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彦语调平静的叙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随着观众反应过来，直播间中一下子炸了锅。
【妈呀，鸡皮疙瘩起来了。】
【这么强的推理能力……他真的是个新人吗？不会是哪个大佬开马甲来E级副本虐菜吧。】
【从来没想到副本中还隐藏着这样的秘密……难怪路西法这么看好他。】
直播间中的观众都被突如其来的反转惊呆了，就在这时，沉默的“孟茜”终于有了动作。
“孟茜”脸上露出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她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异常。缓缓伸出手指，属于孟茜的指尖的洁白迅速褪去，露出了被火烧焦后漆黑的本色，焦枯的指甲闪着金属一般尖锐的光，谢彦毫不怀疑它完全能捅穿自己的喉咙。
“你说得很对。”它缓缓开口，充满恶意的眼神扫向在场诸人，“所以，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无论是老板还是我们，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所以，”它话音一转，“只能请你们为我们更好地保守秘密了。”
【所以主播作死终于把自己绕进去了吗？我有不详的预感。】
【得罪谁不好得罪鬼怪啊，就算得罪那两个玩家也比得罪鬼怪强吧，现在揭露对方的身份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总而言之主播现在很危险呢，他的san值可是在场的所有人中最低的……我要是鬼怪，肯定先拿他下手。】
【怪不得主播方才问队友能不能有办法制住这个鬼怪……重头戏要开始了吗！】
樊博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紧紧捏着的爆破符下意识要出手。
“等一下。”谢彦及时抬起手臂，制止了他，转向脸上流露出狰狞恶意的“孟茜”，脸上浮现出几分真切的疑惑，问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呢？”
“孟茜”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耐。“不管真不真，你自然是第一个……”
谢彦笑笑，打断了“孟茜”的话，“现在是白天，你真能拿玩家怎么样？”
“我……”
“我们这里有三个人呢，你好像只有一个人。”谢彦脸色真诚，毫不作伪。
“……”
“建议你不要那么粗暴，对你对我们都不好。”谢彦像是看透了它的心思，似笑非笑的神情又出现在了脸上，“开诚布公地说，我们这里正好有个B级道具，可以随时抹杀掉你。我想你应该杀过不少玩家，知道道具是怎么回事吧？距离这么近，你来不及跑的。”
“…………”
“孟茜”脸上狞恶之意愈重，盯着谢彦的目光越发不善。
但，这是个有理智的鬼怪，它模仿孟茜的性格，模仿得几乎天衣无缝，是因为其他的细节暴露的。
这也决定了它会三思而后行。
面前的三人以这个黑发青年为首，如果自己轻举妄动，以对方的狠劲，绝对下得了手杀它！
明明不是活人，一股寒意却不由从背后升起。它头一次感受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不知为何，我看着有点想笑。】
【这个鬼怪当得也真够憋屈的，明明是令玩家闻风丧胆的存在，竟然有一天“虎落平阳被犬欺”……】
【估计它也没想到，这三个人会留着大招对付它……】
【遇上这样的玩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谢彦脸上的表情很放松，但背后早已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做这种事情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个不对，面前的鬼怪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伤人。
樊博比谢彦还要紧张。
他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孟茜”的动作，生怕对方有个什么反应，把面前孱弱的青年撕成碎片。
虽然看上去五大三粗，但能在无限游戏中活到现在，谁也不会是个蠢人。无论是他还是赵雅，此时心里都已经渐渐明白过来，谢彦这么做是为了套话！
果然，谢彦开场白铺了那么多，紧接着就是图穷匕见。他微微坐直了身体，表情认真了些。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知道的，所以现在轮到你了。”谢彦眼角一勾，面上的笑意懒洋洋地舒展开，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说不出来的话……把你留在这里，也算是为孟茜报仇了。”
