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铮然安州A大毕业三年。她当初学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后没有从事相关工作。
她是个非常活泼又跳脱的人,大三那年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工作室,找父母借了创业的启动资金,开了一家走甜酷炫彩风格的服装店。
林铮然很会来事,服装店经营伊始,她先是在大学城里拓客,后又风风火火经营各平台社交账号,为服装店引流。
林铮然的密集运作很快有了相应回报。她的店铺因定位清晰,而她作为店主的人格魅力和搭配风格水平也留下了一波私域客户。
街上不断有新店倒闭。林铮然的店生意红火,她又盘下了隔壁的一间店铺打通后扩张了店面范围,并增设了拍照打卡点和咖啡用餐点。
林铮然的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秋日的一天,林铮然相约和在A大美院工作的朋友周新言一起吃饭。
A大离林铮然住的地方很近,不过十来分钟的车程,林铮然就开着越野到了。她停好车后,往美术学院走去。
周新言是林铮然之前读大学时认识的朋友,对方是大学城里一家著名美术学院的学生,比林铮然大两岁。两人当时一起参加了一场星光大赏的志愿者活动,在会场上一来二去说话投机,成了很好的朋友。不过后来周新言因为种种变故才来到A大这所综合性大学的美院里任职。
走在秋日的校园里,林铮然数着地上的一片一片落叶。它们有的已经开始腐烂,有的才刚刚枯萎落下,不管是哪种光景,它们都是生命曾来过的迹象。校园大道上有两个“小朋友”认出了她,高高兴兴跑来找她合影。
林铮然眉开眼笑,本就好看深邃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更是弯得压制不住,听到“小朋友”们的夸赞后都要飞上天了,白皙精致的更是脸蛋红彤彤的。
林铮然很喜欢听到别人夸奖她,不管夸的是真是假,是多是寡,她都乐意享受当下那一刻的赞美。她送了两位“小朋友”两只随身带的小熊猫吊坠。
林铮然欣赏着沿途风景,不久便来到了美术学院。正当她迈进大厅时,她的视线很快被一位瘦高的男人吸引。
干净、小白花。这是林铮然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纯白、亚麻,在那男人身上真是发挥了极致的美。男人很年轻,应该是个学生,很有内敛文静的气质。
林铮然明目张胆地观察着男人从楼梯上走下,迎面朝他而来时,她忍不住对男人笑着点了一下头。
男人的脸色微一愣,陈铮然正要大步踏过。这时,男人在离她两臂远时停下。陈铮然很主动地也跟着停了下来。
对方似乎没意料到陈铮然也跟着驻足。他微垂的双眼,羽睫乱颤。似乎一句话就可以凌乱他的呼吸,男人看向陈铮然热情的视线,问道:“林铮然?”
呦呵,她林铮然的大名,这么一位纯白的茉莉也知晓啦?林铮然对于自己的小本生意越做越好,知名度不断提高甚感欣喜。
林铮然道:“是啊,我就是林铮然,是蒸蒸日上服装店的主理人。店就开在大学城附近,有空来店里玩呀,带朋友来就更好了。”
嘿嘿。虽然这位同学的穿搭风格和她店里的相差太远,不过,她给人留留好印象总归不会损失什么。
林铮然说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手摸进包里开始翻找。
男人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失望,但很快礼貌又生涩道:“我是刚来美院任教的老师,对这一片还不熟悉。以后如果有时间,我会去您店里拜访的。”
一心二用,林铮然闻言蓦地抬起头,满脸惊讶,手还揣在包里呢。
她脱口而出就是,“欢迎,欢迎。老师就盼着您了!”。
原来是新来的老师,难怪面生得很。可,既然对这一片不熟悉,那又是怎么认识她,知道她叫林铮然的?应该是在社交媒体上看过她发的视频和帖子吧。
林铮然很快重新上下打量了男人,她非常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她从包里拿出了找到的一只大熊猫吊坠,吊坠上印有服装店的地址和店长的社媒账号。
林铮然笑眯眯地将大熊猫吊坠递给了男人,道:“地址这里有写,欢迎来玩啊。怎么称呼老师您呀?”
