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粼粼的溪流,幽森的树林……林呓不适应地眯起眼,感到荒诞极了。
最荒诞的,莫过于眼前的画面——两个男人浑身**,以狼的姿态趴伏于地,其中一个在蹭另一个的脖子,舔舐他手臂的伤口。
异能?
人兽同体?
……总不能是cosplay吧。
林呓想,也许她之前不是个瞎子,而是个见识短浅的傻子,傻到和这个世界脱轨了。
他们相融以沫的感人场景没感动到林呓,反而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移开眼,又听见那个声音:
“弟弟,都怪我害你受伤了……”
林呓和他们保持安全距离,背过身给他们空间独处,也给自己时间冷静思考。
她不能一走了之,在封锁区出现两只狼……人,反正是两个活的生物,可能和任务中的幸存人员有关联。
更重要的是,她突然恢复正常,是异能失效了,还是之前的怪像是由于某种药物,而现在药效过了?
她仔细回想变化前后发生了什么——
月亮照到了她的脸,和狼搏斗时被抓伤,狼突然跑走舔爪子,爪子上有……
林呓猛然看向流血的手臂,是鲜血!
回过头,那个男人像动物垂爪子一样垂着手,手掌湿漉漉的,手指上的血几乎被舔干净了,只有指甲缝里还有残留的红色。
指甲缝,这么微小的细节……
林呓心中一震,像是求证般陡然看向幽暗的树林,果不其然,视野开阔犹如白昼,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就如狼一般。
因为他舔了她的血,所以眼睛变得和他一样了?
可狼不是色盲吗,为什么她能准确辨别颜色,他到底是狼,还是人。
林呓的视线过于灼热,舔手的男人一无所觉,反而是受伤的男人察觉到了什么,撑起身寻找来源。
视线交汇的刹那,两人同时一惊,心脏和大脑过电般颤了一下,像是什么得到了共鸣。
林呓下意识抚上心口,抑制住那股悸动。
她看清了他的脸,两个男人长相神似,像双胞胎,二十岁左右的年纪。
“啊弟弟,你终于醒了!”哥哥又开心又激动,兴奋地盯着弟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有个坏姑娘要打你,她还、还摸我肚子了……”
“坏姑娘”沉默。
被叫做弟弟的男人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见了——
他飞速撇过头,把哥哥捞过来挡住,林呓看见他耳朵尖唰一下红了。
他背对着她,仰头看天,歪了歪头,似是很困惑。
男人光洁的后背挺阔,腰腹劲瘦,急促的呼吸牵引着肌肉跳动。
林呓侧过身,抱住受伤的手臂,用枪晃了晃:“你们有没有衣服?”
弟弟的声音比哥哥要低沉许多:“哥,让你背着的东西在哪。”
哥哥发出呜呜的声音,想了想:“跑丢在后面林子里了。”
弟弟呼吸重了一下,好像是想要站起来却扯到了伤口。
哥哥按住他,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溜烟往后跑远了。
林呓握着枪,余光警惕地注意着地上光裸的男人,他从始至终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没过多久,哥哥叼着一个黑色包裹回来,弟弟从他嘴里拿下来,打开,拿起一件衣服替他穿上,边说:“哥,在你可以站立的时候,记得用手,不要用嘴。”
衣服罩在头上,哥哥的声音显得有些闷,透着违和年龄的天真:“好吧,可是大饼还圆圆的,为什么我们就光溜溜了呢?”
弟弟没有回答,帮他穿好衣服,接着给自己穿。
他们穿好衣服后,林呓转身面对他们,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
反倒是哥哥挡在弟弟了面前,凶狠地盯着她,磨牙切齿:“坏姑娘!”
