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堂内，添茶的水声凌凌。
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将茶推给对面的人，他对面坐着的男人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接过，垂眸啜了一口。
男人简单穿了个牛仔裤和亚麻色的薄衫，手腕上戴着宁岁朝曾代言过的手表，气质矜贵。
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礼貌问：“顾先生来，是为了什么？”
顾榆檀手指指腹摩挲着茶杯杯壁，沉吟半晌答：“道长，我就是想来求问，到底这世界上存不存在鬼神。”
那道长好笑道：“顾先生，您来这里，想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顾榆檀不语，只是掀起眼皮看道长。
“哒。”
道长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茶杯添上水，而后把茶壶轻轻放在一边，发出些微声响。
他只说：“顾先生心里有了答案，来找我，便是想为答案求个准罢。”
顾榆檀平静道：“不止求个准。”
他眼底蔓延上了些许幽深的情绪：“我是想来问问……”
“人死，可真的有办法复生？”
*
“所以，顾总上次和你私聊，得出来了什么结果吗？”
两人在道观里走走拍拍，黎予青在国画展前停下，顺口问道。
魏明然“嗯”了一声，听他这么说，一下回忆起来了。
当时节目录完，魏明然就和黎予青说了顾榆檀的那份合同。
黎予青还装模作样地问：“你答应了吗？”
魏明然连连摇头：“我和他说我考虑一下呢！再说了，我觉得他这份合同怪怪的……”
魏明然小声嘟囔着，挠挠头：“莫名其妙和我签订什么恋爱合约，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包养……”
“而且，予青姐，我都在你的公司了，再要他的资源不太好吧。”
总不好告诉对方你在顾榆檀眼里已经可以当宁岁朝的替身了，黎予青道：“拒绝也没什么的，毕竟本身也不提倡什么假模假样的‘恋爱合约’。”顿了顿，想想原著几百章之后的he，黎予青一言难尽地补充，“当然，你如果回心转意答应他，我倒也不介意。”
魏明然：“？”
魏明然发问：“我到底为什么会回心转意答应他啊？”
回忆结束，黎予青看他几眼：“看来这么多天过去，你也没答应他。”
魏明然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小声说：“他给我发了几遍消息，我看过就忘了，本来工作就忙。”
他和顾榆檀的微信聊天界面如下：
一个星期前。
【G：你考虑好了吗？】
魏明然隔了一天才回：【我还在想。】
三天前，顾榆檀又发：【现在呢？】
这是最后一条，因为魏明然忙工作去了，看了就忘，以为自己回复了。
看着魏明然展示的寥寥数条的微信界面，黎予青嘴角抽动：“我感觉自己都能感觉到顾榆檀的绝望。”
魏明然略微不好意思，脸红道：“工作忙嘛。”
黎予青收回视线：“但不知道他放弃没有。”
魏明然异想天开：“万一他能退让呢？”
黎予青失笑，像原著里那种强势霸道的主角攻，怎么会退让？不拿钱权压魏明然已经很好了。不过现在魏明然倒是不用担心顾榆檀敢威胁他，毕竟背后有黎予青。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客堂走，据说有很厉害的道长在里面接客。
客堂里刚巧走出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语气还很歉意：“抱歉，顾先生，没能帮上您。”
另一个人声音冷淡却熟悉：“没关系，确实是我异想天开了。”
他的目光微动，落在了迎面走来的一男一“女”身上，尤其是专注望着男生的脸看了许久，才开口道：“好巧。”
这句“好巧”显然是无视了黎予青。
黎予青呵呵一笑，魏明然则收敛了笑意——想起来了自己那回复缓慢堪称人机的微信聊天：“……顾总。”
“嗯。”
顾榆檀面不改色，也不提他们的某恋爱合约，只是问：“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说这话时还扫了一眼黎予青，语气微微带上了控诉。
黎予青双手抱臂，眉梢微挑：“怎么，这个道观是你开的？”
“诸位善信，友好交流……”道长夹在这诡异的氛围下，微弱地开了口。
友好交流是不可能的，顾榆檀轻呵一声，意味不明地说：“你带着他来这，不会是故意为了撞见我吧。”
黎予青：“？”
