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彦闭紧嘴唇，向后退了一步，后背贴到了冰冷的墙，他很快明白过来，道具失效了。
而他现在无路可退，必须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单枪匹马地与副本NPC进行搏斗。
【完了，主播这波真的要完。】
【不至于吧，他不至于被这样一个低级的怪放倒吧？】
【换成别人或许不至于，但是他弱啊。而且……这里又不止一个侍应生，很快就会回来了。】
【所以剩下的那些去哪儿了？】
【老板和其他的侍应生都去准备早饭了，地下一层确实是侍应生活动的场所，只能说主播挑的这个时机刚刚好，几乎所有侍应生都不在，但他大概没想到还会留下一个吧。】
【我大概明白了，猜测一波，这个地下一层大概也有异空间，NPC平时是住在异空间的，但但和六楼的鬼怪不同，它们属于夜伏昼出？那异空间的入口到底在哪里？】
【还能在哪里，我猜就是左边的那个房间！】
【那这么看来，主播现在很危险啊……他连一个侍应生都对付不了，一会儿全部NPC都回来，岂不是必死无疑？等等，所以有人看清了方才那个幻形木偶是如何失效的吗？不要告诉我副本的低级NPC都有能抗衡B级道具的实力啊，那就太变态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随着鬼怪的接近，直播间内的弹幕井喷式地爆发，现在还留在直播间中的众人大多数都是为谢彦真情实意地担忧的。
凭借地下层中微弱的光线，谢彦看到了被撕碎在地上的木偶残肢。这个B级道具已经被用废了，在距离使用时长结束还有三分多钟的时候。
谢彦一步一步后退。
他的头脑之中疯狂报警，san值的迅速下降让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寒意，朝着四肢蔓延，几乎将人血液冻结。
谢彦退无可退，深吸口气，用手指抵住了太阳穴，敦促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飞速地转动着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
就在这时，暗地里探出来的一根棍棒忽然砸到了侍应生的头顶之上！
谢彦惊愕抬头，只见侍应生毫无预兆地倒下，前额着地，摔倒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重重的一声闷响。
“……”
谢彦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数秒之后，他看着从侍应生背后现身的赵雅和樊博，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救了。
谢彦喃喃：“我还真是幸运……”
“你说什么？”樊博随手扔掉棍子，不明所以。
“我说我运气好。”谢彦呼出口气，真心实意地道，“不用和NPC肉搏了。”
【有点好笑是怎么回事。】
【有点好笑，又有点心酸。不过主播的队友来得确实及时，我也想要这样的神仙队友。】
谢彦扶着墙，这才意识到自己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在精神高度紧张和san值下降的双重作用下，他整个人方才已经绷紧到了极限，冷汗淋漓地出了口气。
“你脸色怎么白成这样，”樊博绕过赵雅，察觉到了谢彦的脸色，只觉得这年轻人的脸色白得发冰，“不会是被吓到了吧。”
“不是，是san值太低了。”赵雅冷不丁插话。
“嗯？”
“他的san值只有三十多了，”赵雅的眉头蹙了起来，“现在虽然还神志清醒，但指不定下一秒就会开始发疯……说实在话，新人能在这种时候还保持着清醒已经很难得了，真是运气好。”
樊博震惊道：“三十多？”
赵雅瞟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快走，”谢彦声音沙哑地打断了他们，勉强站直身体，“先离开这里。”
赵雅和樊博对视一眼，看着谢彦脸色苍白，唇瓣干裂的模样，一人架起了他一条手臂，将他整个人半拖半拽地拉到了电梯之中。
谢彦长出一口气。
赵雅按下一层的按钮，在一片瘆人的寂静之中，电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开始缓缓上升。萦绕周身的阴冷之感，也逐渐消散而去。
谢彦觉得自己好受了一些，“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至少我们两人都能在无限游戏中存活下来，不是完全的蠢货。”赵雅翻了个白眼，“听那两个家伙的话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们觉得你趁夜去了六楼的异空间，但我觉得你应该不至于作死到那个程度。”
