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凌晨又排了三个小时的队进城，回来后直接给研究院甩去了一份申请文件，要求最迟下个月，一定要看到特遣员专属通行道。
文件末还夹带了几句感**彩。
[整天研究怎么把异种变成人，不如研究研究人怎么变成了异种！
别跟我提妥协过什么，烂纸协议不是别人的生死簿！要么给特权，要么尽早解散你的研究院！现在告老还乡还能保住晚节！]
文件刚发出去就收到了举报通知，“黎队，今晚39张举报红牌。24张你的，13张黎诺的，2张武陵的。”
黎茗伊因为红牌的分配问题多关心了几句，“黎诺13张，什么原因？”
“说是在你吵架的时候，他听得很认真，疑似在学习不良风气。”
黎茗伊被逗乐了。
“黎诺的举报罚金扣我头上。武陵那两张，你们好意思扣就扣，拿着红牌去慰问武陵的老母亲，跟她老人家说清楚，十亿死亡抚恤金，但你儿子今晚收了两张红牌，一张扣一百万，只能到手9.98。”
“去他妈的狗财阀！”
“别这么说，那些人我们得罪不……”
“我们也没一个好东西！蘸着血的脏钱能养出什么清高畜生？人中龙凤狗中狗！明天我就搬到城外住，什么时候特权口开通，什么时候叫我回来！”
“消消气，黎队！你现在污染值还不稳定，去外城区很容易异变。”
“异变正好，异变完我杀他们全家！”
“…………”
A级特权通行道就是这么开通的。
闹出的乱子不小，差点把新历城给炸了，好在双方还有个共同的异种外敌，财阀与管控局拉扯了大半年，勉强把妥协文件协议给签了。
签完当天四架直升机飞到了管控局大楼，把整栋楼的玻璃泼了一层混着猪血的红漆。
到现在那栋楼还是血红的，远远看去像一条长方形的太阳，红彤彤的，很温暖，很亲切。
但新历城有一点是川凝喜欢的——
那座城多雨，每天下午四点为固定雨季，时长39分钟，空气像是浸泡在水里的膨胀海绵，柔软又湿润，就像今天的畈若城。
那只漂亮的鱼一定很喜欢这样的天气，希望对方能因此早点出门。
川凝靠着座椅闭目养神，到站后按照导引路线直行，左拐，在刻有字母“A”的指示标前站定，手机收起来前看了一眼时间。
19点18分。
迟到18分钟。
希望对方也能稍微迟来一会儿。
这地方属于偏僻区，住宅建筑不多，往来的人群也很少，连空气里的水雾都要重许多，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萧瑟。
川凝借着域网发散的电流光环顾了一周，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搜寻目标——
封荆单手握着手机，坐在值班亭外的休息廊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移动时可以看到凸起的骨节。
不知道在玩什么无聊的游戏，总之没有迟到。
川凝下意识将冲锋衣的衣领竖了一下，朝对方走过去。
路面很湿，走路难免带起水声，对方却置若罔闻，直到掌心的手机突然震动，才不耐地皱眉，按下接听键。
懒散的目光随意一瞥，落在一米开外的川凝身上。
“怎么？”他问。
川凝停下脚步，等他电话接完。
“来了没？”白吾商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看到人了没？他还好吧？能出任务吗？我这里可能有污染……”
“你好歹说句话？”
封荆：“嗯。”
白吾商：“……来了啊？”
封荆没再理他，直接将通话挂断，仍然盯着川凝。
“迟到18分钟，”他声音没有提高，堪堪保持着能被川凝听到的强度，睫毛垂了一下，又继续说，“通行芯片帮你带了，想植入什么部位？”
语气没有起伏，就像在与普通的队友谈论普通的公事，昨晚的猎猫事件好像就这么翻篇了。
如果不是余痛未消，川凝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奇妙的梦。
总归他也没打算追究，靠近后伸出左手，目不转睛地看人将芯片植入到皮肤下面。
对方动作很认真，慢吞吞的。
冷气随着芯片刺入血肉，刺骨的疼。
川凝眉头都没皱，盯着他白羽似的睫毛看了一会儿，突发奇想的，突然问：“为什么你不会受伤？”
封荆头也不抬，“应该不需要我告诉你答案。”
川凝又问，“你是人吗？”
封荆松开他的手腕，指腹擦过腕骨，倏然轻笑，“猜对了。”
猜对了，毕竟这种事藏不住，也不难猜。
但猜得不够准确，到底是哪种程度的不是人，依旧是个值得仔细斟酌的难题。
