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厂的青砖墁地结着薄霜,林砚呵出一口白气,看着纸窗上冰裂纹的影子被暮色拉得老长。松雪斋门楣上悬着的铜铃突然轻颤,惊得他指间麂皮巾滑落在画案上。
"这倒奇了。"他捻起案头那本《天工画谱》,泛黄的宣纸页簌簌作响。日头才刚落,怎就有穿堂风掠过这四面封闭的暖阁?
修补到第七十六页时,裁纸刀忽然在夹层处顿住。林砚用镊子尖挑开裱糊的浆糊层,碎金般的夕照突然漫过纸背——竟藏着幅尺余长的绢本设色。画中仕女执梅立于雪庭,眉间朱砂褪成淡粉,唯有唇色空留一抹月白。
铜胎珐琅盒里的点绛笔无风自动。这支祖传的紫毫每逢遇见古画残损处便会发烫,此刻笔尖朱砂竟如活物般在玛瑙砚里游走。林砚鬼使神差地蘸了彩,待要补全那抹唇色,檐角铜铃突然疯响。
笔尖触及绢帛的刹那,画中积雪竟簌簌落在虎口。林砚慌忙缩手,宣纸上却已洇开一痕胭脂色。那仕女的广袖忽而漫卷,带起满室墨香,案头烛火霎时凝成冰棱。
"公子好狠的心。"清泠女声裹着雪粒子在耳畔炸开,"三百年才等到这点朱砂温血,倒险些被你抖散了。"
林砚踉跄后退,后背抵上博古架。黄花梨木格里的哥窑笔洗叮当作响,映出个半透明的素衣女子。她发间别着半朵残梅,指尖悬着滴将坠未坠的墨珠,整个人像是刚从古画里裁下来的剪影。
"你..."喉间仿佛塞了团雪,林砚瞥见画上空白处浮出暗红小楷——正是苏少微的瘦金体题跋。最后那句"蘅芜夜尽血作梅"的"血"字突然裂开,渗出朱砂混着冰屑的液体。
苏蘅的虚影晃了晃,腕间墨玉镯撞出碎瓷般的清响:"每逢月圆,这画就要饮够七人的心头血。如今..."她忽然贴近,寒梅冷香冻得林砚睫毛结霜,"只剩七十七天了。"
暖阁外传来靴底碾雪声,林砚慌忙将画轴卷入织锦袱子。门帘掀起时,陆鸣舟军装上的铜扣正巧映出苏蘅消散前的口型:小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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