林呓:“……”
弟弟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将他拉到身后,目光沉沉地与林呓对视。
林呓暗暗握紧枪,汗毛倒竖,莫名生出一股被野兽盯上的心慌,蔓延至全身。
她深呼吸,简明扼要地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心里做好了不被信任的准备,却听见弟弟冷漠地说:“好,我们跟你走。”
这让林呓有些意外 ,但没多说什么。
她谨慎地让两兄弟走在前面,她拿着枪拎着柴在后面指路。
哥哥对林呓抱有敌意,不明白为什么跟她走,但他表现得很依赖弟弟,听弟弟的话乖乖走,不吵不闹,一路上搀扶着弟弟。
这对兄弟身材高大,肌肉发达,头发齐肩像狼尾,眼睛是特殊的黄铜色——和狼如出一辙,浑身笼罩着兽性——哥哥体现出的兽性更多,而弟弟举止沉稳,人味更重。
刚在心里对弟弟做出评价,前面两人步伐停了下来——准确的说,是弟弟停了下来。
林呓也停住脚步,和他们保持距离,神色戒备。
只见弟弟抬起右手手臂,露出伤口,微微侧头,黄铜色的眼睛在夜色下闪烁,像一头蛰伏的狼,正晦暗地盯着林呓。
林呓被这森冷的目光盯得浑身僵硬,心脏急速舒张收缩,连呼吸都越来越粗重,却无论如何移不开眼睛,眼睁睁看着他伸出舌尖,在伤口上舔了一下。
-
“都去这么久了,我们还是去找找吧。”卫淼淼急得团团转。
面前的火堆快熄灭了,陶振冷脸坐起,骂了一声:“急什么?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捡个柴都能磨蹭这么长时间。”
卫淼淼等不了了,把陶振的命令抛在脑后,拉着虞陈一起去找。
还没走远,黑暗里忽然显现两个身影。
虞陈立即举刀挡在前面。
“是我。”林呓从阴影里走出来。
“林呓!”卫淼淼冲过去,拉着她前后看了两圈,“你没事吧?”
林呓摇了摇头。
严义鸣瞬移过来,带起一阵风,防备地看向林呓身后跟着的两个男人,陶振用异能包裹住拳头冲了过来:“什么情况?他们是谁?”
“捡到的,”林呓扔下手里的柴,“应该是任务里所说的幸存人员。”
小队四人神色各异,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诧。
就这么……捡到了?
陶振怀疑地打量面前两个外貌相似的男人,他们长相凌厉,很有压迫感,身高有一米九,一个在好奇地四处张望,一个气质内敛,正看着他们。
他们的眼睛更是诡异……
陶振忽然冷笑一声,看向林呓:“任务?幸存人员?根本是送你进来寻亲的吧。”
林呓拧起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卫淼淼戳戳她,小声说:“你们的眼睛好像,像琥珀,不过他俩的眼睛比你的要亮……咦,林呓,你眼睛好了?”
卫淼淼惊讶地张大嘴巴,林呓的眼睛原本是雾茫茫的琥珀色,现在仿佛晨雾消散,阳光洒进来了一般,变得又亮又美。
林呓一愣,摸上眉眼,随即看向她“捡来”的两个男人。
弟弟的视线不知落在她身上多久了,微微蹙眉,同样带着探寻。
他们眼睛都是明亮的黄铜色,自己竟然也是?
氛围变得有些奇怪。
所有人都在看她。
林呓不自在地摸了下脖子。
卫淼淼看见她的伤口,倒抽一口凉气:“你受伤了!这伤口是狼爪抓的?”
林呓被卫淼淼拉去消毒包扎,陶振、严义鸣和虞陈则留在原地盘问双胞胎兄弟,哥哥畏缩在弟弟身后,一直由弟弟问答问题。
说是盘问,场面却有些滑稽——两兄弟身量高,气质浓烈压迫,小队三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异能者,然而在他俩面前,无论是气势还是力量感都差了一大截。
“还有哪里受伤吗?”卫淼淼用纱布将林呓受伤的手臂仔细缠起来,反手一翻使用异能,将手上沾到的血迹冲进土壤。
林呓活动了下手臂,转转肩胛骨,“后背破了一片,肩膀可能也需要处理一下。”
“……”
卫淼淼盯她的模样让林呓心虚得一哆嗦,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像小时候因为调皮贪玩摔了跤,妈妈看她的眼神,生气、无奈、又心疼。
林呓感到茫然,因为脑海里没有这个角色的位置。
卫淼淼努努嘴,去背包里找出一条急救毛毯,一转身看见陶振正朝林呓的方向走,急忙抱着毯子跑过去。
她慢了一步,陶振已经居高临下地站在林呓面前,嘲讽道:“看看现在是谁在用纱布?哦,原来是不走正门的瞎子。你是东区派人送进来的吧,你身上的气息真是肮脏。”
卫淼淼很生气,站出来维护林呓:“她才不是瞎子!出任务受伤怎么了,就算死了、被咬变成丧尸都很正常,林呓她和我们一样是预备小队的一员,你为什么这么针对她?”
