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雪斋的晨雾沾着釉色。林砚抱着霁红釉梅瓶跪在青石板上,徐世铮的血顺着点绛笔尖蜿蜒成符,将整个庭院染成祭红。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女人倚着门框,腕间墨玉镯映出梅瓶釉面浮动的璇玑纹——那纹路正随着徐世铮的血气,逐渐拼凑成"林砚"二字。
"三百窑火炼一器。"女人指尖拂过徐世铮冰冷的眉眼,竟从他耳后揭下半张人皮面具,"姑姑说这最后一道窑变,得用至亲骨血来祭。"
面具下是张焦黑的脸,右眼嵌着枚青铜戥子——正是万历二十三年被苏少微封入窑砖的锦衣卫千户。林砚的右眼窟窿突然剧痛,残存的"视界"里浮现出骇人真相:每世轮回的"徐世铮",都是当年千户的残魂附在不同躯壳上,而真正的陆鸣舟…
梅瓶突然嗡鸣。
釉面应声龟裂,霁红色彩如血瀑倾泻。林砚怀中的瓷瓶变得滚烫,瓶腹处凸出张人脸——是三百年前苏少微被窑火吞噬前的面容。
"阿兄等的就是此刻。"女人突然撕开旗袍,锁骨处的锁形烙印里钻出金线,"借轮回者的眼,炼真正的《十二花神卷》。"
金线暴雨般刺入林砚右眼。剧痛中,他看见龙窑最深处的秘密:苏少微将亲生骨肉炼成釉水,混着三百轮回者的血泪,在瓷胎上绘出人间百相。而那幅璇玑阵图缺失的阵眼,竟是徐世铮心口那枚惊蛰针。
"你才是最后的祭品。"女人的声音突然变成苏蘅的腔调,墨玉镯炸成碎片,露出腕骨上的噬魂钉,"点绛笔补天缺,惊蛰针定阴阳,而你…"
林砚突然暴起。
他徒手掰断插在徐世铮心口的点绛笔,蘸着两人交融的血,在虚空画出道燃烧的敕令。残笔触及梅瓶的刹那,霁红釉里浮出三百张人脸,每张脸都在诵唱《补天裂》的戏文。
釉色天地开始坍缩。
松雪斋的梁柱化作流釉,青砖地熔成赤河。苏蘅的残魂从女人体内剥离,广袖卷起滔天釉浪:"没用的!从你十岁那场大火开始…"
"那场火是你放的。"林砚的独眼淌出釉浆,"为了逼出我眼中的'视界'。"
悬在空中的《十二花神卷》突然自燃。火舌舔过徐世铮的尸身,焦黑的皮肤寸寸剥落,露出底下晶莹的瓷胎——这具躯壳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而是苏少微亲手烧制的祭器。
苏蘅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看着林砚将半截点绛笔插入自己右眼,笔杆上的冰裂纹与梅瓶釉面产生共鸣。当祭红釉涌入眼眶时,整座松雪斋开始时光倒流:焚毁的祖宅重组,焦黑的画轴舒展,最后定格在万历二十三年的龙窑前。
少年锦衣卫跪在窑口,手中捧着个霁红釉胚。垂死的苏少微将金针刺入他眉心:"记住,惊蛰那日带着瓷胚去琉璃厂…"
"然后等三百年后的自己来收网?"林砚的声音突然从少年体内传出。他夺过金针刺穿苏少微咽喉,"这轮回,该断了。"
窑火轰然暴涨。
三百年的时光在烈焰中扭曲,林砚抱着梅瓶跃入窑口。祭红釉裹住他的瞬间,他看清了最终真相:所谓轮回,不过是苏少微为复活爱子设的局,而他和徐世铮,始终是窑火中两枚相撞的瓷片。
"阿兄…错了…"苏蘅的残魂在火中伸手,腕骨噬魂钉熔成金水,"我们都不过是…"
她的声音被窑啸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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