男人接过了那只吊坠,想细看又不好意思,慢吞吞地装进了口袋里,又慢腾腾地开口,“我。”,他深深地沉了一下肩,躲闪地看向林铮然光彩照人的视线,无处遁形,不得不说,“我是汪润。”。
“哦哦哦,叫汪润啊,真好听的名字!我记住啦!哦,汪老师,我这和朋友还有约呢,那先走一步了,失陪。”
汪润僵笑着点了点头,说了声再见。
林铮然走开了。汪润老师。不知道是哪个汪,哪个润呢?
汪润,汪润,待会儿去问问周新言得了。
林铮然正琢磨着,迈步踏上台阶时,突然脑中浮现一个遥远的面孔。
不是吧?林铮然不敢置信!难不成是他?
她立马转过身,毫无犹豫,便看见刚刚那位汪老师还没离开,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她心想,糟糕!真是他?
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边小跑着边清脆喊道:“汪老师!唉,不对,汪润!”
汪润身体犹如过电一般,本颓废的身子忽的抖了抖。
林铮然笑眯眯地又立在了汪润跟前。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汪润竟然,哭了!
男人躲闪着,他还来不及擦干湿润的眼周,眼里更是红丝布满,挺拔的鼻子整片快要红得晕成一朵红花,饱满的唇瓣抿得要流出不甘心的血来,整张脸委屈得完全不顾面子和形象,就这么像一张飘到人脚边的湿漉漉的废纸。
林铮然看得呆了,看得心里砰砰直跳。一来是美人落泪受到了视觉冲击,二来是担心对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汪润见林铮然回来,更是被吓呆了,捂着半边脸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林铮然急忙从包里掏出了一整包抽纸,连连抽了三两张递给汪润。
“谢谢。”声若游丝,汪润想逃跑又不甘心,只能像一枚生锈的钉子碍眼地钉在原地。
哭哭哭,就知道哭!
汪润的内心升起一股可怕的恐惧感。可越是压抑着“别哭了,别在人前这么丢脸”、“你一个大男人究竟在哭些什么”的想法,他的胃就开始要胀气,要绞痛,想腹泻。
他更恐惧的是,在今天还没做好思想准备的时候,就突然间遇到了朝思夜想的林铮然。
他现在这副狼狈样子。真令人恶心!
汪润不敢细想,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只是陡增林铮然的厌恶,还是会加深她的怜悯。可不管是哪一种感情,他都认了。
自从汪润将林铮然的消息打听得清清楚楚后,他做足了最充分的物质准备来到了这个她待的城市,她待过的大学,他想等自己扎根安稳后,在以全新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和她成为朋友。
汪润的思绪线团一样混乱,他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可笑,他有什么资格得到林铮然这样一位朋友呢?
纸巾被他攥在手指里,很柔软。汪润轻轻擦着泪痕,不好意思地笑着,自嘲而绝望地看着林铮然神秘兮兮对他上下打量的样子。
她看他就跟看笑话一样吧。
一个行尸走肉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他不配拥有光。
不配。
汪润道:“我还有事,就先……”
“汪润!是你!好小子!你这帅得我都认不出来了!不,是被你的文艺气息和耀眼夺目的才华给迷住了双眼啊!”,
“哎呦汪润,你怎么不直说你是咱葫芦镇的那个汪润呢?老同学一时间没认出你来,不好意思呀!想不到呀,你家里以前是做外贸生意的,培养了你这样一位艺术类的高材生,光耀门楣了属于是。咱葫芦镇也跟着好风光啊!出了你这样一位大才子,我这样一位大才女。”,
“咱们是小学同学了,你也别怪我认不出来你。你跟以前可差别大了。想当初你小时候力气小,我力气大,还帮你揍了那些要欺负你的呢。嘿嘿。欸?你该不会不记得了?唉,这就换我要伤心了啊!”。
林铮然叽里咕噜一口气说了好大一串话。她觉得自己在安慰别人这方面是有卓越的才华!看吧!汪润现在果然破涕为笑了。
小学时候的林铮然块头大、胆子也大,人称小虎妞,在小学里属于大姐大的存在。虽说是大姐大,但林铮然是公平正义的大姐大,她可不像那群爱欺负人,又专爱攀比的混小子。
而当年的汪润属于班级食物链的底层。他瘦弱糙黄,学习差,胆子小,但家里有钱,他爸爸是做外贸生意的。汪润成了混小子们的捉弄和敲诈勒索对象。
汪润是在四年级时转到林铮然他们班里的。当时汪润被人堵在小巷里要敲诈钱,林铮然小团体路见不平一声吼,击败了欺负汪润的人,将汪润揽入她麾下。
之后,林铮然和汪润约定好,每天放学后一起到操场跑步锻炼身体。争取就算打不过别人,也要跑得过别人!
