟着起身行了一礼,张永明面色淡淡,也不去看南宫赫容。
两人虽成亲了,却并不熟悉,成亲之前,他们只见过一面,温润如玉,君子如他,在南宫赫容向他坦诚之前,他不会强迫她,是以成亲两个月来一直都是分房睡的。
张永明问道:“敬王世子妃和郡主都是来看江大人的吗?”
柳凝雪回道:“是的。”
正说着,谢玄淮走进了司灵监,大堂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当中。
仅是一天多没见,柳凝雪就感觉有些生分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显出几分尴尬来。
林月明和他不熟,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张永明倒是想搭几句话,可谢玄淮总是显得这么不近人情,生人勿近。
他也就按捺住了自己的动作。
张永明上前见礼,道:“见过谢世子。”
谢玄淮面色淡淡地回了一礼。
柳凝雪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话问出口时她就有点后悔了,现在他是钦天监副监,协助司灵监查案,他不来谁来。
谢玄淮扫了她一眼,回道:“江荨和沈如珩都受伤了,我自要来帮他们处理事务。”
说到受伤,柳凝雪又想起今早听到的消息,江荨和沈如珩是在查案的途中遇邪受伤的,联想原著谢玄淮也给主角团暗中使了不少辫子的事,她下意识地就怀疑谢玄淮,连带着看他的目光也变得不自在起来。
这个眼神自然也没能逃脱谢玄淮的眼睛,他眸色暗了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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