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凝生得很漂亮，皓眸水目，堪称完美的骨相勾勒出精雕玉琢的脸，黑色冲锋衣的衣领高束，只露出一小截能看到青紫色经络的脖颈，皮肤干净却透着苍白，不见半寸伤疤。
他静静地握着勺子喝粥，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睛里的光好似某种暗夜潜伏的猫科动物，对上白吾商的视线后，眉目浅淡的一弯，如同云日松雪，笑容既不冷漠，也称不上友善。
白吾商觉得他像娇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至少前半生应当过的是养尊处优的生活，还没学会摆出低三下四的姿态讨好谁，也不需要像他们这样混在肮脏的污染区里搏命拼杀。
他很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这张脸，却总觉得对方的样貌熟悉，或许是柔软无害的容貌总能令人放松警惕——如果抛开银发红眸不谈的话。
一旦加上这两项显著特征，就只会让他觉得毛骨悚然，寒气冷飕飕地往骨头缝里渗，甚至有种对方能一拳干碎B级异种颅骨的信念感。
尽管这幅略显病态的样子看起来是那么的弱不禁风。
半天听不到回答，白吾商又将问题深入了一下，“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川凝轻抿了一口粥，不紧不慢地从银霜般的睫羽下扫出视线，看向墙面上的荧屏，“偶像效应，最近外城区染发率很高。”
说完又指了指自己眼睛，“我比他们多做了副染瞳。”
白吾商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荧屏。
屏幕中依旧播报着那条紧急新闻，除了声音外，还有当日被无人机拍下的满目狼藉的废墟画面。镜头隔着细密的雨幕，残破景象一直推进，过了大约半分钟，灰调画面中突兀地闪过一道白色人影。
那人混在人群之中，又比人群要高一些，破损的白色衬衫浸透了血，银发随意扎着，耳侧微卷的头发散落了几缕，勾在锁骨位置，在废墟衬托下显出几分狼狈。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在镜头扫过的刹那转身，露了半张侧脸，狭长眼尾微微翘了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眼眶中是一双猩红色的瞳眸。
无人机移动速度很快，眨眼间那人就只剩了残影。
白吾商面色紧绷，看着屏幕上熟悉的画面，又不确定地看了看川凝。
这真相属实是听得糟心，看得龇牙咧嘴，他不敢相信地指着屏幕反问，“偶像效应？？？”
川凝笃定点头，死水般平静的眸子因为这个话题泛起了点点微光，像是有银鱼入池，鱼尾在月色下拍出细碎的涟漪荡漾。
就连话都多了起来，语气里透着一股刻意压抑过的兴奋，“跳跳糖第一次露脸，夸他好看的词条在热一位上挂了整整七天，你看过么？”
顿了顿，又问，“你见过本人，帮忙看看我的发色正不正？瞳色呢？”
“就是头发短了些，你觉得他会喜欢么？”
白吾商：…………
懂了，不知哪家的公子哥来他妈追星的。
幻想破灭。
真是日了狗了！
“他……”白吾商干巴巴笑了一声，妄图在这番离谱言论里挣扎一下，“他先放着不谈，你知道特遣员是做什么的吗？”
川凝吃饭动作没停，声线平稳下来，回答得不急不缓，“直播，杀异种，清扫污染区。”
很好，看来美丽的皮囊下没有缺少“脑子”这个重要的零部件。
白吾商接着问：“那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川凝：“嗯，很容易死掉。”
白吾商：“所以你来面试很容易死掉的特遣员，就是为了近距离见他一面？”
川凝摇头，眼里的光又亮了一瞬，但笑意并不明显，语气听不出起伏。
“是为了让他见到我。”他埋着头，轻声说，“我喜欢他，他必须要看到我。”
白吾商：………………
听完有种对方精神状态不太ok的错觉，他甚至想质问一句“你污染值真的是5吗”，但这么问不太礼貌，想想算了。
最终只是给出了一句最由衷的警告，“这些话千万别舞到你的跳跳糖面前，他听完绝对会把你打成跳跳豆。”
川凝答应得很干脆，又问：“所以跳跳豆是粉丝名？”