“谢彦……”赵雅欲言又止。
“不要骗我，”谢彦漂亮的眼珠如同黑曜石一样冷漠而无机质，定定地看着它，周身气质随之一变。
“我能知道。”
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谈判的成功与否，关键在于威慑。
这一点，谢彦很清楚。
直播间众人屏息凝神，盯着屏幕上谢彦的侧脸，大气不敢出。
【学到了学到了，解锁新技能 1。下次副本我也试试这种操作。】
【我吓得转身就跑。】
也有中肯的评价，【主播胆子确实很大，换做是某些人，在副本中被鬼怪怼脸，跑都来不及呢，还谈条件……】
【某些人是指哪些人……等等，楼上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开群嘲？我们大部分也只是普通玩家而已！】
【学到了，又为下次副本解锁了一个新技能。】
【得了吧，没有主播的脑子，想要玩出主播的操作还是有些困难的。我又没说错！】
“孟茜”脸色发沉，黑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你想好了吗？”谢彦打断了它，适时做出了让步，“其实我只要问两个问题而已。”
“……”
谢彦的让步终于说服了这只鬼怪。
“孟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屈辱的咬牙切齿，为了生存咬牙忍下，“……你问。”
谢彦看着它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看来，我猜的大概都是对的吧。”
“没错。”既然底牌已经暴露，否认也就变得没有必要。
“说实在的……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玩家能像你一样猜中那么多东西，我栽得不冤枉。“孟茜”叹了口气，“如果有下次机会，我会先对付你的。”
谢彦礼貌地道：“谢谢。如果有下次，你不会再有机会杀人了。我不会等到第二天动手的。”
两人四目相对，鬼怪的眼神瞬间流露出一丝恶意，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谢彦在那样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心口突跳。
“入夜”之后，被封禁的空间不止六楼，恐怕门外的所有区域，都陷入了纵横交错的异空间之中，形成了很多个次元。
副本六楼中的鬼怪，也就是死在火灾中的住客，无论是从常理还是从副本设计的角度考虑，分明都应该不止一个，他却只听到了一个脚步声。
唯一比较合理的解释，门外的空间本身就是混乱的。之所以能听到隔壁房间的动静，是因为这两个空间都不属于“门外”，两个房间之间只隔了薄薄的一堵墙。
走廊中分明有公共卫生间，每个玩家的房间中却配备了盥洗室。
因为夜晚不能出去。
只要出门，就会被卷入异空间中，人体被空间切割，自然必死无疑。
不过现在，知道这些也没多大用场，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佐证了规则的不可违背性。
在被卷入游戏之前，谢彦曾听系统自述，无限游戏的目的是选拔出最强玩家。
但目前看来，它压根就是在胡说八道。
虽然没怎么玩过游戏，但谢彦知道，选拔最强玩家需要新人入场，步步提升。由先前两名A级的对话可知，副本难度飙升是由于某个道具的缘故，而不是因为他们二人的进入，他们之所以进入，是为了寻找道具，而不是因为系统的干预。无论是副本任务的奖励还是支线的开启，都能说明系统在场，但它却对新人本的高难度变异视而不见。
谢彦确信无限游戏是全然恶意的，但无论是系统给出的提示，还是副本中的一些设计，都是为了提高玩家的生存率。这种自相矛盾的构造，令人费解，其中必定有一些别的原因是他不知道的。
谢彦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表面上却丝毫不显，垂着眸子慢慢地道，“我去了地下一层，走廊的尽头有两个房间，一个是老板女儿的房间，另一个是老板自己的房间。第一个问题，老板的房间里究竟是什么？”
“你既然已经去过地下层，很快就会见到它。”“孟茜”道，“这就是去地下层的代价。”
去地下层导致了支线开启。
很好，看来这条支线是被动推进的，危险随时会找上门。
老板的房间里最可能住着的当然是旅馆老板戴维。
这么说，他很快就会见到老板了？
谢彦沉默了片刻，心情复杂。
他是不是有什么招惹鬼怪的灵异体质？这种体质他并不是很想要。
“第二个问题。”谢彦叹了口气，脸上神情严肃起来，微眯双眼，“缔造你们的那种力量是什么？”
“雨水。”出乎意料的，这次得到的回答很干脆。
“什么？”谢彦一愣。
“那是很特殊的一种雨水，是黑色的，”眼前的鬼怪重复，“它导致了一切变化。死人的灵魂从地狱中复活，再也无法禁锢住我们。”
