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沈佳文没能签出版社赚钱是他导致的,他想给沈佳文钱算做补偿,也正好解决沈佳文现在的燃眉之急。
可是对方露出一脸复杂的表情,本能拒绝了项勇诚:“不用了,我在这朋友很多,我可以找身边的朋友借宿的。而且我还正在打工,过几天工资就发下来了。”实际上沈佳文的工资还有半个多月才发。
项勇诚没说话,低头瞄了眼沈佳文裹着绷带的右手。沈佳文也反应过来:他已经不能工作了。如此一来谁照顾沈佳文这成了个问题。
“和父母联系了吗?要不要我先借你打个电话?”说完项勇诚就有些后悔了:这话像是他好想赶紧甩掉沈佳文这口锅一样。
“不了吧……先不让他们担心了。”沈佳文表情逐渐低沉起来。
“……行”项勇诚想给自己两巴掌,让他下次再多嘴。
他心虚的环视病房,眼角瞥见了挂在墙上的小电视。“我去问问这电视机能不能开?”他抓住机会慌忙的逃离了屋子。
下午项勇诚就老老实实的把修好的手机给拿了回来。
因为沈佳文今天没有上班,他打工的咖啡店店长已经打电话问候过他了。沈佳文回了个电话向店长解释了一下,又附上一张右手的照片。
但是手受了伤就预示着沈佳文不能再继续干下去了。结了这些天的工资后,他翻着手机通讯录默不作声,假装在盘算着什么。一旁的项勇诚见状说“我出去抽根烟”随后离开了病房,给他留下单独的空间。
他将他那短短通讯录反复的翻来翻去,排除掉工作还有家人的电话,他算得上能打给的朋友屈指可数,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按下某个人的电话。
他突然感觉自己很可笑,明明自己都出身社会几年了,却连一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都快要无家可归了,可还是死活放不下自己那名存实亡的“自尊”。
至于母亲……“不行。”沈佳文一有了念头就立马摇头打住了。
之后他对项勇诚撒谎说他已经和朋友联系好了,让项勇诚别太担心。项勇诚还是显得有些不安,一直在询问朋友是否靠谱,还与沈佳文交换了电话。
“这个人还真是……不好评价。”沈佳文看着自己通讯录里名叫“项勇诚”的联系人,恶作剧的故意将联系人的姓名改成了“森林飙车王”。
过了几天后沈佳文的胳膊打上了石膏。新打的石膏硬邦邦的,弄的沈佳文有些不习惯。
从那天之后项勇诚再也没有向沈佳文提过谁来看护他的事,一直都是项勇诚在照顾他。
一开始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体验了两天后发现有人照顾是真的爽,之后就逐渐放飞自我开始享受起项勇诚的照顾:洗衣服、铺床、削水果……可以说凡是需要沈佳文用双手完成的事都由项勇诚代理了。
这天下午他坐在床上正眼巴巴的看项勇诚削苹果。项勇诚的手掌很大,但是那个从便利店里买的水果刀却小的可怜,他就跟原始人第一次用刀似的,别扭着一点一点的刮着皮,看得沈佳文都要急眼了。
“不削皮也没事的……”沈佳文在一旁嘟囔道。项勇诚立即如释重负似的放下刀把苹果递给了他。
在沈佳文开心啃苹果的时候,门口出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往屋里看。看清屋里的人后,那人提着果篮子快步走进了屋子:“佳文!我终于找到你了!”
看清来者后沈佳文嘴里的苹果差点喷了出来。“夏柯?!你怎么来了?”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珠子。
“我从店长那听到你受伤的消息,所以想着有时间来看看你。可这两天实在太忙了,你又不在活就我一个人干,所以拖了几天……我从前台那里打听到了你的房间,但是这医院太绕了,我找了半天才找到……”夏柯自顾自吐槽了一会,这才注意到一旁端坐着的项勇诚。“你是……?”
“呃、我……”项勇诚尴尬的挠挠头,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合适。沈佳文赶紧站出来打圆场:“他是……车主。”
“哦……”夏柯长长的拖了个尾音。
一时间屋里充斥着尴尬的气氛,项勇诚率先选择起身去外面待一会。夏柯也不拘束,直接坐在了沈佳文旁边。“你的手怎么样了?疼不疼?”
“还行啦,不疼。”沈佳文刻意装作一幅轻松的样子,实际上刚住院那两天胳膊还是很疼的。
“那你打石膏的时候疼吗?”夏柯盯着沈佳文的打了石膏的右手终于忍不住问道。
沈佳文被他的脑回路问得愣住了,“嗯……还好吧,没感觉。”
“那你咋被撞的啊?”夏柯又小心翼翼的问。
他简单描述了一下情况:“就……我去见个人,然后在巷子里被摩托车撞了。就手臂轻微骨折,没什么大事。”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跟他私了还是打官司啊?”
