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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艾玛小姐的葬礼

1926年1月5日,夜晚8点。

黑色的轿车在芝加哥市区的路上行驶,轿车调转方向,从中央的主路线拐进路边的小道。

“我是...艾玛小姐的祖父的姐妹的外孙...”轿车内,一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青年手里捏着一张纸条,口中默念着上面的内容,“我叫托马斯......对,我叫这个名字。”

“好啦,丹尼斯,你没必要那么紧张。”一双有力的大手啪地一声拍在青年的后背上,吓得他浑身一抖,青年支支吾吾地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前辈——那人头上戴着黑色的礼帽,蓝色的双眼在昏暗的车里尤为显眼,他眯起眼睛,笑嘻嘻地看着青年。

丹尼斯低下头。这是他第一次出外勤,任务是和两个前辈一起”突袭”位于市区的一家私酒馆,线人给了他们三人接头暗号,他要做的就是跟在前辈们身后,不要说错话。

他看着前辈从自己手上抢走那张纸条,然后嘀咕起来。

“A219和220之间的窗户……嗯…然后一起在207实施抓捕,还有我们...阿谢尔,我们两个是他的哥哥。”身边的那位前辈一脚踹在前排的靠背上,“你叫安迪,我叫大卫...拜托,就不能给我们点好听的名字吗?”

位于副驾驶的阿谢尔将竖起的中指伸向后排:“兰斯顿·凯斯利!!!!别他妈踹我的位子,你还想叫什么名字?沙皇吗?”

“不要。”兰斯顿华丽地无视了那只中指,他用手勾住丹尼斯的肩膀,继续扯起了刚才的话题,“小菜鸟,你只要不记错自己的名字就好,艾玛小姐又不会复活。”

丹尼斯不知所措地点头:“我,我知道了,前辈...”

“除非你想去亲吻她的嘴唇让她吐出毒苹果。”兰斯顿吹了个口哨。“你知道吗,阿谢尔有一次差点就当了白马王子,之前我们去处理北区的案子,他一打开柜子,里面那个死掉的男人就掉下来跟他嘴对了嘴...”

“听上去...”丹尼斯一时不知道该表示震惊还是先憋笑,“听上去真是恐怖...”

突然,一个黑影从丹尼斯的面前闪过,伴随着一声惨叫,那只搭在他肩上的手松开了,他看见兰斯顿倒在轿车座椅上哀嚎,而一颗苹果正从他的腿上向下滚落。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丹尼斯不知如何是好,他伸出手想要去捡起那颗不知从哪飞来的苹果,却又被前排伸过来的手拦住。。

他听见阿谢尔用冷冰冰的声音说道:“少管兰斯顿那个蠢货,知道吗?”

丹尼斯茫然地点了点头。说实话他对这位说话“不太靠谱”的前辈实在没什么好印象,反倒是看上去比较正经的阿谢尔让他觉得更可靠些。

“嘿,我可是你的搭档...”兰斯顿十分幽怨地捂着自己的脑袋,“你不能总是因为我爱说俏皮话就随身带着砸我的东西。”

轿车在一个不起眼的路口停下,兰斯顿以满血复活的状态推开车门,丹尼斯跟在他身后,脑中继续回忆起那张纸条上的内容:托马斯,艾玛小姐的白马王子,哦不,艾玛小姐的远亲...

“通知他们吧,十分钟后我派兰斯顿去接应。”阿谢尔小声地对驾驶座上的同事说着。

丹尼斯看见兰斯顿摘下礼帽,甩了甩头上蓬松的金发,熟练地从阿谢尔的大衣口袋里拿出邀请函,又顺手将苹果塞了进去。

“来吧,男孩,我们去参加艾玛小姐的葬礼。”兰斯顿再度勾住丹尼斯的肩膀,“我的好弟弟托马斯?”

三人在黑白色的“米勒殡葬服务中心”招牌前停下,兰斯顿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位中年男性就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人谨慎地扫视着他们三个,似乎是看出丹尼斯的紧张,他开口问道:“那位小个子先生,您叫什么名字。”

“我是…”丹尼斯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是托马斯,他们是我的哥哥,安迪和大卫。”

“你是艾玛小姐的什么人?”

丹尼斯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正常些,“我是她的…”

“我们的祖母和她的祖父是兄妹。”阿谢尔平静地打断了丹尼斯,他夺过兰斯顿手上的邀请函塞到那中年男人手上,“1月5日,难道我们记错日子了?”

中年男人低头检查起那张邀请函上的内容,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怯生生的丹尼斯,最后还是喊来了服务生:“迈克!带他们去灵堂!”

“三位,这边请。”服务生推开柜子,露出墙上的暗门,他领着他们进入屋内的一条狭窄通道。

还真是隐蔽。兰斯顿心里想着。

他们走到通道尽头,服务生推开了一扇厚重的门,随后,萨克斯和小号的声响钻进了兰斯顿的耳朵——在所谓的“灵堂”里,并没有棺材与十字架,也没有沉重的哭泣声。

房间里响着俏皮的爵士乐,满身酒气的男男女女在屋里举着香槟杯嬉笑打闹,中央的舞台后侧坐着几个乐手,而最显眼的位置上站着一群穿高开叉连体衣的金发女郎在随着音乐舞动身躯。

“如果我死了也要来一场这样的葬礼…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做鬼也风流。”兰斯顿往服务生指引的位置上一坐,娴熟地翻着菜单,“所以你们喝什么?拿铁?摩卡?酸麦芽…咖啡?”