那不就是弥漫在副本之中的灰雾吗！
灰色的雾气凝结成雨水之后，自然颜色就会加深！
谢彦不由得一阵齿冷。
为什么副本的两个核心相距如此之远？
按照这个逻辑来说，这个副本奇怪的构造就能解释得通了。如果雨水是污染物，那么顶层的六楼，以及与土地接触的地下层，就是污染最为严重的地方——所以这两个地方就是副本的核心！
“孟茜”意味深长地看着谢彦，好像透过这幅皮囊看穿了他的想法，“快要下大雨了。”
众人脸色一变。
谢彦目光锐利，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副血腥的画面。他想到，先前那名冲进灰雾中的玩家，是被活生生地溶解的。
他们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不难猜到，三天，就是这个副本结束的时限。
“首先，祝你们好运。其次，你应该遵守你的诺言，放我走了。我可以走了吗？说不定不久之后，我们还会见面的。”
谢彦缓缓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他的目光从对方脸上移开，不再去看那张脸，“走吧。”
他不是没有为孟茜报仇的想法，但受制于实力，他知道自己单枪匹马赢不了。樊博手中的瞬杀型道具也只有一个爆破符，谢彦暂时还不想在没有到达第三天节点的时候就浪费。况且，他没资格替人家做决定。
鬼怪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狞笑，虽然它已经得到了属于人类的皮囊，但骨子里却仍旧是非人的存在。
尤其是在这种不再掩饰的情况下，就更加明显。
“孟茜”转身离开，脚步快如落荒而逃。
作为副本中的NPC之一，在低级玩家中，它向来所向披靡。
这是第一次栽这么大，连性命都被对方捏在了手里。
所以，自己这是倒了几辈子大霉，才会遇到谢彦这样不走寻常路的坑爹玩家！
鬼怪的眼珠烦躁地转动着，现在，它真心实意地祈祷不要再次碰上谢彦。
要是他能死在副本之中，自然是最好的。
另一边。
在鬼怪注视之下都泰山临崩前而色不变的谢彦，在目送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后，脱力一般往床上一靠，脸上游刃有余的表情迅速消失，流露出几分真实的心有余悸。
谢彦双目放空地盯着天花板。赵雅和樊博站在一旁，还未来得及消化谢彦给出来的庞大信息，双双表情空白。
半晌，谢彦动了动，就着一个别扭的姿势起身。
“无限游戏中能报销工伤吗？”他如是问道。
“…………”虽然已经习惯了谢彦奇怪的脑回路，但两人仍会不时感到震惊。
赵雅面无表情，“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坑爹的游戏中会有这种玩意儿？”
“我被吓到了，”谢彦叹了口气，“但是连一点儿精神损失费都没有……我感到很不高兴。”
【今日笑话：主播说他被吓到了。】
【是你把NPC吓到了。】
【正确的，中立的，一针见血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赞成，是主播把NPC吓到了！】
樊博目送NPC离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伸手将他拉起来。
谢彦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先前因为san值过低引发的针尖般的刺痛并未完全消退，现在还感觉有些疼，“……谢谢。”
樊博松开手，犀利点评，“我怎么感觉是那只怪被你吓呢？该赔偿精神损失费的应该是你吧。”
“因为我san值又降低了啊？”谢彦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换算成积分，平白无故地损失了小四位数呢。”
“你这是被整个副本针对了吧，”赵雅也走过来，“我的san值刚才虽然有下降，但幅度微乎其微……而且，这可是白天。”
在场的两人都不是普通玩家，自然听得出赵雅的话外之音。
白天就这么危险，到了晚上，只会变得更加危险！
“是因为我开启了支线的缘故吧。”谢彦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直播间中。
【主播开的这条支线好像是全新的，以前从来没有人发现过，这就意味着他如果能从副本中出去，就会达成副本成就来着。话说，有没有人一起来讨论剧情啊？】
【主播和NPC的对话先前透露出了好多信息，我的天啊……虽然不少中高级玩家一直都把死雾和游戏本源联系在一起，但从来没有这种形式的……】
【楼上的话什么意思？我开始好奇了。】