从此,没人敢在欺负汪润。
不过后来,汪润在六年级时因为父亲的事业扩展,转学到别的城市了。两人也断了联系。
林铮然记得,小时候的汪润沉默寡言,内向害羞,如果能不说话的话是绝对不会说话的,这人巴不得能原地消失,不想博得任何一点关注度。这和林铮然完全相反。
林铮然属于热爱关注度,很爱表现自己的人。她每天快乐得像小鸟一样。
有一次,汪润简直把林铮然吓得够呛。那是五年级的某一个阴雨天。林铮然看到下雨了,就到汪润的班级门口等他下课,告诉他今天就不去跑步锻炼了。
谁知道,林铮然刚到任班门口呢,汪润班里的一位毒舌老师看到了林铮然,就在课堂上阴阳怪气隔壁班的同学林铮然不守纪律,爱和老师顶嘴,还不和同学团结友爱,是班集体的老鼠屎,大家不要和林铮然做朋友,不然学习成绩会被落下去,以后考不上好初中!
林铮然气够呛。这毒舌老师拖堂不下课,她也不能直接闯进人班里和人理论,那真成了毒舌老师嘴里的“坏学生”了!
走廊上人来人往,有给林铮然小声打抱不平的,也有看好戏说“对啊对啊,她就那样的。”。
毒舌老师得意洋洋在黑板上又讲了一道题。这时,只见班级里有一只瘦弱的火柴似的小手举了起来。
毒舌老师道:“你们看!占用你们10分钟时间怎么了!这位,叫啥来着,王润是吧,来,你要问什么。”
汪润战战兢兢站了起来,一颗圆不隆咚的寸头脑袋埋到了胸前。
林铮然心砰砰直跳,攥着拳头盯着。
这时,汪润抬起了头。他的整张脸可怕而夸张,溢满了汹涌的泪水。他本就瘦弱得不像话,现在看上去,就像山中的精怪一样。
所有人都惊呆了。
只听,那个瘦瘦小小的人发出了从所有人认识他到现在听到过的最大的声音。
“林铮然是好人,你才是坏人!你不配做老师!”
汪润疯了。他在一众哗然中疯着跑出了教室。林铮然追了上去。
雨越下越大。汪润疯跑在街道上,很快被林铮然抓住。
可这时,汪润又笑了,他笑得可怕而夸张。他的笑像是灵魂抽离了身体,没人见过那种模样的笑。
不知所措,那是林铮然那一刻的所有感觉。她突然意识到,或许汪润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呆呆愣愣,或许他心里藏着什么秘密。不过,在这一刻,林铮然很感谢汪润为自己出头。
汪润被领回了家里一个礼拜。两人再次见面时,汪润回到了以前羞涩内向的状态。林铮然给汪润带了一个礼物,一个小小的素圈银戒,内圈刻了汪润的名字。
林铮然视线下移。此时那个戒指,正戴在汪润满是茧子的左手的尾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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