“这个……我打算就先让他出医疗费,其他的……再说吧。”沈佳文莫明心虚的咬了口苹果。
夏柯点了点头。“行吧……那你的右手受伤了,之后一个人生活怎么办?”他直接一针见血的说出了沈佳文目前所面临的问题。
沈佳文也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直接。“怎么办……我也没想好。”随即他半开玩笑道:“干脆让他给我租个大房子再请个保姆?”
两人哈哈笑了一阵。但是玩笑归玩笑,夏柯还是稍微收敛了一下表情,认真说道:“佳文哥,我知道你在这个城市没多久没什么朋友……需不需要我先帮你?”
沈佳文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沉默了一下,他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笑:“不用了,我也是有点存款的好吗?你那点工资还是留着给自己买零食吃吧。”他半开玩笑的指了指夏柯的嘴。
“嘿嘿……”夏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我……”夏柯正准备继续说服他,沈佳文赶紧开囗转移话题:“诶呦!还带了水果来,这么客气呀?这什么水果我都没见过……”
夏柯也被带着转了活题,一脸骄傲的说:“对呀,谁让咱俩是朋友呢?”沈佳文跟着附和了几声,又问起这几天店里的情况。这正好戳中了夏柯的话匣子,又忍不住开始吐槽这几天遇到的奇葩顾客,彻底忘记了刚才要说的事情。
把夏柯哄走之后,沈佳文重重松了口气。
夏柯比他小个3岁,还是刚刚大学毕业的年纪,人也天真的很——说粗俗点就是还没经过社会的毒打。明明只是和沈佳文在一个奶茶店上班,但是平时却很亲近他,当然夏柯对谁也都很热情。
尽管沈佳文自认为与夏柯的交往并不多,对他自己的事情也是诸加隐瞒,但是夏柯还是将他当作了朋友,主动在这时候提出要帮助他——也正因如此沈佳文才更不愿拖累他。
他正感叹夏柯大脑这么天真遇上坏人怎么办时,项勇诚一脸怪异的走了进来,他也并没有注意到项勇诚脸上的表情。
项勇诚拉开凳子在墙边坐下,低头沉默了好一阵之后,终于开口道:“刚才那个人是你朋友?”
“对,叫夏柯,是和我一个店打工的同事。”沈佳文正低头用左手刷着手机,并未察觉到项勇诚语气中的不对劲。
又是好一阵的安静。就在沈佳文感觉空气都要凝固的时候,项勇诚开口打破了沉寂。
“你……之前不是说你朋友很多的吗?”他说完这句话后抬头直直的盯着沈佳文,眼神平淡的让人猜不出他的情绪。
“什么?”沈佳文愣了一下,随后迅速反应了过来,抬头时眼神都变得锐利了:
“你偷听我们?!”他高声对项勇诚质问道,那架势像是因受到惊吓而猛然警觉起来的野猫。
“没有!”对方立即否决了他的猜测。“我只是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而已。”
当时项勇诚出去后站在医院外面抽烟,又绕着医院走了一圈,之后他估摸着夏柯可能走了就又折了回来。
可在项勇诚靠近房门口的时候他听到里面的对话声还在,正打算扭头就走,可这时里面传出了沈佳文略带随意的声音:
“……干脆让他给我租个大房子再请个保姆?”随即是屋里两个人的笑声。
门外的项勇诚愣在了原地。联想到之前沈佳文拒绝他的事情,一时分不清到底那句是沈佳文的真心话。好奇心驱使他努力压制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重新靠近房门听了下去。
“……佳文哥我知道你在这个城市没多久没什么朋友,需不需要我先帮你?”夏柯的声音从屋里飘了出来。
这句话犹如一串木马病毒,彻底打乱了项勇诚大脑的程序。“没什么朋友?他不是朋友很多吗?”他的脑袋开始“冒烟”。
“他对我撒谎?”夏柯应该是沈佳文的朋友,沈佳文自然没必要和朋友撒谎。可是项勇诚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编谎话来骗我?就因为我是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还是因为我撞了他想报复我?那也没必要啊……”
项勇诚想不通。他默默的坐在了走廊里的靠椅上,打算等夏柯走后找沈佳文问清楚。然后就出现了刚才那一幕。
听到项勇诚的解释后,沈佳文不知该先夸他能把偷听说的那么理直气壮,还是该先解释他为什么撒谎。
他尽量将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些:“夏柯他之前算是我的一个同事,对我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我之前不和你说实话并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只是觉得没必要,仅此而已。”
“没必要”,这三个字深深刻在了项勇诚的脑门上。
“没必要?”
你都要流落街头了还没必要?!
