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那位将军夫人聊过了?结果怎么样?有没有问出些什么来?”
一出卧房的门,程青女就迎了上来,自然地搂住了冷玉的手臂,亲热地这样问。冷玉却并不习惯这样的举动,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才点了点头,说道:“嗯,对,芙佩的娘亲,确实是狐仙。”
程青女听了这话,微微一愣后,便颇有些失望地垂下眼,说道:“啊,那之后岂不是都要交给莫衡去管,以后就没我的什么事了?”
“也不是吧。我倒是还有那么一两件事,想要请你帮忙的。”
冷玉这样说着,程青女眼睛一亮,盯着冷玉看了过去,热切地问道:“什么事什么事,我肯定要帮!绝对不能让莫衡那家伙大出风头呀。”
冷玉沉吟片刻,凑到程青女耳边,低声说道:“你是苗疆人,苗疆的事自然是比我更清楚些的。其实,我也只是想问问,芙佩娘亲去世那年,苗疆发生过什么大事……唔,具体一点的话,那应该是那时候的苗王是谁,他可曾颁布过什么禁令?”
其实,这问题问钟离煜更合适些,但此时他们现在还都在将军府中,钟离煜还趴在她脚边当宠物,总归是不太方便讲话的。
只不过,程青女这小姑娘年纪也不大,她会清楚那么多年前的事情吗?
谁知道,冷玉话音刚落,程青女就热络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当年的事情我还是略有耳闻的,你看嘛,芙佩现在也不过十几岁……你是中原人,不知道也很正常,往前倒推十年,正好是新苗王即位的时候,那个时候呀……”
程青女话音一顿,就和冷玉挨着耳朵低声讲起悄悄话来:“那个时候,新苗王并非当初钦定的太子,真正的太子是他王兄,不过在祭国大典上,他王兄忽而发狂,现出狼兽真身。当时苗疆上下人心惶惶,上一任苗王怀疑他的皇后是妖身,连带着太子也成为了半人半妖的怪物,太子就这样被废,还是当时祭国大典当中选出的新国师设了阵法,关在了密林里,永世不得出。废太子的弟弟就这样捡了个大便宜,才变成了新苗王。而新苗王即位后,便命新国师彻查苗疆上下,可还有无其他人被妖异蛊惑,从而诞下半妖的情况。”
果然是这样。
程青女说的这一切,也和冷玉猜测得**不离十了。
将军本就不是真的爱那个被他带回来的魅珠,如今他成了苗疆的功臣,有了名利有了权势,自然也就不再需要魅珠这个已经自断狐尾为他放弃一切的狐仙。
而这个时候正巧又碰上了新苗王下令严查半妖之事,他怎能不对魅珠起杀心?
方才冷玉已经和那位茹雪夫人聊过,她说魅珠的死,非是她授意。那么这样一来,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魅珠难产,迟迟得不到救治,正是来自于将军的默许。
只是,冷玉尚有一事不甚明了。
当年既然已经事发,可为什么芙佩却安然无恙地活到了现在?
具体的原因,估计还得从芙佩嘴里套出来。
冷玉这样一想,缓缓拧紧了修长的眉,转头看向程青女,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程姑娘,恐怕我还得劳烦你一件事情。”
*
芙佩从书房中出来时,就听见门庭处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我看你们这些人就是失心疯了!什么都说是鬼神作祟,天底下哪来那么多妖魔鬼怪?芙佩姑娘人好好的,你偏说她是被鬼怪附了身?莫衡,看你才是被鬼蒙了眼!”
“程姑娘,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窥玄官本就是窥探神异之事的人,若真的没有几斤几两,我们会担这个苦差事吗?而且,苗疆本就看重鬼神之说,若没有真的发现异状,我会空口无凭,就随便乱说吗?”
“说得好听。鬼神之说不本就是虚妄吗?我都说过了,追凶查案都需要线索和证据,你凭什么不让我去看尸体?”
眼见着程青女和莫衡越吵越凶,芙佩连忙快步走了上去,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吵起来了?”
见芙佩到来,冷玉那张向来平静的脸上,此时竟然也多了一丝名为无奈的意味,她叹了口气,说道:“芙佩姑娘,你来得正好。他们两个人又吵起来了,谁也不让谁。真抱歉,给你添麻烦了。还不就是为了那些事?程姑娘坚持说,一定是将军生前得罪了什么人,这才要主张开棺验尸,但是莫衡说死者为大,而且这件事情就是妖异作祟,根本用不着开棺验尸,找些东西让那妖怪现出真身就好了。”
“但是,你们两个吵来吵去,到底谁找到证据了?”