对于他的疑问,服务生报以十分官方的回答:“艾玛小姐生前是清教徒,所以葬礼上不会出现她讨厌的东西,比如讨厌的酒精,我们只有咖啡。”

“啊、哈——”兰斯顿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将私酒馆伪装成葬礼确实让人感到滑稽,他和阿谢尔对视一眼,熟练地在菜单上打了几个勾。

在服务生要离开前,兰斯顿又开口喊住了那个小伙子。他的目光看向舞台上那群正在热舞的打扮成兔女郎的舞女,又指了指舞台前的空座位。“我们可否换到那个位置去?”

“抱歉,先生。”服务生摇头,“那个位置是留给她直系亲属的。”

在服务生转身离开后,兰斯顿耸了耸肩。“看来艾玛小姐是个蕾丝边。”

“去你妈的兰斯顿,给我正经些。”“我就不!”兰斯顿突然提高音量。

阿谢尔的脚穿过桌底精准地踩住兰斯顿的脚趾尖,随后像灭烟头一样碾压着兰斯顿的脚,用警告的目光瞪他。

尴尬的丹尼斯低着头,如果可以,他或许会把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或者钻进桌子底下。很显然他并不了解面前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他看见兰斯顿面目狰狞地用口型对阿谢尔说出一串单词,紧接着一个舞女路过他们的桌子前,兰斯顿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迅速伸出手勾住她的腰。

“什么事?先生。” 舞女的表情在那刻有些错愕,她转头看向兰斯顿,迟疑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将他推开,反而将手搭在兰斯顿的手臂上。

“嘿,为什么那个男的可以上台摸她们屁股?”兰斯顿问,“他是直系亲属?”

“那是在做祷告的神父。”舞女对他眨眨眼睛:“比起这个,您想要来一杯其他味道的咖啡吗?我们在二楼有休息室。

“当然——小姐,您叫什么?”兰斯顿站起身,轻佻地对着阿谢尔使了个眼色,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简直让丹尼斯目瞪口呆:只见阿谢尔摆摆手,兰斯顿就真的搂着那名舞女去了二楼。

事情的进展超出了丹尼斯的理解能力。面前发生的一切和他想象的不同。在进入警局之前,他曾经想象过自己第一次出任务的样子,也许他会跟在前辈们身后追捕□□,也许会在凶案现场调查凶手留下的痕迹,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坐在这家私酒馆里看着其他警察调戏舞女。

丹尼斯攥住服务员递来的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好在杯底撞在桌面发出的声响跟周围的舞曲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察觉到他的异样,阿谢尔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当辛辣的味道在舌尖扩散开来,他立即确认了这是杯度数不算低的酒。“怎么了,菜鸟?“

“凯斯利他...他就这么和那个舞女?我们不是正在执行任务吗。”丹尼斯的语气中带着愤怒,虽然他早知道芝加哥的警察局风气非常不好,可兰斯顿的行为彻底让他大开眼界,“他不可以这么做!”

“冷静,你太大声了。”阿谢尔无奈地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做事自有他的理由,丹尼斯。”

“可是...”丹尼斯欲言又止,他起身要去阻拦那二人,阿谢尔却伸手拉住了他。

丹尼斯眼睁睁看着两人混在酒气熏天的人群中走上楼梯,在拐角后消失不见。

事实证明这场“葬礼”的服务非常周到,甚至在二楼为“疲倦”的客人们准备了所谓的休息室,不过具体用途究竟是不是休息就说不准了。兰斯顿怀里搂着舞女,表情却全然不像在楼下那样轻佻,反倒目光一直瞥着周围的房间号。

201、202、203...

兰斯顿并不是那种会在任务途中偷溜的类型,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原则之一。他脑中回忆着自己得到的信息,带着舞女走向了西侧走廊,果不其然,有一个男人拦住了他。

“先生,贵宾区域,请出示您的身份卡。”男人向他伸出手掌。

这一步也在兰斯顿的预料中,于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钞票塞进男人手中,趾高气昂地瞥了他一眼:“拿去。”

不得不承认兰斯顿有些演员天赋,此刻的他在服务员眼中就像一个居高临下的花花公子,虽然那两张钞票是从调查组组长的办公室里拿的——警局给报销。

服务员伸长脖子看向兰斯顿身后的走廊,眼见四下无人,他立刻将身子挪到一旁:“请进。”

“A219房间有人吗?”兰斯顿装作无意问道。

服务员把那两张钞票卷起来,兰斯顿看见他掀起衣服的下摆,放进已经塞着好几张钞票的口袋,“没有,先生,没有人。”

兰斯顿愉悦地吹了个口哨,他瞥了一眼A219和A220之间那扇小小的门,带着舞女走进了A219。

他关上房门,随后松开那只搭在她腰上的手,走到窗前摆弄着窗户上的开关。

舞女踮起脚尖,在兰斯顿的脸颊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口红印:“先生,不会有人看到…”

“闭嘴,亲爱的,我知道。”兰斯顿抓住她那只伸向自己领口纽扣的手,轻而易举地把她的双手都反铐在背后,随手拿起那条挂在床头“用途不明”的绳子将她捆起来,再小刀割下床单的一角塞进了她口中,顺带着堵住了刚要出口的脏话,“不要乱跑,半小时内会有人来把你解开的。”

在舞女错愕的表情中,兰斯顿爬上窗沿,灵活地钻出窗户,扒着墙壁上的凸起跳进隔壁房间的窗户——果不其然,里面架着通往阁楼的木梯。

兰斯顿蹑手蹑脚地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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