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折叠床对你来说太小了”,焘宇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世源和孔灿已先走了,病房里显得分外安静,床头的加湿器慢悠悠吐着白雾,仙境似的。他们这里是个小世界。
“一会我将那椅子放在脚边,大约也就差不多了”,泰民只是专心将那行军床架好,又在上面铺好毛毯和枕头,试着坐下去,人立刻矮了一截,笑嘻嘻的,仿佛这倒还是难忘的体验,“我觉得还不错呢。”
“傻瓜”,彼此都没觉得这种称呼本身带着暧昧的气息,焘宇低眉浅笑,“怎么也轮不到你来陪护啊?”
“你都说了我不过是个滥好人”,泰民自嘲,“我总不能辜负了这称呼。”
“在我这里你也还需要立人设吗?”
“我同你开玩笑的”,泰民拿靠枕放在身后靠着,换了个舒服的谈话姿势,“……不过是我有点儿不放心你。”
这时候大家都是男人就方便多了,两个人不由自主想起这个来,庆幸的同时,又带着一丝失落。
“我想我也偷懒不了几天了,场务和导演打了几个电话,明是关心,其实是催我赶紧回去呢。”
泰民点头,“你不在的时候,赶着把我们三人的戏份提前拍了。”他没说下去,因为那意料之外的吻戏结束之后,剧情的发展就戛然而止了。
剧本似乎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走向,东熙是否接受浩泰的心意?看得出两人都有了那意思,但是碍于现实,编剧却给了个开放式的结尾。
焘宇知道,他们的结局都在剧本里写好了。
“伤筋动骨要百天”,泰民望着他那伤腿,有点儿犹豫,“……你能行吗?”
焘宇本来想客套地说,“当然”,只是话到嘴边,忽然戏谑着说,“要是同哥在一起,不是你总会照顾好我的吗?”
泰民忽然脸一红,那红仿佛是有生命力,从脸颊一瞬间,攀援着生长,自顾自一直蔓延到耳后。
“当……当然”,他挪开目光,“谁叫我是哥哥呢。”
“等这边拍摄结束了,你马上就要回首尔排练话剧吗?”
“嗯”,泰民侃侃而谈,“过完新年我也要进行毕业准备,大约会一直很忙吧。”
“剧集后续有什么宣发工作吗?”他马上为自己解释,“你知道我好久没出来拍戏,这一类题材的更是完全没接触过,不晓得是个什么流程。”
泰民有点儿不好意思,“虽然我比你多那么一点经验,可是也差不多是没有吧——之前几部爱情短剧差不多网上连资源也没有,试水的那部BL剧,是付费频道播出的,播完就没有下文了。”
“哦,”焘宇若有所失,“也对,大荧幕的电影、几大台的年度剧还看不过来……”
“其实演员这工作,有的做就还不坏。”泰民安慰他,也并没有揣度出他那一点儿失落究竟是来自于哪里,“何况你并不靠此谋生。”
他就是不肯先开口问一句,“拍摄结束后,我们还可以继续见面吗?”只怕这问题问得太别有用心,反而叫人尴尬。
“哈哈,是啊”,焘宇讪讪的,“我已是说了,要到我哥公司里做些幕后的工作,近来我倒是发现摄影是很有趣的。”
“我很喜欢你拍摄的那些旅行的照片”,泰民听了,诚心地表示认可,“……原来每天的天空也有不一样的颜色呢。”
在他心里,这云淡风轻的男子更增添了文艺的气息,“同你比起来,我活得就太过粗糙了。”
“什么啊”,焘宇被说得害羞起来,“泰民哥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油嘴滑舌了。”宽大的病号服,衬托他巴掌大的脸上浮起一朵红云,是锦上添花。
“啊?”泰民忙不迭摆手,掩饰心里的慌张,“……我并没有信口开河,只是有感而发罢了。”都怕一句话说得让对方误解,着急忙慌的样子也是彼此从没见过。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小护士走进来,“焘宇患者,该休息了哦。”泰民忙起身鞠躬,“是,我们马上就熄灯。”
小护士第一次见到泰民,乍一看这高大俊朗的男人,自然春心荡漾起来,“哦,今天换了陪护啊,是个大帅哥呢。”
“是我的朋友”,焘宇冷冷地出声,倒使泰民诧异地望了望他。门一被带上,他马上问,“怎么了?”
“没什么啊?”焘宇不自觉。
“你仿佛很不欢迎那小护士”,泰民笑嘻嘻的,一面从卫生间里打了热水要给他擦脸。
焘宇冷淡地回答,“怎么,你不晓得自己原来是很受欢迎的吗?”
焘宇这问题一出,立刻又想起了德善的脸。泰民没听清,水声哗哗,将他那充满醋意的口吻冲散了,“没什么。”
泰民将脸盆端给他,又绞干了一条手巾递给他,“不能洗澡恐怕是很苦闷的吧。”
“嗯,但只要不碰到受伤的地方,想必是没有问题。可是我自己一个人,多少就为难了。”
泰民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我可以帮你啊。”可是马上就联想到这人光裸的□□的身体,湿漉漉的头发和小鹿般水亮清澈的眼神……又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的意思是说……你腿脚不便……”
焘宇晓得他难以措辞,马上贴心地接口,“好啊”,他说,生怕这话又中途撤回了,“我正想着好好洗个澡,但是拜托谁都好像不好意思。”
他没有说为什么拜托泰民就没关系。
两个人都明白,这是可以意会不能明言的。关了灯,人的声音在空气中仿佛就不需要绕远路,直直地穿过耳膜,一脚就跨到人的心田里。
泰民几乎可以听见他的呼吸。
“怎么,你睡不着?”
“医院的床实在硌得人后背疼”,他翻了个身,将脸对着泰民,窗帘被拉着,他的脸在黑暗里看不清楚。
泰民“噗嗤”一笑,“怎么我倒想起了个豌豆公主的故事。”焘宇沉默半晌,也“噗嗤”一笑,“我可不是公主啊。”
“我想你是太瘦弱的缘故,平时并不见你去健身房锻炼。”
“被哥发现了”,他低低笑着,不觉得今天似乎腮帮子都笑得有点儿酸,“……大约我实在太懒了。”
“你呀……”他这叹息声却带着点儿宠溺,“还是孩子似的。”他素来是对那一类缺乏身材管理意识的人没什么好感,认为是缺乏自律和毅力的表现——韩焘宇如果也练出了一身腱子肉,他空自摇摇头,简直无法想象,“你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
这话的意思就是你这样很好。
要是再绕一个圈去理解,就是我很喜欢这样你。焘宇觉得喉咙口甜腻腻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却堵得慌。
他听见泰民呼吸慢慢变得沉重了,知道他是睡着了,自己翻了个身,却怎么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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