冷玉说着,目光陡然也跟着多了分肃然。程青女和莫衡没料到她会这样说,都是微微一愣,便各自垂下头去。冷玉见状,又冲着芙佩歉然一笑,说道:“芙佩姑娘,你好歹也是如今这将军府中的主心骨,你快给他们出出主意,告诉他们该怎么办才好。”
芙佩有些茫然,只觉得此时冷玉的态度格外温和,她却下意识摇摇头,嗫喏了一下,说道:“我,我不知道……”
“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现在一定很为难。”听到芙佩这么说,冷玉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理解,说道,“不过,依我看来,既然这两个人各执一词,倒不如让他们都试一试才好。就让程姑娘去开棺检验一下,也好查明将军真正的死因。而莫衡他呢,既然他这么笃信有鬼神作祟,不如就让我跟他一道,在这府中转转,如何?”
冷玉说着,话音一顿,就抬手拨开了挡在自己左颊边的几缕碎发,露出了那只淬金的眸子来。
“实不相瞒,我是中原一个小小的道观中出来的女弟子,可惜当年顽劣,没学到什么真本事,只有这只金瞳可以让我耍点小聪明,窥探些前尘往事什么的。我和莫衡就在府里转上一转,说不定也能窥探到一点点蛛丝马迹,你看如何?”
芙佩听了这话,眼瞳狠狠一缩。
只是前尘往事……而已吗?那为何在花车之上,她的神情,就如同洞穿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样?
见芙佩不说话,冷玉微微一笑,似是催促一样地开口,说道:“嗯?怎么了,芙佩姑娘?你在想什么?”
冷玉生得就是一副芙蓉秀面,但奈何此时她的眼神太过古怪,芙佩看得心里生寒,连忙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三位请便。将军本就是我的父亲,还请三位务必追查出真凶……”
算了,既然冷玉姑娘这样说,那想来之前在花车之上,也许只是她的错觉。
定然是她太过疑神疑鬼了。
*
程青女虽然是个小姑娘,但做起捕快的活计却毫不含糊,也从不知害怕。是以程青女一得了芙佩的应允,她二话不说就挽起了袖子,准备开棺验尸。
将军那具焦黑的骸骨仍旧躺在棺中,仍旧不得下葬。饶是程青女早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在那具尸骸前蹲下身来,又戴上了冷玉递给她的丝绢手套。
而就在程青女蹲下来的那一刻,她听见冷玉说道:“脖子。”
听到冷玉这么说,程青女愣了一下,回过头来,问道:“嗯?什么脖子。”
冷玉一手环在胸前,一手朝着那尸身指了指,说道:“我让你看他的脖子。”
听到这话,程青女忙低下头来,朝着将军的尸身看去。
这一望,她果然看见那将军的脖颈已然折断,似乎是在此前被常人所不能及的巨大力量给掰到了堪称诡异的角度。
程青女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说道:“啊!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他的脖子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了?”
程青女这声惊呼完全是由于讶异,没多少害怕的意思。但冷玉却倒是始终冷静,只是不咸不淡地开口,说道:“勒断的。”
“废话,我们谁不知道是勒断的?”莫衡在旁边忍不住地开腔,“但关键是普通人哪来那么大力气啊,这明摆着是要把他的头活拧下来啊。”
冷玉被呛了一下,忍不住说道:“死者为大、死者为大哈。棺也开了,让我来看看如何?说不定运气好的话,就能看到到底是何人所为呢。”
“运气好?”莫衡闻言,夸张地撇了撇嘴,说道,“你难道不能直接锁定将军死时的场景看一看吗?”
冷玉和程青女并排蹲了下来,这才又抬起头露出一丝尴尬的笑,说道:“学艺不精,真是抱歉。”
学艺不精?
哈,笑话。
诈他们的罢了。
冷玉的那只眼睛,看到的从不是一个人的生平际遇,前尘往事。她看到的从来都是妖物显踪时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所以,既然是半妖杀人,那到时候自然不愁冷玉看不到。
冷玉垂下眼,抬手抚上了那厚重的棺木。
接着,那棺木之上浮现出丝丝缕缕的黑色妖气,钻进了冷玉的金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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