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玵打量四周，龙骐和郭远在透明的塔里，在另一个世界里，虽然遥远但暂时安全。这些人中自己想护着的也就这有马兰亭和云翩月，带她们突围就足够了。
他抬起头对卓蘅道：“你以为你跟原作者差点只有颜料吗？恐怕你的画技也值得商榷吧？”
卓蘅红着眼睛冲过来，恶狠狠道：“我打她没打你是吧，你个小贱人嘴巴还不闭上！”
陆允玵反问：“若是我用最寻常的颜料，在《雉带箭》上画好了，你当如何？”
卓蘅惊愕。
黎寒笑她自不量力：“小兰亭，你学过的那些画画技巧这能说是三脚猫工夫，你要是上手不是玷污大师遗作吗？”
“反正已经被糟蹋得够够了！”陆允玵不满道：“根本不需要那么铺天盖地的颜色！雉鸡是心气高的动物，一旦受伤落下，它想的不是苟且偷生，而是最快的速度结束自己的生命，绝不受辱！”
“雉鸡的血，应该向上流！”
卓蘅瞪大了眼睛，如听仙乐耳暂明，惊喜道：“我怎么没想到，没想到……是因为我没有杀过雉鸡，所以我不懂。”
她令黎寒放开马兰亭，迫切道：“你若是能续作名画，画得我满意，我就放你走。黎寒也拦不住你们。”
黎寒眯着眼睛，微笑：“卖你个面子又如何？”
“还有云……师姐。”
“当然可以！”
卓蘅喜笑颜开，就没有她答应不了的条件。
手下人已经呈上了红颜料，鲜红的，暗红的，紫红的，各类都有。卓蘅又命人多去取几根毛笔，对毛笔的材质、粗细、长短都有各式各样的。
陆允玵心想何必做那无用功，一挥手道：“你去取些黄色来。”
卓蘅惊疑。
“为……为什么是黄色？”
勃然大怒：“你耍我！你想毁掉这幅画！”
她打破了脑袋也不明白这幅画哪里用得上黄色。红色的血迹，黑色的雉鸡，不就是续作的全部吗？
“你看，你又不懂了。”
陆允玵太过镇定，卓蘅一咬牙：“姑且信你！给你拿来。”
黄色颜料被呈上来，陆允玵选取最明亮的一味颜色，拿手蘸取对着画纸信手一点，道：“足够了。”
卓蘅感觉受到了欺骗。
她发出的声音，尖锐得可以划破玻璃：“给我杀了她！她把画毁了！”
陆允玵不咸不淡道：“你知道你为什么永远续不上吗？因为你的脑回路和原作者的不一样，原作者的每一次意料之举在你这里都是意料之外，你也画不了自己头脑中没有的东西。”
卓蘅又要上去扇耳光，却在看到画面的一瞬间，吃了黄连一样，哑了火。
一眼黄点缀在雉鸡的眼球上方。眼球尚且鲜亮，说明雉鸡未死，它的血自然新鲜迸溅。还有无数的鲜血可以从这具还有生命气息的躯体里流出，即使没有画出成片成片的血，也已经足够让人感受到了。
眼球向上，如翻白眼。似乎雉鸡的整个脖子都在往天上伸长，努力断开与身体的联系，断颈之痛，亦在眼中浮现。力量向上，血液也当飞溅！
卓蘅惊诧，不懂画的黎寒也被震撼在了当场。
何谓惊鸿一笔！只一笔，胜却千言万语！
卓蘅疯了一样，整个人埋在画作里，极度的欢乐后又是一阵萧索与悲伤。
“你为什么不早点生出来，不早点出现在我身边，这样我就不会白白努力了那么多年！我的呕心沥血算什么呀？”
算自作多情。
陆允玵想骂她，但忍住了。
现在还不能惹怒卓蘅。
黎寒反而站出来发难：“马兰亭，你什么时候学的作画，师从何人，想来不是无名之辈吧？”
他眯起眼睛，跟狐狸一样狡诈：“说起来，你也没有见过断颈的雉□□，那刚才的那番言论又是从何说起？”
他开始怀疑自己了。陆允玵意识到不妙。
靠着马兰亭的身体，他还没本事和黎寒硬碰硬，何况他身边还有人。
当即胡说八道道：“我来的时候在那个木塔上看到的！老鼠先生曾说这是仿古容国的建筑，听说古容国就在蛮荆之地，原始森林众多，想必雉鸡也很常见。”
黎寒不疑有他：“是了。古容国信奉百鸟朝凤，建筑、衣物的图案上多画鸟类，原是我看漏了。”
卓蘅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原来素材就在我眼前！我忘了看呀！”
黎寒又是一通洗脑，说是一切责任都在龙骐，马兰亭唯唯诺诺，云翩月得了暗示也在睁眼说胡话。黎寒还有些迟疑，卓蘅已经道：“我答应放她们走的，就让她们离开吧。”
黎寒拧着眉头：“我还不知道是谁打败了你的兵尸……”
陆允玵掌心有汗、
卓蘅烦躁道：“这重要么？一具尸体，有什么厉害的，不被打败了我还愁怎么处置他呢。”
一提到古容国的古尸，连带着幕后的容王墓及陪葬墓，黎寒登时兴奋起来，忘乎所以。他一挥手就对马兰亭等人道：“去去去。”
陆允玵扶着云翩月下了楼，站在门口看木塔上的雕梁画栋。百鸟朝凤，当中的凤凰格外巨大，羽毛层层分明，圣洁又美丽，和太阳一样值得崇拜。
“我的王啊，他们好像是冲着你来的。不过请放心，您的战士会永远保护您，绝不让他们打扰您的清修。”
云翩月轻声问：“你是古容国的鬼魂，我师妹呢？”
“我与她有誓约在，我不会伤害她，只是暂时用她的身体罢了。”陆允玵再看了凤凰最后一眼，扶着云翩月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
“我师傅他们……”
“嘘，你住口。”
此地交通不便利，两人走了数里才到了下一个城镇，住在一间客栈里。云翩月心乱如麻，咬唇不已：“我想，城主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她不自然地在陌生人面前说起心里话：“我感觉城主就像自己本身就跟擅长说谎，所有他就能很敏锐地察觉到别人是不是在说谎……”
恭喜你，说对了。
陆允玵想起黎寒对他说过的一个个谎言，抖了抖肩膀。
“你怕他应付完卓蘅还要来杀我们？”
从问起兵尸被谁打败的时候，他可能就在怀疑平时温和的徒孙已经不简单了。
云翩月揭开茶壶，用银簪子试毒，脸色惨白道：“说不定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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