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的更声还未落地,整条画皮巷突然陷入死寂。林砚手中的噬魂钉滚烫如烙铁,钉尾的海棠纹正汩汩涌出鲜血。
"蹲下!"
徐世铮一把拽住林砚的衣领,将他拖向墙角。几乎同时,头顶的白灯笼齐齐爆裂,灯中绿火化作流矢射向二人方才站立之处。青砖地面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腾起带着腥甜的毒雾。
林砚的右眼灼痛难忍——在"视界"中,那些毒雾里浮动着密密麻麻的阴文,正是苏家画谱上记载的"蚀骨咒"。他下意识摸向点绛笔,却发现笔尖朱砂不知何时已凝结成块。
"用这个。"徐世铮塞来半截残烛,烛芯浸着血,"画皮巷的规矩,以血破血。"
残烛触到噬魂钉的刹那,钉身海棠纹突然舒展成完整画卷。血雾中浮现出《芙蓉泣露图》的真容——不是绢本设色,而是用人皮绷成的活画。画中芙蓉的每片花瓣都是一张痛苦人脸,花蕊处蜷缩着个穿红肚兜的婴灵,正是先前在松雪斋见过的"锁芯"。
婴灵突然睁眼。
林砚的视野被强行拉入画中世界。他看见万历二十三年的苏家画院正在崩塌,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们将画师们赶入火海,而少年陆鸣舟(或者说,与他容貌相同的锦衣卫千户)正跪在苏少微面前,任由对方将金针刺入自己眼球。
"…记住这些线。"垂死的画师咳着血,在少年掌心画出血色璇玑纹,"来世…沿着线…回来…"
现实中的林砚猛然回神,发现自己正用点绛笔在虚空勾画。笔尖牵引着从噬魂钉中流出的金线,在空中织就残缺的阵图——正是十二花神卷背面的"人间百相图"纹样!
徐世铮的军装幻影彻底凝实。他心口的锁形烙印突然裂开,钻出十二根银针,针尾都连着半透明的丝线。
"接好了!"
银针暴雨般射向四周墙壁。每根针都精准刺入一盏画皮灯笼的灯芯,将那些痛苦人脸串联成网。林砚福至心灵,点绛笔蘸着掌心鲜血补全阵图最后一笔——
整条巷子剧烈震颤。
青砖墙皮簌簌剥落,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人脸浮雕。那些面孔有老有少,额心都点着朱砂,正是历代被东厂制成画皮的画师。当噬魂钉的金线与银针丝网交汇时,所有人脸同时开口,诵出《补天裂》的戏文:
"…笔底波澜补天裂,朱砂锁魂三百年…"
徐世铮突然单膝跪地,翡翠戒炸成粉末。他面容在锦衣卫千户与陆鸣舟之间飞速切换,最后定格成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眉目如陆鸣舟,神情却似苏少微。
"这才是…真正的轮回。"他抬手抚向林砚流血的右眼,"我们从来不是两个人…"
指尖触及眼球的刹那,林砚的"视界"突然无限扩张。他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是锦衣卫千户也是陆鸣舟)亲手将玉锁埋入地基;看见民国十三年的火场里,穿西式婚纱的"林云歌"其实是苏蘅的转世;而最骇人的是,松雪斋地下竟埋着口青铜棺,棺中躺着个与他和徐世铮容貌相同的男子,心口插着十二枚银针……
噬魂钉突然自行飞起,钉入徐世铮心口烙印。鲜血喷涌中,十二盏画皮灯笼的丝线全部收束,将他裹成个发光的茧。林砚的点绛笔脱手飞出,笔尖朱砂在茧上写出"惊蛰"二字。
巷子尽头传来梆子声。
更夫提着《腊梅噙雪图》制成的灯笼走来,灯面映出满墙人脸浮雕的倒影——那些影子正在融合,渐渐变成十二个穿不同朝代服饰的"林砚"与"陆鸣舟"。
"子时到。"更夫掀开斗笠,露出徐世铮的脸,"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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