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邹午是哪间店铺的店员?”宇文泰眼神流转,“还是说,这是他自己的货。”
“大将军您有所不知。”箫吏员说道,“这鲍鱼和干贝,只有邹午的货源最好。这三年来,邹午算是老熟人了。”
“你把账簿拿来,让我看看。”宇文泰正色说道,“御史台奉命办差,你们往来的海货提单,还有账簿。”
“我都要查。”宇文泰眼神锐利。
“是。”箫吏员态度谦卑,“大将军,我现在就差人整理。请问是送到谁的府上去?”
“锦衣卫经历司经历张依的宅邸。”宇文泰面带笑容。
“遵命。”箫吏员说道。
巳时。
张宅,卫昕闺房。
卫昕用温水洗漱完毕,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主子,是我。”芸香说。
“进来。”卫昕梳着头发。
“主子,我让厨房给你熬了红糖鸡蛋酿。”芸香将羹汤放在桌面上,“今日好些了吗?”
“还好。”卫昕皱着眉头,“公子去御史台呢?”
“不是。公子说他去市舶司。”芸香说,“公子让你多些休息。”
“邵府有没有差人来过?”卫昕披着外衣,走到桌旁。
“没有。”芸香思虑片刻,“奴婢会差人留意的。”
“嗯。”卫昕微笑说道,“最近日落饭店有消息吗?”
“没有。”芸香说,“日落饭店没碰到什么新鲜事情。”
“知道了。”卫昕粲然一笑,“你先下去吧。”
未时。
卫昕来到正厅,看见地毯上有着几个箱子。
“这是怎么回事?”卫昕问道。
市舶司的吏目箫冉看见卫昕,行礼如仪,说:“市舶司吏目箫冉见过张经历。”
“起来吧。”卫昕点头,“这些箱子里装着是什么?”
“回经历的话,这些都是市舶司近十年的货单,还有账簿。”箫冉说道。
“怎么送到这来了?”卫昕笑容明媚。
“这是大将军要求送到这里的。”箫冉说道。
“行,放着吧。”卫昕点头。
箫冉带着仆从离开张宅。
“芸香,叫几个人帮忙将这个箱子,抬到后院。”卫昕吩咐说道,“里面的簿册分为别类,东闵,西凌,北朔,南疆。”
“是。”芸香说道。
“先把东闵和西凌的送到书房。我现在就看。”卫昕说道。
书房。
卫昕拿出编码单号,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磨好了墨。
她翻开西凌的账簿。这个账簿的记录是熙宁三年,一月三日,西凌建城绣庄坊运的菱锦三十匹,织锦四十匹。单号分别是0935011,0935012。
卫昕用纸笔,按着账簿,正确无误记录纸上,一匹绢帛,菱锦为1000文,织锦为1600文。税收分别是310文和530文。
卫昕想,这菱锦和织锦在大周初期,大概是七十年前,分别是100文和160文,现在竟然翻了十倍!
她压住心中念想,继续查看账簿,建城绣庄坊在熙宁三年的一月运送丝绸锦缎等,有三次,分别是一月三日,一月十五日,一月十八日。二月并没有运送丝绸等物。卫昕打开丝线账簿,樊城千丝铺丝线定价为1米,125文。
卫昕看得火冒三丈。
她微微蹲下,发现锦缎的账簿上有一些细微的纸张,有被撕过账簿的痕迹。
简直就是妙不可言!
大周百姓可以用丝绸换物。卫昕想,现在一匹丝绸,达到1000文,市面上流通的丝绸至少得1600文。这还怎么以绢换物?
戍时。
宇文泰回到张宅,直奔卫昕闺房。
他发现房间没人,就来到书房。
书房灯火通明,宇文泰走进书房。
“娘子,辛苦了。”宇文泰眉开眼笑,来到卫昕旁边,“这本是我的差事,怎么娘子捷足先登了?”
“你把账簿送到这里,不就是要我帮你看的吗?”卫昕说。
宇文泰将灯芯调亮。
他拿着汤婆子暖了会手,碰碰卫昕,说:“今日好点了?”
“嗯。”卫昕看着账簿。
“看到哪里了?”宇文泰搬着椅子,来到卫昕身旁。
“现在我看到的是青龙十七年,西凌建城梁家运送的丝绸,以及东闵运送的枸杞等干货篇。”卫昕仔细记录。
“嗯。”宇文泰翻开卫昕记录的纸张,“有什么发现吗?”
“丝绸自大周开国以来,翻了十倍价钱,税收自然翻了十倍。”卫昕眼神流转,“而海货,税收与开国的税收持平。”
“那么他们运货有什么规律吗?”宇文泰接着问道。
“樊城丝线和建城丝绸,出货时间差不多。”卫昕皱着眉头,“似乎是有意为之。”
“每次都在海货后面?”宇文泰拉着卫昕的手。
“倒是没有很明显的迹象。”卫昕实话实说。
“哼。”宇文泰看着记录,“他们没那么傻。”
“账簿少了好几页,我推算大概是熙宁二年十月的货单。”卫昕眼神明亮,“可能那个时候的数据愈发离谱。”
“市舶司不缺做假账的高手。”宇文泰将茶水递给卫昕。
“不管怎么说,丝绸与钱货兼用,现在百姓日子过得是愈发艰难。”卫昕喝着茶,认真说道,“明明现在国库空虚,这丝绸定价500文已是顶峰,居然还敢定价1600文!”
