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纭很意外，有一天能在早上这个点看到桑芜，还是在教室门口罚站的状态，虽然她也因为迟到在罚站。
她挪着脚步一点一点靠近桑芜，用手背碰了碰她，“桑桑，你什么情况，今天居然这么早就来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早上起来的太早，刚开始没感觉，现在困意涌上来了，桑芜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回答陈小纭，“谁知道，你当我脑子被驴踹了吧。”心血来潮来早一回居然还迟到了，还得被罚站，她现在是又累又饿又困。
陈小纭也没在意，只当她一时新鲜，当一回好学生，“话说这周不是轮到俞未晚他们组执勤吗，我在校门口的时候没看到她，还以为能逃过一劫呢，结果没想到他们组里的人和她一样不近人情。”
“她啊，在学校后墙那边，我就是被她逮着的”桑芜说道。
“你见到她啦，怎么样，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超美的。”桑芜知道陈小纭是一个超级颜控，她加重了语气，表情有些夸张，随后又意识到，“哎不对，你怎么来得早也翻墙，你走过两次学校大门吗？”
桑芜忽略了陈小纭后面的吐槽，正儿八经回答道：“确实美。”
桑芜想起早上，她悠哉悠哉地走到学校后墙，把书包往墙里面一扔，然后熟练地翻身上墙，正打算跳下去，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现在是早上七点整，这位同学，你迟到了二十分钟，过来登记班级姓名。”
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大榕树下，俞未晚一身蓝白校服站在那，身形清瘦，玉立婷婷。她和桑芜对视着，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桑芜跳下墙，从地上捞起书包，走到俞未晚面前，“是你啊，我俩昨晚还一起共患难呢，过了一晚上你就翻脸不认人啦。”
俞未晚不为所动，只是把夹板和笔举到她面前，又重复了一遍，“班级姓名。”
桑芜耸耸肩，“好吧好吧。”她认命般的接过笔，在纸上大大方方写下“高一（五）班，桑芜”。她盖好笔帽，将笔还给俞未晚，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手。俞未晚快速抽回手，微微侧身，“你可以走了。”声音冷淡的听不出一点情绪。桑芜也不甚在意她对待自己的态度，笑了笑，对俞未晚说道：“回见，俞同学。”
风把身后的榕树树叶吹得哗哗作响，有一片树叶刚好落在了夹板上，挡住了桑芜刚刚写的那行字，和少女刚刚爬墙的行径不同，桑芜的字意外的娟秀工整，俞未晚取下那一片树叶，榕树耐阴、常绿，而叶片的低端微微泛着黄，许是秋天快来了吧，俞未晚想到。
到了晚上，气温骤降，本来白天穿短袖觉得适宜的天气，现在却充斥着初秋的凉意。桑芜从温暖的教室办公室出来，被外面冰冷的空气刺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大概是看她今天一整天，连晚自习都老老实实地待在教室，班主任程峰大喜过望，觉得这孩子终于认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打算回头是岸，就乘胜追击拉着她到办公室谈了大半个晚自习。桑芜一直很奇怪，程峰一个教物理的，口才怎么能这么好，单就着一个话题就能讲一个小时，还不带重样。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陈小纭事先和她说过她担心再迟到，所以她这周都住校。很多走读生为了方便都会像这样在寝室留个床位，桑芜也是，只是很少在寝室里留宿过。
桑芜没有骑单车，她路过学校对面的网吧，转眼就要到昨天的小巷，树影婆娑，影随风动，扑面而来的风，仿佛和自由撞了满怀，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突然，一道女声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小晚……”
“你怎么又来了？”女生还没说完，便被一道不带感情的声音打断，很耳熟，就算声音的主人现在背对着她，桑芜也知道，那是俞未晚，好奇心让她停住了脚步。
而另一个女生，穿着职校的校服，身材娇小。她一听俞未晚这么说，语气有些着急，她上前去拉起俞未晚的手，“因为我很想你啊，中考完之后你就不理我了，虽然我没和你考上一个高中，但我也会努力和你考上一个大学啊。我们还想之前那样好不好。”说道最后，女生的声音近乎带上了哀求。
对面的俞未晚不为所动，轻轻甩开了紧握着自己的那双手。
“我们是什么关系？”
女生闻言一怔，俞未晚又继续道：“蒋妍，我们只是初中同学，考完之后不联系再正常不过了，你要考哪个大学也和我没有关系，别再来纠缠我了。”
蒋妍脸色有些苍白，她抿了抿唇，“可是小晚，同学之间是不会接受对方的表白的，也不会……也不会做亲吻这种事。”
俞未晚眯了眯眼，想起了那时候是临近中考，她们坐在图书馆里，俞未晚在刷题，蒋妍咬着笔头发呆，趁着四下无人在意，蒋妍凑过来，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俞未晚的脸颊，一触即分，然后坐回去很不好意思地看着俞未晚笑，俞未晚反应过来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在蒋妍低着头害羞的时候，抬起袖子，狠狠地擦了一下脸颊。
