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跃，客服部总监。
他，眼窝深陷，常年加班的关系挂着淡淡的黑眼圈，清瘦的脸使得骨相立体，本该脾气与轮廓一样鲜明，却时刻微笑示人。
在公司情商最高，人缘最好。
此时的他正听从召唤，来到副总办公室。运用敲门礼仪，叩响三下，轻而缓，在听到里面应声后才推门进去。
“马副总，您找我？”
他在说话的同时，眼睛机敏地扫向办公桌正中。
打了一半的毛线、开着的手机视频、听外放音传出来的是毛衣教程。
一旁的蓝色文件夹，是人事新人报到专用。
岑跃心里已明白几分，找他来是为了什么事。
马成一听这罕见的称呼，立马上司范儿被拔起。话说哪有谁叫他职务的，都是外号地叫着，人尽皆知，悲催啊！
虽心里美的很，还是要低调谦逊点儿好，开口说。“小岑，你总这么客气，跟大家一样叫我马姨就行。”
岑跃看着对面的上司，与其说掩藏的不太好，不如说完全漏在外的表情，他的细致入微根本派不上用场就能搞定。
“马副总，外号一般情况下是贬义的，而极个别是例外，比如突显您亲切而存在的。”
“亲切这一块，全公司还真是没我脾气好的。”被夸的马成自信噌噌往上窜，一脸地快叫我‘马姨马姨！’
岑跃流露出恭敬不如从命，改了称呼。“马姨，有事交待？”
被忽悠的马成这才回归重要的事上来，以商量试探的口吻说。
“人事招上来两个新人，本来是要分给策划部一个的。”
“你也知道，二娘那个脾气好吓人！所以，能不能．．．由你客服部都收了。”
“好。”
岑跃的回答简单又明了，以至于让马成不太敢相信，这就解决了？
好在下一秒就恢复过来，岑跃不愧为全公司上下人缘最好的。
“就知道你不会为难我。”
“为上司分担是下属应该做的事。”岑跃说着体面的奉承话。
“有你这样的下属，我太省心了。”
马成解决掉一块心病，好心情地拿起桌上的毛衣，愉快地织起来，开启标配唠嗑模式。
“我女儿又长高，去年织的毛衣都小了，网上出了个今年最流行的花样。”
马姨带着父亲的骄傲和炫耀自家的小棉袄。胖手上下翻飞，抛过来一个问题。
“再织上一朵牵牛花肯定耐斯，配个什么颜色好呢？”
岑跃给出建议，“鹅黄跟粉色很搭，有春天的气息。”
“就信你，毕竟是设计出身，审美是专业的。”
马姨停下手里的织针，网上找鹅黄毛线。
马姨无心的一句话，让出了办公室的岑跃耿耿于怀。
专业，他是学设计的。本是策划部才最对口，却偏偏是客户服务部，仅一墙之隔，却与梦想背道而驰。
两个新鸟来报道，从面相上看小A机灵，小C迟钝。岑跃挂着招牌式的微笑，向她们介绍部门的三位成员。
菲欧娜，负责接洽客户，岑跃得力助手，自认时尚女郎，全公司第一大漂亮。
美露，职务统筹，耐力超出天际。
眼镜妹，负责拟写合同。喜欢网上帅哥，对现实恋爱没兴趣。
小A果然嘴甜，在每一位后都加了姐称呼。小C在这方面就欠缺了些觉悟，默不作声地点头。
“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请教她们，大家人都很好。为了欢迎新同事，我请大家喝东西。”岑跃如往常一般，惯例操作。
“岑总监太帅了，特别是您的发型又帅又潮，凌乱的魅力感。还寓意着业绩以几何式地增长，步步高升。”
小A带着祈祷大成功的兴奋，又机灵地狂拍马屁。
“把所有的夸赞用在客户身上，我会更高兴，加油。”对于这种初级选手，他还是给与了鼓励。
岑跃将主场交给菲欧娜，每来新人都是由她分配些不太重要的事做。
菲欧娜说着陈词老调的开场白，“什么错都可以犯，但必须时刻谨记，策划部是我们客服部的宿敌，不共戴天之仇。”
岑跃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摩挲着头发，几何式？当初跟理发师说就一个要求，省心好打理，最后就成了现在的狗啃式。
凌乱的魅力不知有没有，反正是真的乱。成天加班下来，就算是梳着大背头的发哥来这呆上一天，也得变成苏察尔灿。
他通过百叶窗观察着两只新鸟，小C捧着一叠资料，站在复印机前呆立不动。
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牛X了吗？与办公电器心灵沟通，用意念操控了？哪个学校毕业的，不会是啥霍什么来着．．．