【意思就是其他的副本，至少由我目前所接触的副本和观看的直播而言，它们的本源都是死雾，也就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的灰色雾气……或是直接出现，比如被雾气笼罩的村庄，雾气随着时间变浓，必须及时找出副本核心才能生还；或是被封印在某件器物中，比如人骨法器之类的，被污染的器物导致了副本的异变……而这个副本，如果它的异变的本源是死雾凝成的雨水的话，说明这个副本的污染等级，足以与那些A级，甚至S级的副本媲美……但它只是个处在偏僻大厅中无人在意的E级副本，就像无限游戏在极力模糊，忽略它存在的同时，又对其施加了相当强大的力量……这让我想到，它的目的或许只有一个。】
【什么？】
【封印。】
“支线都开启了，你还就这么把它放走了？”赵雅奇怪，“我们的时间还充裕，多问几个问题不是什么事。”
“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谢彦揉了揉太阳穴，“之前No.32曾经说，他进游戏来是为了找一个道具，正是这个道具导致了副本产生异变。”谢彦微微加重语气，强调道，“从E级到B级的异变。”
“缔造鬼怪的力量来源于无限游戏。”谢彦紧接着道。“但是……随着这个道具的出现，这种力量受到了威胁。因此，无限游戏的系统介入了副本，并让它强行提升了等级。副本的压迫感正在增强，可能是因为我san值最低，感受最为清晰的缘故……总而言之，副本的升级很快就会到来了。”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赵雅不由得问。
“不知道。”谢彦垂下眼睛。
但是他有预感，这是个很关键的东西。
无限游戏对玩家的控制有着冷酷而不可撼动的底层逻辑。它给出的所有条件都是空头支票，除非到死，否则玩家永远无法脱离控制，如果是像先前的玩家那样san值被耗尽，就更为恐怖，到死都无法脱离游戏，而是被副本彻底同化。
如果这个道具能对无限游戏的本源力量造成威胁……那么，两名高级玩家都为之吸引，甚至大打出手，也就是可以解释的了。
所以他要怎么才能找到这个道具呢？
谢彦叹了口气，伤脑筋。
【叮咚！】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响起。
不止是谢彦，赵雅和樊博也同时抬起头。
——他们也听到了。
【滋……特殊场景已开启，新增核心NPC：安琪。】
【因不可抗力影响，副本难度由E级上调为B级，通关者可以获得十倍积分奖励。】
【通关条件不变。】
众人：“！！！”
谢彦屏住呼吸，眼底浮现几分微妙。
他原先以为鬼怪所说的“老板房间里的东西”就是老板本人。
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
*
中央大厅。
这个地方占地极广，足以容纳下全副本的人一同站在此处还有空余，面积足以媲美一座城市。很难想象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建造如此巨大的建筑。
无限游戏除副本之外的空间就是一座来历不明的巨大城市。没有人知道它的边界是什么，越过界限，最终也不过是回到出发的起点。
所有进入副本的玩家大约有两百余万，因此，即便大厅内总人数足有数十万之多，它看上去依然十分空旷。
大厅一共有七面墙，六面是通道，最后的一面则是中央大屏。
中央大屏一共分为许多小屏，是无限游戏中所有玩家的荣耀榜，上面推送的都是高等级直播，只有达到A级及以上的主播才有机会登上中央大屏。
【请各位玩家注意，E级副本《蔷薇旅店》难度调整。】
这下不止是谢彦他们的小直播间，【蔷薇旅店】这个房间的屏幕内更是炸了锅。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一个好端端的E级副本，忽然就变成了B级？跳了三个大级别！】
【唉，只能说副本中的新人们真倒霉，偏偏遇上系统搞事。E级新人几乎没有人能活着从B级副本中出来的，因为C级以上的副本就不能靠苟，而是要靠脑力了。】
【有没有人是从这个副本中出来的啊？为什么这次的副本多了一个NPC，原版本中有这个NPC的消息吗？】
【楼上，推荐你去看“E2503981”这个主播的直播间回放，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是在逗我吗？这分明是个E级的低等主播！】
【这可是连路西法都看好的人选，要是他能从这个副本中出来，升上D 级都不是问题。对了，他还是个新人哟。】
【最近新人的质量都不行，自路西法之后就没有惊才绝艳的新玩家出现了……对了，路西法本人是不是也加入了这场直播中？】
【一个两个都是在搞笑吧，只不过是个抱大佬大腿的新人，还真被你们吹上天了。】
【你才是在搞笑呢，路西法都被人暗算，无法在游戏中活动了，还抱大腿……怎么，要不要来打个赌？我记得主播的死亡赌局到现在还开着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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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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