“官商勾结!”宇文泰一语中的,“衣服总得穿,粗棉布一匹,现在定价是440文左右;至于火麻布也得400文左右。然后丝绸之类的,最少1800文左右。丝绸可以换物,百姓的钱愈发少了!”
“以海货的税收,至少一半;310文的一半,为155文。”卫昕撇着嘴,“每匹丝绸减少一半税收。这建城绣庄坊,收钱收到手软。”
宇文泰沉默不语。
“你们家,有开什么庄子铺子吗?”卫昕漫不经心。
“娘子查我家底是吧?”宇文泰抚摸她的脸。
“逾明。这建城梁家是不是还得养着织锦坊?”卫昕眼神流转,“皇宫里的妃嫔,穿在身上的衣料不都是织锦坊的吗?”
“是的。”宇文泰点头。
“这笔收入不小。但是建城梁家是替政府办差,光是税收就已经够梁家出一回血了。”卫昕冷笑说道,“政府是不对商人不讲功劳的,这是商人应尽的本分。”
“你别弯弯绕绕了。”宇文泰眼神锐利,“娘子是想开店铺吗?”
“是的。”卫昕直截了当,“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宇文泰微微低着头。
“现在丝绸税收这么高。”卫昕眼神流转,“做的可都是世家贵妇生意。所以,我想开一间脂粉铺之类的。”
“你要赚脂粉钱?”宇文泰眼神一亮。
“那是。听说以前安棋的姐姐,魏国夫人,一个月的脂粉钱就多达十万钱。”卫昕思虑片刻,“丝绸,房子,还有粮食。这些都是世家必不可少的。”
“但是脂粉钱,不容易赚的。”宇文泰仔细分析,“你要是开脂粉铺子,不如看看我们那些庄子吧?”
“逾明。不是我泼你的冷水。”卫昕叹了口气,“光是你们庄子底下那些人,给你们进贡的东西,起码得少个三分之一吧。”
宇文泰:“......”
“操持家务不是那么容易。”卫昕拍着肩膀,“现在窦太后的脂粉钱,每个月大概是十五万。不都是从国库那里克扣出来的?”
“没错。”宇文泰揉着她的脸,“小狐狸。”
“让我说完。”卫昕拉着他的手。
“但是大周的税收,不仅靠丝绸,还靠一样物品。”卫昕神秘兮兮。
“香料?”宇文泰眼神温柔。
“香料分动物类和植物类。”卫昕温柔说道,“我们大周调制的香料,因为我们气候较为湿润,而生产出的丁香不够月治国地道呢。”
“大周的达官贵人都会用到香。”宇文泰镇定说道,“这倒可以增加税收。”
“脂粉因地制宜,关税较为便宜。”卫昕眉开眼笑,“但是脂粉铺遍布大周的角落,世家女子都是拿脂粉和人交换情报的。”
“校事府不够称职?”宇文泰语气低沉。
“再称职,总会有所疏漏。”卫昕正色说道,拿着账簿,“比如这个?”
“你看了半日账簿,去休息吧。这些我来看吧。”宇文泰温声说道,“我过几日去找司马错,谈谈账簿的事情。”
“好吧。”卫昕温柔说道,“你早点休息。”
宇文泰将卫昕拉到他的腿上,他低头吻住她,温热的触感使人沉醉其中。
二月初十。
司马府,正厅。
司马错一袭月白锦缎如意纹袍,显得清爽过人。
两人喝着茶,客套寒暄。
“不疑,我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宇文泰开启话题。
“但说无妨。”司马错喝着茶。
“东闵海货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宇文泰单刀直入,“刑部对税收,是丝毫不懈怠。”
“逾明,那可不是一般的海货。”司马错开诚公布,“里面有你的准岳父,那可是一大笔钱。”
“建城梁家这么些年,偷税漏税。”宇文泰眼神冰冷,“我想着西凌家族同声同气,梁家不是很过分,倒算了;现在他们甄家的丝线,还参了一脚。”
“什么?”司马错瞪大眼睛,“樊城丝线下场了?”
“是的。”宇文泰慢条斯理,“你们盏城的丝线幼细分明,都是桑蚕丝和柞蚕丝;那樊城能生产棉线和麻线,还算看得过眼。现在樊城丝线,赚得日进斗金,这不是故意垄断其他线铺和绸缎行?”
“逾明,你想让我帮你说话?”司马错问道。
“现在,丝线弄到海州邵家去了。”宇文泰皱着眉头,“海州港口是大周最大的港口,现在要是让海州湿了水,这不是便宜南疆窦家吗?”
司马错微微低着头。
“这账簿上的数字,愈发夸张。”宇文泰欲言又止。
“建城梁家想着大司马和你,这已经不同我们了!”司马错说。
“在我眼里,西凌世家,我都是一视同仁的。”宇文泰眼神明亮,“这种事情我做不来。”
“好。”司马错微笑,“有你这句话,这丝线到时我分你一杯羹。我七你三,算是兄弟情谊了。”
“我只是想你敲打一下梁家和甄家。”宇文泰喝着茶,“至于丝线生意,我愧不敢领啊。”
“军备要钱,逾明,松山校场不是小数目啊!”司马错双手交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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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账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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