谢彦：“……”
“不过你胆子还真的是很大，身为新人，居然敢在不带队友的情况下，一个人去副本核心。”赵雅看了他一眼，继续说，“即使是E级的副本核心，也很有可能会要了玩家的命，更何况现在这个副本的真实难度已经不再是E级副本了。”
谢彦叹了口气，“至少副本的支线难度是这个等级吧。”
如果按部就班地完成主线的话，侍应生并不会平白无故攻击人，也就是虽然副本有着B级的难度，但不会体现在玩家身上。
从幻形木偶提前失效这件事上，他能隐隐猜到这一点。
只不过是一个很简单的推测而已。既然B级的道具提前失效了，副本的难度显然比B级更高。但道具又没完全失效，这就说明副本的难度还暂时没有超脱B级的范畴。
一丝剧痛缓缓从脑海中弥散开来，谢彦的面孔微微扭曲，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他竭力于幻觉对抗，但幻觉却不随他的意志而改变。视线逐渐模糊起来，耳际传来了鬼怪的喃喃低语之声。
“你快要丧失神智了。”耳边忽然传来赵雅的声音，谢彦抬起眼眸，冷汗涔涔，在光怪陆离的视线中看见了赵雅脸上担忧的神情。
谢彦嘴唇动了动，过了半天才凝声道：“没事。”
【主播看上去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赞同，他不会真玩脱了吧。】
“san值降到六十点以下后，就不能自行恢复了，而按照你这种情况下去，只会下降得更快。”赵雅的语气中并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副本已经异变了，你不要想着用三十多点san值撑过副本，不可能。”
“……”
谢彦当然知道这一点。
第二天还没有过完，更别说未知的第三天，一般情况下，无论是在什么恐怖游戏中，最后一天死的人都会是最多的。
不过现在，还有什么别的方法么？
好像是有的。
谢彦缓缓地眯起了眼睛，他现在的神思不是很敏捷，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系统商城中有恢复san值的道具。
说得直白些，就是用积分买命。
付不起积分的人，即使知道商城中存在着能够救自己命的道具，也会在绝望中逐渐滑向死亡。毕竟这类道具真的很贵，而且在每个副本中只能购买一次，像谢彦看到的那瓶，售价3000积分，却只能回升20点san值。
而他开启支线的积分，要等到游戏结束后才能结算。
谢彦张了张嘴唇，呼出口气，艰难地转向赵雅和樊博两人，“能借点积分用吗？我会……”
与此同时，谢彦耳边传来系统提示音。
【叮咚！】
【D级玩家“赵雅”已经给您转账5000积分，您的账户余额：5000】
“……”
过了好一会，谢彦才有些迟钝地眨眨眼睛，看向赵雅。如果仔细观察，还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丝无措。
赵雅语气生硬，“不用还了。”
【哈哈哈，主播好可爱，看着又乖，有点像小猫。】
【我也……我就知道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为什么我下副本的时候没有遇上过这么人美又心善的姐姐啊，流泪了。姐姐下次下副本的时候能带我一个吗？】
直播间中飘过一些善意的评论，但谢彦却有些发愣，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半晌试探性说道：“谢谢？……我会还你的。”
“不用。”
赵雅斜了他一眼，莫名高贵冷艳，“新人，我有的是钱。”
谢彦蹲在地上，表情有一丝凌乱一丝空白，迟钝了三秒，才动了动嘴唇，虚弱地吐出一个字。
“啊？”
【啊啊啊啊，我也要这样的队友！我也要主播对我说谢谢！】
【狠狠地羡慕了。】
【谢谢姐姐，老板大气。（bushi）】
谢彦脑海中天人交战，一面是贫穷，另一面是良心，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不行，这是一笔很大的积分。”
他顿了一下，慢慢地道：“我认为你不应该对一个才在游戏中遇到的玩家如此好心。”
“好吧，但我们现在是队友。”赵雅耸了耸肩。
谢彦：“唔……”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果没有你的提醒，我和樊哥现在恐怕还与鬼同行而不自知。”赵雅神情不自然了一瞬，“你帮过我们两人，我们也没法见死不救。”
“反正我肯定会还给你的，”谢彦低低道，“如果我能出去的话……应该不会缺积分。”
