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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车前辈

在工作人员反复寻找场地和合适的拍摄场景期间,四位主演可以较为放松地进行剧本的研读和演技的练习。

全州靠海边,是个小地方,民风淳朴。《意外》剧组一行人借用了本地学校的宿舍,作为演员们休息、居住的地方。

车瑞元是前辈,年纪比其余三人都长出不少。且他素来是习惯参演正剧的,这就使他在进组之前,对这类漫改作品保持一种疏离和反感。

艺人公司这几年的运营状况也同经济环境一样,面临着极大的挑战。年前一位知名电影演员在车内烧炭结束自己的生命,无疑是让本就落寞的娱乐圈雪上加霜。在一向高压的环境下,这类事情频繁出现,如今甚至连鄙视链最顶端的电影演员也不能幸免。

低气压几乎很快笼罩在圈内人的身边。

公司的社长特意找车瑞元来,一开始不过聊些琐事,慢慢地谈到他的年龄、临近入伍最终期限……还有那个并未公开的圈外女友,“你想就这么从众人的视线中彻底消失吗?”

所有的铺垫到此结束。他忽然发问。

“怎会彻底消失呢?”瑞元一向是自视甚高的,“我最多不过两年时间,就还是会回来拍戏的。”

“你还当自己红得发紫,剧本排队等你挑?”社长这话,无疑给他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如今这光景,许多业内的人都开始转行找出路了,我们公司今年的情况也并不很好。”

“所以您让我去演同男人恋爱的电视剧?”他气愤填膺,几乎坐不住要站起来同他辩论。

“不要太急躁嘛”,社长宽慰他,“同谁谈恋爱,不过都是演戏罢了。我们车演员,是最擅长演技的实力派,况且,多少电影大咖还在演同志电影。你同期的那一位,不就凭借《不后悔》获了国际奖项。”

“您这就是在偷换概念了。同志题材的电影和这一类漫画改编的电视剧如何可以相提并论?”他冷笑,“我虽然年纪大些,并不懂现在的女孩子为何喜欢这个,也知道这不过是小众的产物,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

社长收敛了神色,“无论如何,我同人家制作公司是打了包票的,如今自然你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的。”车瑞元待要开口反驳,又听见他说,“半年时间足够你完成入伍前的这部剧,若这剧火了,在部队这两年也有曝光率,等你再出来之时,岂非两全其美的事情?”

果然,最能言善道的人就是这公司的社长,他不过随便地说上几句话,已说得车瑞元心念一动,“若是不火呢?”

“即便是不火,于你也没有什么妨碍的,你手上难道还有周期较短的剧本可以挑吗……先前我们把入伍的期限是一拖再拖的,国防部那里催了你好几次了吧。”

车瑞元晓得他说的不错,自知再没有推脱的道理。无奈之下,也就答应了。这一位艺能界的前辈,纵然不是全国有名的那一种国民巨星,和另三人比起来,已经是咖位超出太多的了。

无怪乎他从一开始进组起,就始终是冷着脸,很有点儿生人勿近的意思。在这个举国上下,前后辈关系都被看得很郑重的国家,前辈有点儿架子,不平易近人些,晚辈们是绝不应当流露出一丝不满来的。尤其这样的一位老演员,即便是导演本人以至于整个创作的团队,都有些逢迎着他的意思。

泰民读书时期做过学生会长,成绩优异,外形也算可圈可点。他是深谙人际交往中的这一层不成文的规定,为人练达通透,因此担负起主动起身替车瑞元倒酒的任务。

两个弟弟那边,孔灿虽然在组合生活中的时间较久,只因他是队长,且偶像团体那一套规则,并不见得都适用于影视圈。因此他只是选择观望。

焘宇早年在电视剧里演的一点儿边角料似的小角色,仿佛都是闹着玩儿,尤其是近几年,越发得踪迹全无,隐居似的,早对这一套生疏了。

瑞元自然地接过酒杯,清了清嗓子,“那么,我们便一起喝一杯吧。”其余几人得了允许,也就端起杯子,一人喝尽一杯。

“大家都是男人,这里又没有别人,那些虚头巴脑的场面话,——我就不说了”,他一手支在桌上,一手拿筷子仿佛在烤肉盘上精心挑选着吃哪一块好,很有点儿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我本来是绝不可能接这样的一部剧,男人同男人恋爱,切”,他终于夹住一块肥肉相间烤得滋滋冒油的牛肉,放进嘴里,“……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孔灿和焘宇对望一眼,两人眼神交汇,都不晓得对方心里想什么。泰民反应最快,立刻打破僵局,“是,前辈指点的是。”

“嗯”,瑞元轻轻放下筷子,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你们倒是很怕我的样子。”

焘宇笑着敬他酒,“您是这里的大前辈,我们不敢随便说话。”

“自然,演技上面,我们都太过小儿科,今后需要前辈教导的地方,也就多了”,话匣子既然打开了,孔灿不免见缝插针说道,否则他一味沉默,眼见得就太不合群了。

“你们几个虽年轻,倒还算懂事”,瑞元面上神色缓和些,“可知我向你们这般大的时候,已同迟瑞、车盛京这些人一起拍电影了。”

泰民心下了然,忙又替他将杯子斟满,“我们怎可以和前辈相比?实在是连拿得出手的作品也还没有呢。”

“嘛,现在的环境同我们那时候又不一样了,人也变了”,他说话间,不大的店面里人越来越多起来,他自顾自倚老卖老起来,“真是世风日下啊。”

一个失败者当然只会活在往日的荣光中。焘宇心里明镜似的,自然不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因此只是谈起这部《意外恋爱》,“前辈的形象倒是同剧中这陶艺师非常之匹配,都是儒雅而谦和的君子。”

孔灿最有点儿不安,因他和这车瑞元的对手戏最多,且还有感情戏贯穿始终,戏还没开拍,为怕得罪他,倒先表白起来,“若是剧中言行太过鲁莽造次,还望前辈不要怪罪。”

“我怎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瑞元叫几个晚辈一口一个“前辈”,加上几杯酒下肚,心里飘飘然,也就不拘泥这咖位的大小和年龄的悬殊了。

焘宇转头问孔灿,“怎么组合的事务倒不忙吗?”话一出口,泰民要阻拦他,也已经是来不及。后来他发现,韩焘宇身上真有点儿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气息在,这就使他对凡事都存着一点儿朦胧的梦幻色彩。

换句话说,他这个人太过理想主义。

孔灿尴尬地笑了,“……其实我们那组合,如今正闹解散呢。”

话一出口,几个人各怀心事。除了韩焘宇本来无牵挂的,众人都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哀来。这天瑞元喝醉了,泰民扶着他回宿舍去。焘宇脸上微醺,孔灿酒量其实最好,晚风带着咸味,冷不丁地将人包裹起来,什么时候入秋了?焘宇被风吹得一个激灵,“好冷”,他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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