“……”白吾商略感绝望，“也别叫他跳跳糖！见面就叫封荆，或者跟着大家喊009。”
“好吧。”片刻又问，“可他的编号是G0901，为什么叫009？”
白吾商舌尖顶了一下腮帮子，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牙疼，乱七八糟回复道：“……他喜欢。”
胡扯完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匆匆扒拉两口就放下筷子，故作不在意的跳过话题，“快吃，吃好了我带你去训练场。”
他打算一会儿随便开场F级模拟，不合格就赶紧把人打发走算了。
与其养个搞事情的花瓶，他都不如亲自上阵，至少不需要担心后方出现队友杀队友的残忍画面。
川凝识趣的没再说话，慢吞吞吃完饭后又喝了半杯水，才跟着白吾商去了模拟训练场。
训练场在101层，电梯通行需要虹膜权限，到达楼层后是左右两排全息模拟训练室。
白吾商随便开了一间，将人拉进来，关好门，调出可供挑选的模拟场景项目，对川凝简单解释：“先适应一下实景异种吧，接触和看到是不一样的，如果F级都觉得害怕的话……”
他没往下说，从F区选项群里随便点出一个。
漆黑环境里落下斑斑点点的蓝光，在五米外的位置组成一棵巨大的树藤怪物，最后一点蓝光落下的瞬间，树藤镀了一层浓郁的深红，血肉般的藤条猛地甩过来，在墙面的全息屏上洒出斑驳血迹。
白吾商按下静息指令，将树藤定格，道：“F级鬼藤，血点带有强污染因子，沾得越多就越有被污染的风险。异核藏在根系，能在体内污染值到达100之前挖取到异核吗？”
川凝神色略显犹豫。
说实话有点难。
对付鬼藤最难的步骤就是找异核，异核在根系不假，但F级鬼藤脱离土壤，根茎藤扭曲得一模一样，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他向来没什么耐心，对付这种需要耗费脑细胞的东西，一般习惯放弃找异核，直接砍藤条，有时候甚至砍不到异核位置就能把猎物活活砍死。
但面前这棵显然没有这种困扰。
大概是照顾到他是新人，白吾商选的模拟鬼藤就扎根在“土”里，异核位置很明显，随便带个勺过去挖出来就行了，来回用不了半分钟。
可问题是……
他体内的污染值上下乱跳，哪怕现在都说不好还在不在100以下。
白吾商显然不知道他在担忧什么，看着那副眉头微蹙的为难模样，只当他是在害怕，又深刻反思了一下是不是挑的异种模拟体太难了。
毕竟是没经过专业训练的新手，就因为对方比较清纯的“偶像效应”行为就要针对人家，好像确实不太道德。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队长威严还没立起来，态度摇摆不定可不太好。他只能替人挑了一把相对好用的长刃刀，顺便拿出污染检测仪，贴近川凝的手腕处。
“别怕，全息模拟里的污染值浮动是轻电流刺激，不会有危险。一会儿你拿这把刀冲，我先给你测个……”
还没说完，就听检测仪“嘀”地一声。
30厘米的宽屏亮起猩红的光，屏幕上来回闪动着两条诡异的信息。
【污染值：552】
【污染等级：E级。】
白吾商把两句话来回看了三遍，颤颤的声音略显萧瑟。
“……多少？”
552？？？
甚至测出了污染等级！？？
好端端的正常人怎么会测出污染等级！？
白吾商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怀疑仪器坏了，还是自己连轴加班累出幻觉了。
他又看了一眼还在红屏警报的检测仪，对明显被吓到的川凝安慰道：“没事，可能仪器故障，我再重新测一遍。”
说着清空数值，监测仪举起来，直接往川凝脖颈处贴。
还没贴近对方就先一步跳开，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飞快整理着被压褶的高领，惊慌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与此同时，检测仪上再次出现了红屏警告。
【污染值：1089】
【污染等级：D级。】
白吾商脑子“嗡”地一下，像是被一锤砸在了天灵盖上，整个人都僵直在了原地。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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