男人偏了偏头，嗤笑一声：“那顾总可侮辱我了，我可没兴趣查你的行程，再带我的员工来这里故意巧遇。”
顾榆檀脸色一变，他很快抓住了关键词：“你的员工？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黎予青淡定道，拍拍魏明然的肩，“小魏，是我们娱乐公司旗下的艺人。”
魏明然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顾总，没跟您提前说，是我失误了。”
顾榆檀阴晴不定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好，好得很。”
他还有什么不懂的，他被黎予青耍了！
男人本打算再迁怒一下魏明然，但视线扫到惴惴不安的男生时，心里的怒气又一下散了。
他深呼吸了下，把全部罪责推到某个本来就很讨厌的“女人”身上：“黎予青，你就这么折腾下去吧。”
顾榆檀凉凉地说：“报应在等着你呢。”
黎予青搭在魏明然肩上的指尖一顿。
别人听到顾榆檀这句话，可能只觉得是顾榆檀无能狂怒的话，但对于生命本就有时限、有些草木皆兵的黎予青来说，这句话能咀嚼的可就多了去了。顾榆檀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有人要对自己不利，而顾榆檀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
最重要的是，顾榆檀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顾榆檀说完这句话，也不管两人的反应还有后面道长微弱的劝和声，径直就离开了客堂这方天地。
黎予青抿了下唇，放下搭在魏明然肩上的手，故作轻松：“行了没事了，道长，还能接待我们不？”
他笑容灿烂，道长只是嘴角抽动了下，随后说：“如果您也是和刚刚走的顾先生所求一事，便不必问了。”
男人灿烂的笑容一僵，他敛了笑，说：“道长，我还没有说呢。”
魏明然也赶紧说：“道兄，我也略懂这些，前不久我替‘她’查看了周身，发现有鬼在……”
他快速瞟了眼在道观也如鱼得水的宁岁朝，小声说：“鬼还在这儿呢。”
道长却笑了下，他的目光越过黎予青，落到了他的后方。
宁岁朝微微一怔，他有一种感觉，那个道长就是望着他的。
道长淡然道：“不必担心，这是天命的指引。再者……”他又是一笑，“小……姐，到底是福是祸，我想您最清楚。”
他这“小姐”念得缓慢清晰，似是笃定了什么，故而刻意强调，希望黎予青能懂他的言下之意。
这样魏明然也不明白这缓慢的语调在强调何物，黎予青也能明白道长的意思。
黎予青心漏跳了一拍，除了道长说的“不必说的”，他其实还想问——
道长却抬了抬手，笑着道：“此处安心，也何尝不可留？心里压抑得太多，可是会出事的。”
黎予青怔愣，宁岁朝的眼睛也凝在了他身上。
道长看看他，再看看魏明然：“没什么是命中注定的，几位，放心些便好。”
他意味深长地说“几位”，显然包括了宁岁朝。
“对了，道长，”沉默了下，黎予青回味道长似谜语般的话，试探性地问，“不知刚才顾先生所求何事，你才会说我们所求一样？”
道长摇摇头：“抱歉，这个我恐怕无法透露，但可以肯定的是，你们所求相似，殊途同归。”
殊途同归？
黎予青越思索，越得不到答案。
道长说完，便不愿再多说，他露出微笑，挥挥衣袖然后说：“几位别在这干站着了，不如去抽个签什么的，讨个好彩头！”
他热情得像是接待游客的工作人员，刚刚的那点仙风道骨消失不见。
黎予青和魏明然被他哄得迷迷糊糊，去其他神君的殿内烧了好几炷香，又抽了些签。
男人捏着自己的签，沉默。
好一个大凶。
“没事，”在殿内负责解签的道士探头觑了一眼，就直接把黎予青手里的签抽回去扔了，还安慰道，“天命这种玩意儿，违了也没啥。”
黎予青眨眨眼：“？”
他下意识看了眼殿外，本来岁月静好的天气突然阴沉了许多，但似乎又有些无可奈何。
招笑。
“好耶，我是大吉！”旁边一声欢呼，可卡犬又把他毛绒绒的脑袋挤了过来，“予青姐，你的是什么啊？”
宁岁朝：“嗤。”
他嗤笑有些人抽卡抽不出货，在这里抽签寻安慰，也只能抽出大凶来。
知道宁岁朝在嗤笑什么，黎予青心里流下两条宽面条泪，人比人气死人，天然呆的主角受连抽签都比他好！
魏明然还茫然地嘟嘟囔囔：“予青姐，你没抽吗？”
“抽了啊。”黎予青和蔼地说，“这儿呢。”
他指了指一旁的垃圾桶，垃圾桶里静静躺着刚刚被道士捏成一团扔掉的大凶签。
男生看着揉吧成一团的大凶签，沉默了下说：“没事，也蛮好的！”
至少……丢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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