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昴。”
亮介突然的呼唤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昴抬头，看见亮介正注视着他，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却又多了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你真的好温柔啊。”亮介轻声说道，“真的……好温柔。”
昴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应。
“我真的，”亮介低声重复，语气仿佛带着某种颤抖，“完全……没有办法离开你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是那样的柔和。
昴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人用手攥住了一样，有些窒息。
亮介的目光让人感到炙热，却又隐隐透着寒意。
“你知道吗？”亮介笑了一下，那笑容是昴熟悉的，“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那种温暖……”亮介垂下目光，“让我感到快乐，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充实与幸福。”
说着，他抬起头，笑容明亮。
昴用力握了握拳，他低头，避开亮介的目光，低声应了一句：“嗯……我知道。”
————————
“昴！”
桐生昴茫然地站在柔软的土地上，四周的树木密密麻麻地将天际遮掩，夜色彻底吞噬了光明，浓重的雾气仿佛一只湿冷的手，包裹着他的身体，缠绕着他的四肢。
太安静了。
安静到耳边只有心跳声和鞋底踩过湿泥的黏腻声，像有人在黑暗中紧紧跟随着他。
昴抬起头，树干上系着一条鲜红的布条，在月光下显得刺眼。明明是在雾气里，却如同染血般的鲜艳。他迟疑了一下，伸手将布条扯了下来。
刺鼻的腐臭气息瞬间钻入他的鼻腔！
昴瞪大眼，猛地捂住嘴鼻，像被什么击中一样退后了两步，手中的布条掉落。他惊慌地低头，却不小心绊到了什么东西，重重跌坐在湿软的泥地上。
他僵硬地抬起头。然后看见了———
昴猛地睁开眼。
他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视线里是熟悉的天花板和摇摇晃晃的老旧电风扇。
是梦。
只是梦。
可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头痛欲裂。天还没有亮，只有窗外隐隐约约的虫鸣声伴随着电风扇的吱呀声。他坐起来，穿上拖鞋走向厨房，想要倒杯水缓解一下干燥的喉咙。然而，当他经过大门时，脚步一顿——门开了。
“……？”
昴皱起眉头，心底瞬间涌上一阵寒意。他缓缓走到玄关，看到母亲的鞋子还静静摆在那里。
“妈妈？”他试探着开口。
没有回应。
外面黑得像是空虚的深渊，没有一丝灯光透进来，只有凉风无声地灌入室内。昴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慌乱，转身从桌子上拿起手电筒，朝门外走去。
视线扫过黑暗，他抬起头，看到那座山的轮廓静静矗立在远处。山的影子像一头巨大的野兽，在夜色里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昴握紧手电筒，转身走向亮介家的院子，有什么东西驱使着他。
亮介家的门，也开着。
昴皱紧眉头。心脏的跳动越发急促，他咬紧牙关，推门而入。房间里只有厨房透出一片暖色的灯光，伴随着叮铃哐啷的声响。昴盯着那扇厨房的门，手心已经被冷汗打湿。
“亮介？”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发抖。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
“昴？”亮介眨了眨眼睛，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你怎么过来了？”
昴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的手依然在轻轻颤抖。他低头脱了鞋，走了进去。厨房的灯光明亮而温暖，但整个房子安静得过分。
亮介穿着居家服，围着围裙，正忙着往盘子里盛食物。冰箱敞开着，里面摆满了冷冻的肉类。亮介拿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饿醒了啊，肚子好饿。昴，你要吃吗？”
“……不、不用。”昴轻声拒绝，他的目光忍不住扫向冰箱。下午的时候亮介才吃了一整份双人套餐和许多小吃，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饿了？
“这些肉是什么时候买的？”昴忍不住问。
“前两天地时候去市场买的。”亮介转过头，“真的不吃吗？我手艺还算不错。”
桐生昴摇了摇头，他看着亮介的背影。
“叔叔呢？”昴问，声音有些干涩，“他不在吗？”
“父亲一个月之前就出去了啊，听说是到隔壁县了。”亮介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随意地说道。
桐生昴盯着他的脸。是啊，亮介失踪的那段时间，神山叔叔也没露面过。他，直到这件事吗？
“不过，昴，”亮介突然换了话题，“你怎么会过来，又做噩梦了吗？”
昴愣了一下，低头避开亮介的视线。“嗯……做了不好的梦。”他含糊地应道。
亮介抬手摸了摸昴汗湿了发尾，这次对方没有躲开。
“真好啊，昴。”亮介弯起眼睛，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那双清亮的眼睛与梦里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刚刚做饭的时候就在想，”亮介缓缓开口，“想着你如果能过来就太好了。真的，好想见你。”
昴心中一颤，僵硬地站在厨房门口，感觉脚底像被什么东西牢牢黏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结果下一秒，”亮介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你就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了。”
“这一定是神明的指引吧。”亮介接着说道，低头又咬了一口肉。
——————
“昴君，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呢？之前说想去东京，现在也是一样的想法吗？”
高桥老师推了推眼镜，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他手里拿着桐生昴的成绩单，目光落在上面的文字上，不时抬头注视着面前的学生。
“嗯，还是想去东京。”昴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他的视线扫过老师桌上的一盆小植物，翠绿的叶子让他联想起山里腐烂的苔藓味。
“亮介君呢？和你一起吗？”高桥继续问道，语调显得轻松，稍微调整了坐姿，“他前段时间才回来，应该很不安吧，在山里待了那么久。”
昴听着这话，手指不自觉地在膝盖上抠了抠。他感到那股无形的压力又笼罩了自己。
亮介……他真的不安吗？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昴君。”高桥老师的声音将昴拉回了现实。
“高桥老师也是雾山县的人吧？”昴突然问道，声音低了几分。他抬起头，直视对方的眼睛，带着探寻，“关于那座山，老师知道些什么吗？”
高桥愣了一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窗外传来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像是来自远方的某种低语。
“嗯……说起来，确实知道一些。”高桥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不过也只是小时候听到的传言罢了。你也知道，那座山上有一座神社，听说建神社的初衷是为了镇压什么邪祟。”
“邪祟？”昴追问。他感觉背后一阵凉意，身体不由得往椅背上靠了靠。
“哈哈，抱歉，好像说了很奇怪的事情。”高桥老师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不过啊，亮介君的姓氏‘神山’，也和这座山有渊源。他们家族以前是山的守护者，和神社有很深的联系。”
昴闻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亮介从来没提过这些。
“只是近些年，山神的传说已经淡了，”高桥继续说道，“神社也变得冷清。”
“是因为那场灾祸吗？”昴追问，声音有些急切。
高桥的表情变得有些惊讶：“你从哪里听来的？”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百年前，那山上确实发生了一场大火。火灾整整烧了几个月，森林、动物，包括村民，都没能幸免。从那之后，山里的瘴气就变得严重。”
“不过，这些都和昴君没有关系了。”高桥话锋一转，语气恢复了轻松，“你已经快毕业了，不是吗？未来在东京会有更好的生活，山里的事，还是留给过去吧。”
昴点了点头，低声道：“嗯……谢谢老师。”
可那些谜团却像浓雾一样，包围着他，似乎想要把他拖回山的深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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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归来者（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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