陶振扫了眼愤慨的卫淼淼,鄙夷地笑了:“小队的一员?你拿她当兄弟姐妹,人家未必把你看作人,别傻了。”
卫淼淼气得脸通红。
“蠢货。”
两人一怔,同时循声看去。
“你说什么?”陶振脸色难看。
林呓坐在树下,姿态散漫,受伤的手臂搭在膝盖上,抬眉道:“说你蠢。左一个走后门,右一个关系户,如果我的后台真那么硬,你觉得自己有机会在我面前放肆吗。”
陶振胸口剧烈起伏,眼里的凶光几乎要溢出来,像是要把林呓生吞活剥了。就在卫淼淼以为他要动手的时候,陶振居然走开了,丢下一句:“那两个人既然是你捡来的,就由你负责看着。”
虞陈举着急救毛毯围成一圈,林呓好脱掉作战外套和衬衣站在里面,卫淼淼帮她清理背上的伤口,眉头紧皱:“到底怎么弄的,这么多伤。”
后背血肉模糊,肩膀上也有几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遇见了狼,跑的时候摔了。”林呓漫不经心地说,随手抹去额头沁出的薄汗。
等卫淼淼全处理好了,林呓套上虞陈脱给她的外套,对她们道了谢。
夜深了,几人商量了一下,陶振和严义鸣守下半夜,三个女生守上半夜,卫淼淼异能消耗有些大,林呓和虞陈让她去睡觉,两人一北一南分别守着。
双胞胎远离火堆,坐在一棵树下。哥哥似乎有些怕火,躲在弟弟后面,歪头蹭他的肩膀,却又好奇忍不住张望。
寂静森幽,虫鸣和草动被葱郁的山林吞没。除了虞陈,所有人都睡熟了——林呓听得见他们的呼吸。
她单手一撑,翻身下树,稳稳落地。自从看到的景象变了,她整个人也变得轻盈敏捷了。
弟弟目视她拎着急救包走来,情绪始终没什么起伏,哥哥好像知道她是来帮弟弟包扎的,只是恶狠狠地盯她,并没有闹。
林呓还没坐下,弟弟就自觉地伸出了受伤的手臂。
林呓:“……”
三人无言。
两人都盯着她。
哥哥怕“坏姑娘”欺负弟弟,眼神警惕又凶狠。弟弟的视线晦暗不明,冷淡地看她给伤口清洗、消毒、包扎。
一想到自己前不久一边被他这样盯着,一边看他神色莫辨地舔伤口,林呓后脊就一阵酥麻。
还真是……狼的习性。
“你没告诉他们。”弟弟的嗓音依旧冷冽,但比和陶振几人交流时多了些温度。
“是。”林呓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看也没看他就回答了,低头整理急救包。
弟弟拉起裤子露出小腿,伸向前,那里也有伤口。
“为什么。”
“……”林呓又打开急救包。
“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秘密,不想告诉就不告诉,就这么简单。”林呓俯身看他小腿,那里的伤口和手臂的很像,都是爪印,但更深,皮肉都翻出来了。
联想到之前哥哥说“都怪我”,她猜是这个熊孩子抓的。
哥哥外表成熟,心智却不健全,仿佛几岁孩童。
相比之下,弟弟则显得稳重又阴郁。
有关两人的一切无不透着古怪,林呓却并不在意,从某种程度来说她也是个怪人——亦或者,他们都不奇怪,只是林呓不记得这个世界的规则。
让她在意的是,自己的变化与这两人有关,他们的秘密绑定在了一起,她需要花时间弄清楚。所以,在分清敌友之前,她最好按兵不动,将所有的秘密埋在心底。
林呓呼吸的温热气息喷洒在灼痛的伤口上,她低头缠纱布,错过了他眼中转瞬即逝的一抹淡蓝。
“这回没伤口了吧?”林呓蹲着,挑眉问他。
弟弟轻轻摇头,依旧直勾勾地看她。
林呓受不了这种眼神,太专注了,像猛兽盯准猎物就不死不休。
并且,一靠近他心跳就莫名鼓噪,他的气息像无形的触手拥裹着她,胸腔里也挤满他的味道,似乎和他的呼吸缠绕吞吐在一起。
比起这样的注视,她宁愿被哥哥凶巴巴的对待。
说起来,他们有名字吗,总是哥哥弟弟的叫,哪怕在心里没人听见,也觉得有点奇怪……
林呓垂眼避开弟弟的目光,站起来,后退一步打算离开。
“你们休息吧,天亮就下山。”
弟弟叫住她。
林呓停下,侧头——
在圆月的照耀下,她的瞳孔宛如金黄色。
“凌翊,”他说,“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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