休息时间倒是跑的飞快，都不用骑扫帚的神速。
小A热血沸腾，蓄势待发，想要干一番大事业，只要够优秀就能征服全世界的跃跃欲试。
她的青春活力，跟着菲欧娜倒是不错。
第二天小A叩响办公室的门，将昨天布置下来的工作交给岑跃过目。
脸上是胸有成竹的得意，就等着老师批复那鲜红的一百分，另附加大大的表扬。
岑跃并没有翻看无足轻重的打杂成果，嘴上倒是说着台面上的肯定。
“我看过你的简历，成绩优异，并且还担任过学生会副会长，组织能力强。”
显然这番中肯的评价，并未达到小A的期待高峰值，直接开口寻问。
“总监，我整理的文件您满意吗？”
“很好。”岑跃笑着给与肯定答案。
小A自动解读成赏识，顺理成章地提出展现才华，发挥自我实力的要求。
“我喜欢更有挑战性的工作。我在大四实习一家外企，工作能力多次受到主管的赞许。”
岑跃打量着这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鸟，脸上现出意味不明的表情，说。
“我会建议菲欧娜，分配给你一些别的工作。”
小A两眼放光，如同领到功成名就的告示牌。“谢谢总监，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在小A谢了又谢后，岑跃将菲欧娜叫到办公室来，大夸一通她带的人如何如何出色。
比如，文件条理分明，汇集明晰．．．最后交待。
“让她协助你完成新品小零食的案子。”
菲欧娜看了一眼被推到面前的文件，脸色黑了一层又一层，连厚厚的粉底都没能盖住，显露出来。
“好的，那就先让她写个提案试试看。”
在通往会议室的走廊里，菲欧娜叫住小A。“既然提案是你写的，那一会儿跟客户介绍也由你来吧。”
小A先是一愣，机会来得不要太快，她对自己的提案很有信心，离成功就差一步，只要推开会议室的门。
“我．．一定好好表现，拿下甲方，谢谢菲欧娜姐。”
十分钟后，小A被甲方爸爸碾压哭着跑出会议室，门里仍旧传来不停歇的骂声。
“什么玩意儿，我们是卖2块一包的辣条，就要个吸引人的海报，这花里胡哨的大制作，这预算，当我们是大冤种吗？”
菲欧娜连忙安抚，“刘总您别生气，她一个实习生还有很多不懂的，多担待。”
“拿实习生来糊弄我，是瞧不起我们这小生意？”
“哪能呀，这是我写的提案您过目，不满意您再拿我是问。”菲欧娜从没这么神清气爽地，跟客户赔不是。
第二天，岑跃办公桌上摆着一封辞职信。
他依然挂着招牌式的微笑，只是多了几分心机和腹黑。
职场可不是大学课堂，谁举手积极发言就能获得老师的青睐。
职场新人最大忌讳之一，出风头，最终的下场只能是出到头掉。
忌讳之二，越级报告。今天她能越过菲欧娜，明天就能越过他，留在身边必定是隐患。
新鸟就应该听话照做，不自以为是，少说多做不张扬，平稳度过试用期才是王道。
没过几天，岑跃以小C不适合客服部的高强度工作为由，打发回人事部，重新分配其它部门。
至此，新鸟在客服部全体阵亡，如同以往。
口罩三年，公司大幅度裁人，甚至将整个媒介部都砍掉，由客服部代劳。
他及属下不仅要完成分内工作，还要身兼数职，活脱脱一社畜。
他确实需要助手，客服部也确实需要人员来缓冲工作压力，但，公司招新人进来并非出于此。
他也曾听从人事部指派，费时费力地用心培养新人，却每每进入正轨，做的出色的新生力量无不例外地被上调。
他这才明白，原来招新人是为了给总公司输送人才。
当他是孵蛋的老母鸡，还是奶孩子？
去他奶奶的大象腿，老子不伺候。
不过，想要在职场存活下来，绝不能像隔壁那个孙二娘横冲直撞，不给自己留活路，迟早遭暗算，傻不傻。
阿谀奉承也好，曲意逢迎也罢，把事儿办了才是头脑高端人士该干的。
甩掉两个拖油瓶，他心情舒畅地打开电脑，显示有十几封邮件未读，一个个处理回复。
其中一封很是怪异，只写了三个英文字母，SOS。
咖啡氤氲的热气将他的脸晕染的模糊不清，只是那挂在嘴角的笑意未曾减少一丝。
手指摩挲着凉薄的唇，吐出一句玩味。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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