不过并不急于此时此刻，既然已经被录用，以后朝夕相处，他多得是时间去探索。
川凝没再说话，乖乖地跟在封荆身后出城，坐到副驾驶上，扣好安全带后静静地看着对方插钥匙打火。
风鸣市属于畈若城外城区，距离不远，开车过去只需要20分钟，但由于前几天刚发生过大规模暴\乱，道路破损严重，可能需要更长时间。
所以封荆足足用了50分钟，用30迈的速度把车四平八稳地开到市界。
……也合情合理。
期间手机震动了五次，他没接也没挂断，任凭这么聒噪地震动着。
第五次震动结束后，川凝的手机也被传染着震动起来，屏幕显示着白吾商的来电。
川凝按下接听键。
对方那边静得可怕，问话的语气和做贼一样，“你们到底汇合了吗？”
川凝看着沿路陈旧的地标，“嗯，已经到凤鸣市了。”
白吾商明显松了口气，“好好，我把具体位置发给你，你俩快点！”
说完没有过多寒暄，“啪”地就挂了，紧接着用通讯甩过来一个定位。
附带一条信息强调具体门牌号。
[五幢三栋302]
最后又附加一条催促。
[快点！真的有污染！我搞不定！]
川凝点开位置导航，将通知一条不漏地传递给正在老人代步车速度行驶的驾驶员，“岭里幸福苑，五幢三栋302，白队说有污染，要求尽快。”
对方成功接收到了前半句，打了个转向灯，朝岭里幸福苑的方向开，车速依旧保持在30，把“尽快”两个字自动归为了垃圾信息。
川凝手指轻蜷，忍住想再催一遍的冲动，不动声色地闻着封荆身上的气息。
体内污染值不高不低，一直控制在一个固定的平稳线上。
如果对应检测仪上的数值，应该在100上下。
很稳定。
和昨晚不太一样，细想又好像没什么不同。
除却暗流汹涌的污染气息，他好像自始都是这幅样子。
温驯又冷漠，服从命令，也没有情绪，甚至连指令之外的动作都透着一股冰冷又机械的凉意，慢吞吞做事时会有一种关节僵硬的木讷感，现在连体内的污染都被驯化得很乖。
像个霜雪堆积出来的智能AI。
但又没有AI那么高效，就像装了个低配处理器，一次只能接收一条简单的指令信息。
所以连“开往目的地”与“快速”都不能同时处理。
川凝微微侧过头，透过车窗上映照的影子打量着封荆的侧脸。
所有表象都是假的。
就像昨晚借着藻雀的名义释放污染一样，对方一手挑起了麻烦，又轻而易举地化解，适当的认错，再心安理得地接受被害者的感激，乐此不疲。
残忍、狠戾、诡计多端，所有对异种的刻板印象都适配这张孤傲又张扬的脸。
事实上对方也的确是这样的怪物，他的猜想一点没错。
十天前的大规模暴\乱或许与白吾商没有关系，但封荆一定是幕后之一。
尽管网上的骂声驴唇不对马嘴，但其实一点都不冤。
＊
十几分钟的导航路程硬是又走了半个小时，到达岭里幸福苑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
整栋小区覆盖着单向隔离磁场，在夜幕下透着微蓝的光，流萤般若隐若现。
这是特遣队长才有权限开启的二级封锁，限制是只进不出，外面的生物能够自由进入，里面的连一只蚊子都出不来。
二级封锁属于临时性的紧急封控，目的是将异种暂时囚禁，防止四处逃窜造成更大范围的污染。等特遣员到达现场后，队长就会将其升级为双向隔离磁场的三级封锁，区域完全隔离，不进不出，直到污染被彻底处理干净为止。
封荆将车停在路边，给川凝递了瓶水。
车内外的灯都熄了，只有封锁网的微弱蓝光透过车窗落进来，映出斑驳的星点。
他透过这抹光去看川凝的侧脸。
高束的衣领遮住了半个下巴，需要很仔细才能看见那道轮廓清晰的颌骨线，可看清那双唇却容易。
薄唇因为喝水的动作紧抿着，沾了几滴水，看起来比昨晚红润了些，脸色却依然苍白。
看出来还是消耗了不少元气，连心跳声都很慢，再像昨天那样逗弄几次，八成就该入土为安了。
封荆想到这个可能性的瞬间就觉得意兴索然。
他拔下车钥匙，目光没有在那张脸上多作停留，下车前好心汇报了一句行程，“先吃饭再工作。”
刚拧紧瓶盖准备干活的川凝：？
平台什么时候这么人性化了，不吃饭居然还不许出任务？
他不敢相信地将这句话放进脑海里完整的回味了一遍，还是没忍住问：“必须吃？”
封荆下车关门，声音被车门关闭的噪声干扰得沉闷又破碎，“算是邀请，想吃什么？”
那就火锅。
川凝心情愉悦地跟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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