蒋妍确实很多次或委婉或直白的表示过自己的情感，但俞未晚一次也没有过明确的回应。
想起来后，俞未晚浅浅的笑了一下，说出来的话却依然不近人情，“我从来没有接受过你的告白，至于那个吻，你应该很清楚谁才是真的自愿的。”
“不过，要是在你的认知里，我们是那种关系的话……”俞未晚顿了两秒，敛了笑意，“那就当我们是分手了吧，别再来找我了。”
蒋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不明白自己满心欢喜以为的恋爱，到头来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但是仔细想想，她和俞未晚之间，主动的永远是她，俞未晚对她的态度，说是朋友又有点太过亲密了，或许在她眼里，她们之间真的只是普通同学。
“既然这样，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心思，有那么多次机会，你为什么不拒绝我？”蒋妍苦笑着。
这次俞未晚没有回答，两人静默着，谁都没有再开口，最后还是蒋妍先坚持不住。
“俞未晚，初中的时候他们说的没错，你简直就是个怪胎，你不配有朋友，活该没人愿意和你玩，我眼瞎了才喜欢你。”蒋妍说完，略过俞未晚走出了巷子。
桑芜看清了快步走出来的蒋妍，齐肩短发，长相乖巧可爱，只是现在眼眶有些微微泛红。
过了一会儿，俞未晚也走出来了，她看见桑芜并不怎么惊讶，幽幽开口道：“偷听很好玩？”
桑芜一点也不尴尬，“才没有偷听。”然后跟上了俞未晚的脚步。
她看着俞未晚的侧脸，一时摸不清她现在在想什么，话题的内容说不在意是假的，但蒋妍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又实在过分。
桑芜没意识到，她根本没了解过俞未晚和蒋妍的过去，就已经把天平偏向俞未晚这边了。
“话说回来，你是喜欢女生？”桑芜状似不经意地问。
俞未晚闻言倒是有些诧异，她没想到桑芜会这么直白。她对着她的目光扬了扬眉梢，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但是下一秒桑芜就说道：“你别误会啊，我不歧视这个。”
“不歧视？难道你不是？”俞未晚微微歪了一下头，上挑的语气配上这个动作，在她身上桑芜竟觉得有一丝可爱。
但是下一秒桑芜就问道：“你觉得我是？为什么？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
其实说实话，桑芜自己也不知道，她从没接触过这种事。之前有男生给她表白，她只觉得厌烦。但从没试想过如果是女生的话她会感觉怎么样。于是她下意识地尝试着代入了一下俞未晚的脸，想象着那个画面……她突然觉得，如果是俞未晚的话，好像也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她光是站在那，就足够赏心悦目。
她不会真的是吧……
俞未晚并不知道她此时的头脑风暴，桑芜问她为什么觉得她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她的眼睛吧。
俞未晚想起每次桑芜看向自己眼神，并不陌生，直白又热烈，和她整个人一样不加掩饰，俞未晚仅看一眼就知道桑芜在想什么……俞未晚讨厌这样纯粹又坦荡的目光，这样的存在，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加不堪和无措。她不喜欢这样的桑芜，如果她能变得和自己一样就好了。
很多时候俞未晚觉得，刚才的蒋妍一点没说错，自己就是这么恶劣的人，她会毁掉所有的爱和美好。
两人各怀心事地走完一段路。回家后，桑芜把书包一扔，没什么心情再写作业，掏出手机来给陈小纭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桑桑，我刚洗完头。”估计是顾及到在寝室，陈小纭的声音有点小。
“我跟你说，我要你帮我干件事儿。额，可能会有点莫名其妙。”
陈小纭还是头一次听桑芜这么说话，“你说呗。”
“你跟我表个白。”桑芜果断地说完，却听不见电话那头再传来声音。
“……”
“哈？！不是，桑芜。我刚刚是洗头洗得脑子进水了吗？你说你要我干啥？”几秒过后，陈小纭发出一声爆鸣。
桑芜揉了揉耳朵，“你没听错，是我脑子进水了，总之你快点的吧。”
“……那我说啦。”陈小纭深吸了一口气，“桑桑，我其实特别喜欢你，你又漂亮，又善良，我要和你谈恋爱！”
陈小纭飞快地说完，对面的桑芜却沉默了。
“姐你说句话啊，好尴尬啊！”陈小纭有些抓狂。
“咳，确实有点尴尬哈。”桑芜说道，“总之就这样，你也特别漂亮，特别善良，我也喜欢你哈，亲爱的拜拜。”
桑芜飞快地挂了电话，她现在没心情再和对面的陈小纭解释。
可能是因为太熟悉，她刚刚对陈小纭的表白一点反应都没有。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是俞非晚，她表白的话会是什么样子的？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桑芜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想或许，再见一眼俞未晚，就能找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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