项勇诚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了沈佳文半天,都看得沈佳文感觉背后发毛了,原本挺直的腰板也弯了下去。
“对、对啊,我不想麻烦别人。而且与其低声下气求着别人我还不如靠自己喽……”
沈佳文说着低头回避项勇诚的眼神。他也清楚他的理由配合着他受伤的右手是无比的单薄,但他就是不愿面对现实。
项勇诚之前只觉得沈佳文只是有些自尊心较强,但没想到其实是好强到了极点。他感觉沈佳文就像是个执拗的小孩一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用合适的理由去反驳他。
“那你……父母会担心的……”项勇诚只能像对付小孩儿般搬出了父母那套。
听了他的话之后,沈佳文沉默了一阵,随即冷哼一声说:“不告诉他们不就行了。”
“……”项勇诚无语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他。看沈佳文现在的状态,无论他说什么都会反驳回来,他只是好先找了个理由退了出去,这场争执就这样不了了之。
之后的日子仍是项勇诚照顾着沈佳文。沈佳文的性格还是与之前一样,项勇诚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这样又过去了半个月。
这天早上项勇诚比往常早醒了一些。昨晚他久违的失了眠,醒来时头发都是乱的。他狠狠用毛巾擦了几下脸,出门去买早饭。
昨天医生来给沈佳文做了检查。沈佳文的右手恢复的还不错,已经可以回家治疗了。今天是住院的最后一天。
之前他来买过这家店的包子,沈佳文说味道还不错,他就经常来买了。一个月下来卖包子的老板都认识项勇诚了。
“今个来的挺早啊,还是老样子是吗?”老板上前招呼道。
“嗯。”
“小笼包还没蒸好,你得再等个10分钟,先在店里坐一会儿吧。”
“行。”项勇诚答应着。
虽然现在才5点多,不过店里已经坐着一些人了。项勇诚刚坐下,隔壁桌突然传来熟悉的招呼声。
“小勇?”
项勇诚看过去,发现隔壁桌坐的是建筑队里江叔。
“你也在这儿吃啊?来来来过来坐”江叔指了指对面的坐位。项勇诚起身坐了过去。
“包子你吃不吃?这还剩最后一个。”江叔夹起包子招呼道。
项勇诚急忙摆手:“不了不了,我等会要给别人带饭。”
江叔也没再客气,边吃边去询问项勇诚:“怎么这段时间你就跟失踪一样,天天都看不到你人啊?”
项勇诚支支吾吾的回答:“呃……最近我有个朋友,他住院了,我在照顾他。”
江叔听后也没什么怀疑,接着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能搞活干?我还等着赚钱用呢,能给个准信吗?”
在工人队伍里项勇诚属于包工头,由他带着一队工人干活。现在工程临被换队了,队里其他工人自然就等着项勇诚另找新的活带他们去干。
“……下周吧,我朋友明天出院。”
江叔算了一下日子,“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到时候联系啊。”他擦擦嘴站起身来与项勇诚告别。
这时候项勇诚的小笼包也好了,他结了账后晃悠悠的往医院走去。
城市的早晨总是来得早,此时天刚蒙蒙亮,马路上就已经紧张的行走着上班的人和车辆了。在一个月以前他也属于这一行列之中。
项勇诚进门时沈佳文已经醒了。他静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柔软的阳光洋洋洒洒的散进了屋里,为沈佳文较为柔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光。
早晨的风中带着几丝夜的寒意,轻轻的吹动他的发丝。
这时沈佳文一改往日活跃的样子,默默静坐着。他微微低垂着眼眸,阳光穿过他长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窸窸窣窣的闪光。
在如此场景下项勇诚竟感受到一丝忧郁。他呆呆的站在门口,直到沈佳文扭过头发现他时,才终于反应过来。
“醒的挺早啊。”项勇诚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进房间,熟练的支起桌子开始摆放早点。
沈佳文轻轻点了点头。项勇诚将一盒小笼包摊开,摆在了沈佳文面前。
“话说这个月以来天天你都吃小笼包,不会腻吗?”项勇诚忍不住问道。
沈佳文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半晌,微微挑了挑眉毛说:“我也想啊,但你一直都在给我买小笼包……“
项勇诚:“……”
一时间气氛诡异的尴尬了起来,项勇诚石化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沈佳文强压着嘴角低下了头。
“我、我以为你喜欢吃这个……你、你咋从来也没跟我说起过。”项勇诚结结巴巴的说。
“我也没想到你会一直买小笼包……”沈佳文无辜的眨巴几下眼,看着项勇诚一脸囧样,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嘿嘿……”项勇诚也跟着笑了出来,刚想说“那你明天想吃什么我去买”,突然又意识到沈佳文明天就要出院了,一时间话堵在嘴边,“算了,先吃吧。”
经过了一个月的练习,沈佳文已经可以流畅的用左手拿筷子夹东西了。项勇诚想起沈佳文刚住院时还需要他来喂,那感觉就跟照顾小婴儿一样。
项勇诚在内心默默盘算了一下,对沈佳文说:“你……还没找到住处吗?”
他抬眼去看沈佳文。沈佳文微微低了低眼,不动声色的放下了筷子,良久,他才硬生生的回答:“还没有。”他的语气逐渐变轻,轻到项勇诚差点没能将这三个字听清楚。
“嗯……”他低头喝了口汤,犹豫了一下,随即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要不要……你搬来和我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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