赵雅“呵”了一声，明显没放在心上，“好啊。”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了一层，缓缓停下，然而电梯中的三人都没有动。此时电梯外的情况尚且不明，贸然出现的话可能会撞到侍应生。
赵雅仔细感应一会儿，轻声道：“没人。赶紧走！”
三人蹑手蹑脚出了电梯，拐进走廊，险些与一名侍应生正面撞上。樊博比两人高一个头，视野也更大些，赶紧拉着他们躲进卫生间，侍应生的脚步声几乎贴着三人耳畔擦过。
赵雅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好险。”
“现在老板和侍应生还在大厅里吗？”谢彦问。
“在，任务已经发布了，我建议等他们离开之后再回去。”赵雅耸了耸肩，“其实应该庆幸，这项任务降的是生命值，而不是精神值，不然你连这波都没法撑过去……我建议你在去大厅之前先恢复精神值，昨天好像有个人就是在大厅里精神崩溃，冲进那些迷雾之中，才下线的，可能是和鬼怪近距离接触的原因吧。”
谢彦默默抵住自己的额头，声线沙哑，“所以，那些迷雾是什么？”
“不知道，鬼知道。”赵雅轻哼一声，不乏嘲讽，“但每个人进来的时候应该都见过它，飘荡在外无处不在的东西……可能它就是无限游戏的基石吧，谁知道呢？知道的人也无法验证。”
谢彦无声地：“哦……”
他用水洗了把脸，拨了拨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想到什么，低低地道：“正好现在有时间说……刚刚我在地下层找到了两个线索，不知道对不对……”
话音未落，他看见面前两人纷纷露出了震惊的眼神，声音不由一顿，“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我只是觉得……”樊博唏嘘道，“去地下层能活着回来都是万幸了，你居然找到了两个线索？”
谢彦缓缓叹了口气道：“侥幸而已。”
“所以那两条线索究竟是什么？”赵雅疑惑道。
“地下一层……”谢彦刚开口嗓子就劈了，声音沙哑道，“你们应该也看到了，绕过大厅就可以看到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两个房间。其中一个应该是老板的房间，我直觉很危险，当时也没能进去。而另一个……”谢彦从怀中掏出那本破旧泛黄的童话书，向两人示意，“是个小孩子的房间，而且，是女孩。我在房间里发现了这本童话书。系统提示我，这是支线中的关键道具，我想应该只能是旅馆的老板送给他自己的小孩的。”
赵雅和樊博对视一眼，眼底双双浮现出匪夷所思，樊博伸手接过了谢彦递过来的那本书。
“《格林童话》？”樊博的第一反应和谢彦一样无语，“这本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有点太出戏了吧？”
“重要的恐怕不是书中的内容，而是书本身的存在吧。”谢彦拎起一张书页，眼底幽深，“旅馆老板……有个女儿，这是他送给女儿的书。当然，关键在于，这本书出现的时间应该是一百多年前，书本本身的发旧程度也可以证明这一点，而老板居然活到现在，还保留着年轻时的样子。”
“怪不得这旅馆这么破。”樊博恍然大悟，但他的关注点明显偏了。
“我有一个猜想，不知道靠不靠谱。”谢彦叹了口气，“老板在送这本书的时候，应该还是活人，因为鬼怪是没有情感的东西，我想象不出来身为鬼怪的老板会送女儿一本童话书。”
赵雅点头，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方面可以佐证这一点，童话书作为副本中的关键道具，如果老板在赠书的时候，已经化为了鬼怪，那么其上必然会沾染上阴冷气息。
但是没有，它就是一本普通的书。
这侧面佐证了谢彦话语的正确性。
“可我们从来没有见到老板的女儿啊？”樊博又想到了什么，很快反应过来，“所以这部分剧情出现在支线！”
谢彦长长呼出口气，“所以，这个副本中曾经发生了什么，使得好好的旅馆成了鬼怪的栖息地，老板的女儿死了，老板本人也变成了鬼……你们不觉得这些侍应生，很像是从前死在游戏中的玩家吗？除了气息以外的一切，都太像人了。如果我猜的没有错的话，他们有一定可能，变成了这个副本中鬼怪的‘伥鬼’。”
“你还真别说……”赵雅喃喃道，“确实挺像的。”
“我猜的，不一定正确。”谢彦声线中透出一丝疲惫，“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因为我先前使用的B级道具提前失效了……这有两种可能的解释，第一，副本的等级处在B级偏上，所以道具时效变短；第二，侍应生拥有曾经属于‘玩家’的记忆……所以，它很快意识到，自己是被道具欺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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